“好像是哦。” “好好好。” 荡月亮到恒川排练了半个月,演出当天livehouse的门口还摆了俩易拉宝,专门感谢高邮家矿业公司对乐队音乐事业的支持和关爱。 高邮说:“还是得感谢李汤当年愿意跟我交换联系方式,愿意拉我入伙。” 李汤说:“还是得感觉秋千老师当年就那么会编会唱,吸引金主爸爸的目光。” 李玦说:“你们差不多得了!” 晚上八点开始,下午三点半观众就开始排队。三点半的时候一伙儿人还没到livehouse,都在秦筝家的地下室钻着。高邮艳羡地说:“原来这里就是梦开始的地方。” 刘挪威说:“再给你分享一个八卦。” 高邮立刻把耳朵凑到刘挪威嘴边,刘挪威鬼鬼祟祟地说:“荡月亮刚组的时候,秦筝还追了李玦。” “我超,”高邮天真烂漫地震撼了,“那那个时候的李汤在干吗?他不吃醋吗?” 刘挪威说:“他在和另一个男生谈恋爱。” “妈呀,我突然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融入过你们,”高邮做作地抱着胳膊,“贵圈真乱。” 秦筝不耐烦地敲鼓槌:“我要杀了你们。” 地下室鸡飞狗跳,李玦和李汤对视一眼,都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他们来到隔间里,李汤看着李玦,看着看着就亲了他一下。李玦神神经经地想,这地方比起练歌,确实更适合调情。 聚在恒川的感觉和在其他地方不一样,在他们的心理安全区,走路都恨不得大喇喇叉着腿走。李玦耷拉着眼皮,头一次感到体内在滋生懒惰的因子,并为此心生抗拒。但是李汤很快活,东张西望的样子。到后台又排练,调试设备,漫无目的地说白烂话调整心态。 李玦一遍一遍地检查一切细节,莫名其妙的,他像唱《加州旅馆》的时候一样紧张,大概问了七遍李汤脑袋疼不疼。李汤说:“师父师父别念了,再念真的开始疼了。” 李玦说:“难受就立刻说。” 但李汤看起来一点也不难受,不仅如此,他一会儿想在这首里添段即兴,一会儿想在那段的间奏里念博尔赫斯的诗。他甚至想给台下的观众发啤酒。李玦模模糊糊地联想,好熟悉,李汤兴奋得像十六岁。 开场唱的是荡月亮最红的那首歌,然后一直没停,大概唱了四五首,才进了第一段talk。所有观众都等着李汤介绍这个没有提前宣布的客场嘉宾。众目睽睽之下,李汤仰头一口气喝了一瓶矿泉水,吊儿郎当地说:“客场嘉宾,什么客场嘉宾。” “吁——” “哦……李玦啊,你们不是都知道了?”李汤笑眯眯,“他不是客场嘉宾,荡月亮就是他的。” 李玦连忙说:“也是李汤的。” 刘挪威说:“也是我的。”高邮说:“也是我的。” 秦筝无语地说:“好好好,是大家伙儿的荡月亮。” 观众们乱糟糟地兴奋起来。李玦掏出手机:“那我是不是能在官方群当管理员了?” 秦筝愣住,盯屏幕:“你——”也掏出手机点几下。 观众堆里响起一声嘹亮的“我靠”:“是你啊!” 李玦站得直直的,笑:“OK,我们可以继续唱歌。”于是灯光暗下来,李玦目光中,只剩下无数双仰望着他们的、闪亮的眼睛。 那样闪亮的眼睛,他看见过无数次。成团夜上,他的粉丝就是如此狂热,如此虔诚;初舞台上,那些还不认识他的路人,眼睛一下就被他的歌声点亮;他在伦敦街头把吉他当棉花泄愤一样乱弹,一群老外眨着眼捧他的场;还有在淡橙红,他第一次唱自己的歌—— 久违的、缓慢而忧伤的灼烧。 李汤低着头,专注地为他和音。轻缓的河流托着早春浮冰向前淌去,直到太阳完全获胜,直到河流冰川融汇一体。 在这样喧哗躁动的场合,李玦竟然获得了奇妙的安宁。他和李汤像两只配对的蓝牙耳机,终于回到了正确的蓝牙盒子里。如果不是怕影响不好,李玦真想牵起李汤的手。他会告诉这些人一个平淡却意义重大的故事—— 关于他如何得到一个久久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如何付出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安可前,所有人的心头涌起一阵惆怅。 “好听的歌唱一首少一首,”灯光下,李玦说,“如果这个夜晚永不结束就好了。” 李汤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轻轻笑了:“但是好听的歌可以唱一遍,再唱一遍。再唱一遍。” 喧闹声在此时消失。李玦和李汤站在离得很近的两片海里,海浪在拍,鲸鱼在叫,天空无限清澈高远。 李汤下定决心,说:“我们会永远有歌唱。”李玦一扬头,理所当然地笑了:“我们当然会。” 于是前奏响起。 ---- 后面还有个尾声。
第42章 尾声·41 皆为序章 李汤和李玦把所有东西从恒川的家里搬走,一起在首都住。 又一年的九月过去,太阳只剩虚张声势,阳光明亮而不灼热,令人满意。大部分猫玩具都在李汤省城的住处,但即便如此,还是收拾了三大箱, 李玦再次提起:“养一只猫吧。罗伯特真玩不了这玩意儿。” 李汤很好笑地点头答应了,两人商量着在首都找领养。除了猫玩具,屋子里大部分都是李玦中学时代的书和练习册,还有李汤的连帽衫。 和李玦住一起后,两个人的衣服混着穿,李汤被秦筝夸奖衣品有显著提高。李汤捍卫自己的穿衣审美失败,一直记挂着,如今看见这些连帽衫像看见了亲人。李玦见势不妙,立刻联系恒川的福利机构,给他把衣服全捐了。 李汤叉着腰说:“可恶!” “嘿嘿,还有更可恶的,”李玦亲他一口,“想不到吧,真是一次精妙的突袭!” 李汤唉声叹气:“呜呜,想不到我还是败了。” 李玦笑死了。两个人过日子,脑子越过越回去,他在心里严肃地思考过这件事,结论是他和李汤错过了人生的前十五岁,现在补回来,也无可厚非。 恒川的东西打包运走以后,他们去省城李汤租的房子住了一段时间。李玦盘腿坐在沙发上,看金融课学投资,决定报个进修班上上。他身边,李汤趴着画画。好多年过去,有一天李汤突然发现,自己又会画绘本了。 李汤画了一只猫,又画了一棵树。 树下的猫为了追毛线球,一路跑呀跑呀,越过山川,跨过河流。 毛线球好长好长,绕着地球滚了一周,竟然回到了原处! 猫累得爪子也软啦,皮毛也被猛兽抓破啦,猛兽真讨厌。到这时,它忽然一拍脑袋:我明明一开始,只是想找我的毛线球呀! 结果一回头,猫的树已经把自己折腾得奄奄一息。 原来,树很思念猫,他想把自己的根拔起来去追猫。可它是一棵树,根离开土地,树就死了。 更何况,如果树跑开了,猫回到这里,找不到它了怎么办? 李玦看了两眼画面内容,翘着腿继续编:“但猫发现毛线球九块钱一团,还是树比较珍贵。他把树埋回土里,命令自己每天哭三桶眼泪,用来浇树。” “三桶也太多了!”李汤严谨地说,“哭两个塑料袋就够了。” “两个塑料袋——你养金鱼呢。”李玦手臂一挥,立刻决定了结局,“反正猫把树哭活了。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活了一百二十年。” 李汤击节赞叹:“好好好,特别伟大的一部作品。” 李玦怡然自得,踱步回卧室补觉。李汤没安遮光窗帘,阳光晒得他眼皮发红。他从床上翻身而起,坐在书桌前发愣。 李玦看见,在一摞闲书的最下面,压着一个扁扁的红盒子。李玦看着眼熟,小心翼翼地抽出来。那是个脆脆鲨的盒子,李玦认出来了。 中学时,李玦用这个盒子装收到的小纸条。原来被李汤收在这里。李玦打开盒子,里面的小纸条却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 花花绿绿的小纸片之外,更多的是随便折起来的香烟锡箔纸、笔记本随意撕下的一页、一些淡黄和草绿色的便利贴。 李玦把它们打开。 伦敦下雨了,希望你有带伞。但是伦敦每天都下雨,伦敦人好像不爱打伞。 写了新歌,希望你喜欢。你会听吗? 任玦。李玦。任玦。 高三好累,虽然我不怎么学习,但还是很累。如果是你,肯定好很多。 第一次见面,你脑子就很灵光,我以为至少有一根小布丁是给我买的,没有就没有吧。 弟弟生病了,吐得很厉害。我很怕它死掉。他好像不当我是他的仇人了,喂他药时它会很难过地看我,好像情愿被我毒死。 李玦。李玦也很好。 不知道你有没有谈恋爱,你和外国人谈恋爱的话,肯定都说英语。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这种事。 见到了Suicide的主唱,交换联系方式了。我送你的瓶盖,那瓶酒就是在Suicide的live现场喝的。他们好像不记得那场演出了。 我很想你。 虽然是不可能的事——但有时候也会想,你要是可以收到这些纸条多好。我可能会不好意思吧。 …… 上班很烦,我觉得你当明星很好。不用上班,怎么都好。但我是在开玩笑,你肯定很辛苦。希望你可以少辛苦一点。 希望寺庙的神保佑你。 遇到了很喜欢你的同事,她说喜欢你又好看又聪明又努力,其他同事说她有粉丝滤镜。但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同事桌子上摆了你的周边,我每次都绕着走。我不想总是想起你。 我想你。 头很疼,死掉的话就不会疼了。但死后会很麻烦,你如果知道了,可能也会伤心吧。 想死。但是荡月亮发了专辑。想给你听。 你还好吗? 想死。但是我不能死。想你。但也不能总是想你。 想见你。 …… 今天填了综艺的报名表。听说可以见到你。头也不那么疼了,像是专门给我留出了时间。有点高兴。 好多人喜欢荡月亮,你见到这样的荡月亮,会高兴吗?希望你高兴,因为我喜欢你。虽然这个因果关系不成立。 想死,不想吃药了。听了你的新歌,新歌很酷,别用电音就更好了。 想死。想见你。 我爱你。 我看网上说,罐头是1810年发明的,但是开罐器在1858年才被发明出来。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急匆匆地有了爱,但并没有爱的办法。 我爱你。 我一直走路,走到走不动为止。 我准备好了。 我要见你。最后一次,任性一下,不用原谅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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