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应该是被清理掉了。” 说心里没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那些磁带里,陆渝参与了一大半,可以说他从初中开始,一直到高一卸任下来,许多的心血都花在了广播站里。 虽然后来广播站没了,但录制的磁带,对陆渝来说就是一种见证,一种心血的沉淀。 但现在,连最后的念想,似乎都已经不见了。 “或许是被哪个人好好收起来了。” 身后传来一句话。 陆渝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 “但你的设备还在这里。”盛曜又说。 轻轻眨了眨眼,陆渝顺着盛曜的话思索了一下。 似乎,有道理。 广播站里的桌椅、设备、柜子什么的都在,过去这么多年也依然摆在原地。 这就说明没有人专门来清理过,而且要清理的话,肯定是全部东西都丢掉了,不可能还专门留着这些。 陆渝的心情一下轻松了起来。 不过,他刚刚问了一圈,当年广播站的成员却并没有人说把那些磁带收走的事情。 那拿走磁带的人,会是谁呢? “会这么做的人,应该很喜欢你们的广播。”盛曜说。 心尖上像是开出了一朵小花,带着让人心情愉悦的美好。 陆渝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从广播站里出来的时候,陆渝的心情和进去时完全不一样。 但都是轻松的。 楼下的操场上满是学生,打球的跑步的,即使是冬日,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洋溢着的活力。 陆渝远远地注意到操场上有一男一女正在慢悠悠地走路。 但突然间,一颗篮球就从旁边飞了过来。 那女生吓得躲到男生身后,而男生动作利落地抬手挡了一下。 篮球落在地上,男生伸手拍了拍女孩儿的脑袋,似乎是在安慰。 盛曜站到陆渝身边,似乎也注意到了那两人。 他看了陆渝一眼,“有些眼熟。” 陆渝一愣,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现那两人就是刚刚他们在奶茶店里遇到的,那个叫“皮蛋”的男生和那个容易害羞的女生。 “看这样子,他们应该是真的要成了哦。” 回了一趟广播站,故地重游仿佛回到了高中的日子,陆渝的心情非常好,连说话也带了几分俏皮。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话说完,盛曜居然接了句腔。 “嗯,看来传言不虚。” 陆渝品出盛曜话里说的传言是什么后,耳朵微微一热。 他的手抓着走廊栏杆,手指握紧,又松开。 片刻后,陆渝转过头。 在盛曜的注视下,他似开玩笑一般说了一句。 “那我们俩也喝了那奶茶呢。” 在校道上踱步,陆渝放在卫衣口袋里的手,相互拨弄着指节。 他不时看一眼盛曜。 方才在钟楼上的那句话说完后,盛曜没有给出什么十分热切的回复。 只有淡淡的一个“嗯”字。 其实陆渝也不意外。 垂着眼睫,陆渝捏着卫衣的兜帽绳轻轻晃了晃。 毕竟盛曜没谈过恋爱,看他的样子,估计也没有喜欢的人吧。 不过陆渝还是很乐观的。 只要盛曜没有喜欢的人,他就还有机会。 “对了,我们去操场上走走吧?”陆渝看了一眼时间,“你着急回去吗?” 下楼到现在一路不语的盛曜,终于是再看了陆渝一眼。 “嗯。”他应了一声,“不急。” “走吧,我好久没压跑道了。”陆渝语调轻快,仿佛刚刚在楼上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而身后,落在他背影上的眼神,在这一刻无比沉凝,而又深邃。 方才在楼上,陆渝说那句“我们也喝了那个奶茶”的时候,盛曜几乎有一瞬间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情绪,欲将所有的汹涌诉说而出。 只不过话到了嘴边,多年积压在上的理智,还是控制住了盛曜。 陆渝有喜欢的人。 盛曜清醒地告诉自己。 他不是没有过“那个人会不会是自己”的想法。 但盛曜不敢赌。 盛曜并非是那种畏手畏脚的性格,如果是,他也不可能在这个年龄就创出一番事业来,毕竟高收益的背后一定是高风险,只不过外人所见的都是他的光鲜亮丽,而不知背后是无数次的舍命相搏和运气加持,才走到今天。 但闯荡惯了,人也才二十岁,本该最是血气方刚,浑身冲劲的盛曜,在陆渝这件事情上,他畏惧了。 畏惧“陆渝喜欢的人不是自己”的可能性; 畏惧自己表达心意后,他们连现在的朋友关系都无法维持; 畏惧的模样,让盛曜都有些认不清自己了…… 盛曜讨厌这样的自己吗? 并不。 他甘之如饴。 爱情就是这样奇怪的魔力,能让一身腥气从血河里厮杀出来的狼,心甘情愿地夹起尾巴做看护猫咪的护卫犬。 偶尔被小猫的爪垫尾巴撩拨两下,要比在其他任何事情上来的兴奋都要多得多。 能有今天,现在这样的亲密,哪怕只是周末一起出门,去奶茶店点一份奶茶,一起吃饭,于过去的他而言,已经是不敢想象的奢望。 所以在百分百能将人永远留在身边之前,盛曜不敢去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操场上,内圈是跑步锻炼的初高中学生们。 陆渝和盛曜走的最外圈,给他们让开路。 也有戴着帽子和他们一样兜圈的学生,手里拿着印出来的知识提纲,边走边背,摇头晃脑嘀嘀咕咕的。 “我以前背不出书的时候也这样。”陆渝搓了搓被寒风吹得微凉的手掌,“不过只有夏天,冬天太冷了不敢出教室。” 盛曜:“戴着围巾?” 陆渝点头,就见盛曜笑了一下。 戴围巾很好笑吗? 陆渝再看了一眼,就见盛曜的唇角确实是挑着的,哪怕只有一点弧度,但和平日里还是不一样,他能看得出来。 “有时候集中供暖还没来,只能戴围巾。”陆渝想着,还是给自己解释了一句。 说完,他就听盛曜嗯了一声,然后开口问了一句似乎毫无关系的问题。 “你那个时候到现在还有长高吗?” “怎么问这个?”陆渝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然后很诚实地说道,“我是高三才长高的。” 陆渝一直到高二都只有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人又清瘦,伍玲一度担心他会长不高。 作为主持人,还是个男性,身高必然是有硬性要求的。 所以那一年,陆渝被迫吃了各种偏方,什么炖小公鸡、炖田七、炖这个那个……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这些土方子。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用,或许是有用吧,高三那年,伍玲终于在陆渝的身高这件事上放下了心来。 “高二到高三我大概长高了十几公分。”陆渝比划了一下,说道。 现在的他,穿上鞋差不多刚好一米八。 而当年长高之前的陆渝,冬日里就经常围着厚厚的围巾,像个粉白团子似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乖乖背书。 班里几个关系比较好的男生女生,路过的时候总喜欢捏一把他的脸。 盛曜嘴角的弧度慢慢落了下去。 陆渝完全不知道盛曜的脑海里经历了怎样的转变,只是单纯地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恰好走了半圈,他们来到操场的另外一边,操场那片区域是足球场,而这边附近还有几个附属的小操场,乒乓球、羽毛球之类的场地都在这里。 陆渝停下脚步,身边的人和他一样停了下来。 转过头,他突然觉得盛曜的目光似乎正跟他看同一个地方。 视线很快交错上。 “怎么?”盛曜问道。 陆渝摇了摇头。 “没,就是想起点事情来。” “嗯?” “想起来当年在这里遇到过一个男生。” 陆渝说着,陷入了回忆。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顾着说话,没注意到就在身旁,盛曜垂在另一侧的手掌悄然攥紧。 “那应该是我打过交道的,唯一一个……比较调皮的男生?”陆渝说着自己都笑了,“不过也只是一两面之缘而已。” …… 五六年前,大概初二的年纪,陆渝在某节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来到了这个花坛附近。 他性格喜欢安静,本身也不是很擅长运动的体格,所以自由活动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坐在旁边,看其他同学在操场上跑跳玩。 年仅十三四岁的小陆渝坐着,突然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夹杂着少年人不耐烦躁的“啧”一声。 小陆渝听见声音好奇地凑了过去,伸长脖子去看,就见花坛的角落里,躺着个人。 那人应该也是个学生——至少从外貌上来说,年龄应该比陆渝大不了多少。 但他没穿校服,身上的衣服破破旧旧的,一头凌乱的头发随意散着,遮住了小半张脸。 而初冬的十一月里,陆渝已经穿上厚棉袄了,那个男生却依然穿着短袖短裤,和有些破损的运动鞋。 露出来的胳膊和小腿上,全是受伤的青青紫紫。 “同学你……” 陆渝担心地上前,却不料那男生猛地抬起了头。 碎发下露出来的眼神,是陆渝那个年龄的小孩无法想象的凶狠。 男生盯着小陆渝,目露凶光,眼神不停地在小陆渝身上大量——从衣服,到手腕上一看就不便宜的电子表,再到那张写满了天真和单纯的脸。 那男生似乎想要起身,但牵动了身上的伤痕。 露出来的半张脸清秀,骨相分明,隐约还能看到高挺的鼻梁侧面,因为伤痛,脸颊抽动了两下,他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滚。” 换做其他的学生来,恐怕已经被吓跑了。 但小陆渝却看到男生的胳膊在流血。 心中虽然恐惧,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要,要我帮你叫医生吗?” 从小有一点小病小痛,尤其是和喉咙相关的事情,伍玲就要大张旗鼓地请医生检查。 因此对于小陆渝来说,伤成这样还不去医院,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但男生的表情依旧警惕而凶狠,让他不是很敢上前。 半晌,男生见陆渝站在原地没动静了,嗤了一声,再度靠了回去。 身上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嗓子眼里漫着一股血腥味,弄得他心里十分烦躁。 耳旁再次传来了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男生皱了皱眉,正欲发作,脚步声却转瞬即逝,很快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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