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意外生病发烧的那一次一样,正如刘青所说:他的朋友生病,他也一样会照顾对方。 这个方法,在不久之前是卓有成效的。 但最近的事情,让陆渝很难再“不去多想”。 尤其是刘傲文这件事,孔婷的一句“除了亲人和爱人,没人会做到这个地步”,成了戳破陆渝自我说服的第一个外力。 而陆渝昨晚那个不可言明,过分旖旎的梦,让他再一次想起自己开始是怀揣着怎么样的想法,去和盛曜接触的。 至于今天,当盛曜趴在窗沿,给他送水还拧瓶盖的时候,陆渝在那一瞬间真的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陆渝再一次想起了他十月小长假生病,打开门的那一刻,看到的那被懂得微微泛红的高挺鼻梁。 他突然在想,盛曜是不是,或许也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对他心动呢? “好了,可以吃了,可以先喝一碗羊汤,当然也可以直接吃肉,看你们个人的喜好。” 工作人员的说话声在耳边响起,陆渝就听耳旁有人说:“要肉吗?” 陆渝想了想,摇头,“先喝汤吧。” 等一碗飘着清油的羊肉汤被放到面前时,陆渝才意识到刚刚说话的人是谁。 他眨了眨眼,双手将碗捧到自己面前,“谢谢。” 陆渝心跳有些加速。 而对面,童煦张嘴似乎有话想说。 然后被沈熠天打了一碗羊汤送到了面前,“喝吧。” 童煦立马就忘了自己想说的话了,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身边的沈熠天。 小天你居然给我打汤?! 沈熠天没理他,而是给自己也打了碗汤,同时和对面的盛曜暗中交换了一个眼色。 于是接下来的大半时间内,每当盛曜给陆渝夹菜、递纸巾,把人照顾得心尖一颤一颤的时候,不过一会儿,沈熠天就会做出类似的事情。 而时机总是在童煦想要唧唧歪歪,找陆渝聊闲话的时候。 事情如盛曜所预料的一般。 只有他们四个人的情况下,他和陆渝说话的时间多了不少。 但他也发现,陆渝的反应——对他行为的反应——渐渐地越来越淡定。 毕竟此时,陆渝的对面有了参照物。 打汤、递纸、夹菜……就是朋友之间的相互关心而已么。 天哥总不可能对小煦有什么想法吧?平时沈熠天对童煦的咋咋呼呼和亲近行为表现得都有点小嫌弃的。 盛曜揉了揉眉心,看向对面座位上的两位没头脑和不高兴。 就在他想着如何提醒一下沈熠天换个方式帮他牵制一下童煦的时候。 陆渝的口袋里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 盛曜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玲”。 在陆渝接通电话的那一刻,盛曜清晰地听见了话筒里传来的,有些尖锐的女人声线。 “小渝,妈妈听说你在学校网络上被人控诉了,怎么回事?!” 陆渝这一桌的氛围,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童煦伸出去夹沈熠天碗里肉的筷子停在了半途,微微睁大眼睛看向对面的陆渝。 沈熠天的表情也不是太好。 而盛曜作为物理距离上离陆渝最近的人……在他听清楚伍玲的第一句话之后,就见到陆渝的指尖在手机侧面摸索了一下。 通话声音变小,盛曜再也听不清了。 他微微垂下眸。 只见到了陆渝闪躲的视线,短短一瞬。 陆渝并没有刻意避开几人说话,即使他可以。 但在这一刻,不知为什么,他并不想一个人呆着去面对来自伍玲的责问——就像往常那样。 而陆渝说的内容,在场的三人都能听得懂。 无非就是刘傲文那件事,不知道怎么被陆渝的母亲知道了。 而这位母亲对这件事情的发生非常在意。 哪怕她的儿子只是个纯粹的受害者。 电话里。 伍玲板正严肃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失望和指责。 “小渝啊,妈妈对这件事情真的很惊讶。” “你要记住,你也应该明白,爸爸妈妈在这个行业里打拼了那么多年,除了保护好自己的声带,最重要的还有保护好自己的名声!” “我们给了你这么高的起点,让你读了最好的京大的播音主持,不是为了让你在这种小事情上和人纠缠不休的。” 陆渝抿着唇,良久一言不发。 最后,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说话。” “知道了妈妈。” 挂了电话。 陆渝起身,将手机揣进了兜里。 他吸了很短的一口气,抿了抿唇。 “我出门走走。” 童煦哎了一声,想要拉住陆渝,却被身旁伸过来的一双手掌按住了肩膀。 “小天你别……” 只是他话没说完,就感觉面前又噌地站起来一个身影。 下一刻,丢下碗筷的盛曜直接追着陆渝的背影去了。 童煦眨眨眼。 沈熠天淡定地松开手。 “吃你的就行。” ◇ 陆渝应着风和阳光在街上走。 明明今天天气很不错,正午日头高悬,洒落一地的温暖和光明,纵然不时刮几阵小风,也该是凉爽和舒服的。 但陆渝只觉得那风小刀似的,刮得他鼻子发酸。 不知不觉拐进了一条小路上。 风林晃动,沙沙作响的树叶交错着在地面上留下细碎的金箔。 他听见了身后有节律的脚步声。 陆渝回过头。 盛曜的腿很长,几乎是两三步就追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没说话,陆渝也没有出声。 两人此刻多了一种无言的默契,并肩在这条小道上走着。 大中午的,天气很好,这条路上的行人相对不多,但偶尔还是能碰到骑自行车路过的一两个。 四周的建筑逐渐从高楼大厦变成了低矮的平房,就是最典型的那种胡同。 陆渝和盛曜之间的距离,也因此而靠近了些许。 心情比从店里刚出来的时候好了不少。 陆渝其实挺矛盾的,盛曜跟上来,他有点意外,但又很开心。 但内心里,陆渝并不知道该和盛曜说什么。 说他妈妈不分青红皂白地批评了他? 还是说自己心里很委屈? 又或是抱怨刘傲文给自己制造麻烦? 不论哪个,都不是陆渝的性格会说的话,也不是他想和盛曜说的话。 但慢慢走了一段,他突然觉得这样就是最好的。 盛曜不说话,他也不出声,就这么静静地走在路上,莫名地身心就平静了下来。 “呵呵……” 街边,传来一阵带着几分沧桑的笑声。 声音来自街道旁的一个小院,陆渝往里探了一眼,就见笑得开怀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 他身上穿了件厚厚的褂子,坐在一张垫了软垫的太师椅上,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是很斯文的那种老学究气质。 手里还提着一只小笼,笼里住着一只鸟儿,细看那鸟儿的腿似乎是伤了,上蹦下跳虽然不停,却动作有些钝跛。 不知是否是陆渝站久了,老爷爷似乎是注意到了门外探头探脑的两人。 “小伙子。” 陆渝上前两步,站了出来。 “老先生。” 老爷爷将手中的鸟笼挂在了一旁的树杈上,笑呵呵地开了口。 “要不进来喝杯茶,和我这个闲着无事的老头儿说说话吧。” ◇ “来,坐吧。” 陆渝和盛曜在老爷爷对面的矮鼓凳上坐下,不一会儿,便有阿姨端着点心上来了。 “自己家做的,放的糖少,健康。” 一旁还有一只小的老式炭茶炉,炉上架着一只铁茶壶。 老爷爷提着壶提手,将烧开的水倒入一旁茶台上放着的紫砂壶中,给两人冲了杯茶。 “香片茶,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喝不喝得惯。” 陆渝和盛曜接过茶杯,道了谢。 “都还是小朋友吧,看着在读书?”老爷爷说道。 陆渝点了点头,不过同时也有些意外。 一般来说,看得出他是学生很正常,毕竟他也知道自己一身的学生气,说直白点,就是眼里还有大学生清澈的愚蠢。 而他看过盛曜出席一些活动的照片,气质成熟锐利,虽然远远不到中年企业家那种“成功人士”的程度,但跟大学生还是有壁的。 这位老爷爷居然也能看出来么? “学生好啊,学生时代利于培养感情。”老爷爷吹开茶面上的浮沫,笑着伸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睛,脸侧和心口,“不管是眼神、表情还是心思,都还是比较纯净的。”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倒是陆渝听不懂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盛曜,后者正捏着茶杯,也不知听没听明白。 陆渝只好顺着应了两句。 他本以为这位老爷爷叫他们进来,是有什么想要帮忙的事情。 但坐下来聊了这会儿,却又感觉对方真的只是想要一个人说说话而已。 就在陆渝发呆的时候,一阵微风从外头吹来。 风的尾巴卷起了老爷爷的裤管,陆渝视线落及之处,看到了掀起的布料下……一截泛着冰冷金属灰光的假肢。 陆渝的眼睛蓦地睁大了。 当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时,就见老爷爷正看着他,脸上依然是和煦的微笑。 猝不及防的信息量,让陆渝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他本能地视线乱瞟,心中不禁担心自己刚刚盯着对方义肢看的行为,会不会有些冒犯。 陆渝看到了那只笼里的鸟儿。 “老爷爷,这只鸟儿……” 话说到一半,陆渝便抿住了嘴。 鸟儿和老爷爷的腿一样,也是跛的。 不过老爷爷似乎对此并不以为意,他伸手将鸟笼摘了下来。 “哦,这个小家伙啊。” “它之前来我这,弄伤了腿和翅膀,短时间内怕是飞不了了。” “不过虽然现在好的差不多了,但是……” 说着,老爷爷伸手打开了鸟笼的小门。 就见那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鸟儿从笼子里飞了出来,而后便落到了老爷爷的腿上。 左蹦一下,右跳一下。 老爷爷手指轻轻抚摸着小雀儿,后者就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他的指尖。 玩了一会儿,那鸟儿就自己飞回了笼子里。 看这样子,应该是不想走了。 “现在伤没好全,等过段时间可能给它打个小木屋挂在树上。”老爷爷抬起头,微微眯着眼睛,应着阳光在树杈之间寻找适合挂鸟笼的位置,“哎,你们看哪里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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