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松开了,沈意鸣偏头,见他用右手退掉了左手的戒指放进胸口的口袋,随后又握上来,这次沈意鸣没有拒绝。 男人的手很大,也很暖,一如六年前他捉上去那般。 沈意鸣一阵恍惚,然后缓缓抬起被男人握住的手,终于看清了被指环挡住的地方,有三个蓝色的纹身字母,“SYM” 有一瞬间,沈意鸣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池砚几乎是寻着沈意鸣的神态看去的,可他的脸依旧如常冷漠。 那双紧握的手被池砚踹进兜里。 “我想给你一次说真话的机会”,又过了一刻钟,沈意鸣才开口,男人紧接着便道,“我爱你。” 沈意鸣不为所动,“我还没问”,他觉得自己鞋里进了雪,可因为一直在走路,反而不觉得冷,“为什么要挪用公款?” 这话问的非常直白,沈意鸣却觉得并不会听到池砚的真话,所以男人开口时,他甚至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听着,“我的户头没有多少钱,方才他们喝掉了一百多万。” “堂堂胜实执行总裁,户头没有一百万,就好像说一个初中生还不会背九九乘法表。” “我从胜实拿的工资并不高,而且,昝楚予和保姆,保镖的工资也不算低,还有一些应酬和交际,都是不走公司账的,今天这笔钱,事出突然。” “所以是什么支撑你还在胜实?现在其他公司挖你,工资应该不会低吧”,沈意鸣停下脚步,侧着脸看他,“又或者说,你跟我爷爷做了什么交易?” 池砚的鼻尖有些红,他穿的是黑色毛绒大衣,里面是一件西装,不比沈意鸣穿的羽绒服,多多少少是扛不住寒风的,但是他的声音并不抖,迎着飞雪笑了笑,“你不是说,我是想将胜实据为己有吗,那还能有什么交易?” “是啊”,沈意鸣发现自己好像不能去看他这副样子,偏过脸继续往前走,男人也很快跟上了脚步,听见沈意鸣略带失望的语气说,“我为什么觉得给你一次说真话的机会,你就会真的说呢,我一直自以为是……” 沈意鸣突然感觉自己那只手被紧紧的握了一下,然后男人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另一只手已经将他揽进怀里,紧紧的抱着,“我求他给我你的联系方式,或者,让我再见你一面” ,如果你还愿意,他不会干涉 愿意什么,又干涉什么,池砚并没有说。 沈意鸣在池砚怀里轻轻的抖了一下,池砚察觉到了,又紧紧的用了些力气,“交换是,终身服务胜实,除非……他或者你不再需要。” 沈意鸣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男人又补充,“是真话……是真的。” 沈意鸣在男人怀里轻轻吸了一下鼻子,他好像没有多震惊,也好像没有多相信,“那你有点吃亏,见我一面就……”,不过沈意鸣脑子转的也快,“也不是,你收获了人脉,资源……离了胜实东山再起也不难……” “不会离开,除了你,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一个我在意的人了。” “人至死都是孤独的”,沈意鸣透过男人的肩膀去看这个白茫茫的世界,听雪簌簌落下来的声音,“孑然一身的来,孑然一身的去。” “遇见你之前我是靠着复仇活着,爱上你以后,我靠着还能拥有你活着,你爷爷说的不错,我就是一条他养的狗,但是我的主人得是你。” 沈意鸣觉得自己的脸下热了一下,又被寒风吹的有些冷,他抬起抹了一把,可能是泪,但他并没有哭腔,“但愿……”你说的是真的。 池砚在等着下文,沈意鸣却突然换了话题,“打车吧,有些走不动了。” “再抱一会儿”,男人的声音快被雪落的声音压过了,“我怕你再不会给我说这些话的机会,意鸣,见不到你的那些日子,我常常找不到生活和工作的意义,可我知道,只要等在这里,就会再见到你,你一定会回来,因为这是你的家。” 沈意鸣内心有些震颤,但面上表现的无动于衷,甚至有些犯困。 男人并不在意他有没有说话,自顾自的表达着自己,明明没有喝酒,却像在说醉话,“你曾经十分失望的跟我说,原来爱不是给予,而是被接受,我曾不以为意,如今我明白了这句话。 我以为我像你当初那样真心付出,毫无保留的付出,就证明了我爱你,可你不接受,这一切都是徒劳,它只能算是我的示好,是我活该,活该当初没有好好珍惜你……” “池砚”,沈意鸣不能继续听他说下去了,他将要颤起来的手会暴露自己,于是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脚,说,“我脚冻麻了,我很困。”
第49章 坑深49米 相安无事 可马路上并没有出租车,池砚从兜里掏出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度太低,手机也无法开机,他低头看了看沈意鸣冻红的鼻尖,颇有些讨好的道,“现在不好打车,我们在附近找一家酒店?” 沈意鸣没有说话,被男人牵着走,走动起来,身子又渐渐变暖。 慢慢的,沈意鸣刻意慢了池砚半个步子,他微微抬头,看着男人紧绷的下颌线,一如那年冬天。 …… “池砚哥,我们认识快一年了,怎么没见你过生日?” 那时候池砚比现在年轻,但是已经比同年龄段的人沉稳,他偏头看自己被扯的袖子,那人戴着纯白色的棉帽,雪花落上去很快便消失了,回答,“我不知道自己生日。” “为什么会不知道自己生日,怎么会有不知道自己生日的人呢?你妈妈没有告诉你吗?” “她精神有问题,并不记得我的生日”,池砚的语气中并没有吐露出什么情绪,像是在讲旁人的故事,“她只说她真应该在出了诊所以后把我扔进雪地里。” 十八岁的沈意鸣感性又不失礼貌,他眼里噙着心疼的泪水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池砚并未说话,沈意鸣觉得他并没有原谅自己,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你别难过,我不应该问起,池砚哥,你理我一下,真的对不起。” 两个人一起走出去快十米,池砚才说话,但这时候沈意鸣已经哭出来了,池砚锁着他的眉眼,蹙了蹙眉,“不用哭,我并不难过,我只是很讨厌下雪天,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就是自己的忌日。” 沈意鸣不敢说自己最喜欢下雪天和下雨天了,他就这样跟着池砚走到了岔路口,池砚把背上的吉他摘下来给沈意鸣背上,没什么情绪的道,“回去吧,雪下大了。” “如果以后……”沈意鸣看着池砚的眼睛,表情真诚,“每年下大雪的那天,我都陪你过生日,你还会难过吗?池砚哥……” 池砚低低沉沉的看着眼前矮自己半头的男孩儿,摇了摇头,“不” 沈意鸣眼里含着泪,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却在下一秒听着男人继续说,“你未来不会有机会在每年下大雪的那天陪着我。” …… 两个人进了酒店房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钟,池砚脱掉身上的毛呢大衣,去卫生间放洗澡水,这段时间两个人一直住在一张床上,所以池砚在楼下前台只开一间房时,沈意鸣并没有表现出异议。 沈意鸣好像真的困了,脱掉衣服就往被窝里钻,被池砚看见,站在床边扯住他的一只脚,轻哄着道,“我已经放好了洗澡水,先去热热身子再睡觉,你还有音乐节,小心感冒。” 说罢他转身准备去给沈意鸣再烧点热水喝,却被刚刚放下的那只脚勾住了小腿肚,池砚整个人一颤,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回头看沈意鸣,甚至嗓音都在发抖,“意鸣……” 那只脚白里透红,又顺着男人的裤管往上滑,在快到裆部的时候,一把被池砚抓住,男人眸子浓的像墨,他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兴奋,“你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吗?” 沈意鸣面上平静,但他的心跳简直要溢出胸口,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做了这个动作,也许是想起了当年情悸的感觉,“就如你想的那样……” 沈意鸣被男人沉沉的压在身下,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沈意鸣掀起手掌捂住男人的嘴,“我要先洗澡。” 浴室里,沈意鸣双手撑在墙面上,弓起身子吞咽得有些吃力,蒸腾起的热气熏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沈意鸣垂头,看着摇晃的地面,狠狠地咬了一下唇才抑制住即将出口的声音,他不让男人亲自己,因为担心留下痕迹影响后日的演出,所以男人只是单调的重复动作,一声一声喊他的名字。 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池砚又翻身压上来,沈意鸣抬手蒙住他的眼睛,轻轻的用唇碰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有一瞬间,他冲动的想说一句生日快乐,可话到嘴边,他突然滚下两行泪来,顺着眼尾埋进发根,他说,“我很累了,让我休息吧。” 池砚有些不情愿的从他身上翻下去,沈意鸣连忙翻了个身背对池砚,他扯起被子咬在嘴里。 内心深处还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会有方才那样一系列行为,也许,就从知道池砚偷偷吃了那个酸橘子开始,也许是想起那年冬天,池砚曾经讲过,除了自己,还从来没有一个人为他剥过橘子。 是啊,人终其一生都是孤独的,但不一直都是孤独的。 爱是给予,还是爱是被接受也都不重要,因为给予和接受都更费力。 在国外的那几年,即便恨着怨着也是忘不了,回来了以后,无论看着还是无视着,依旧忘不了。 从小沈渡就教他独立解决问题,一件事情发生了,不要去纠结过去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是去解决去避免去总结,感情不是练习题,沈意鸣没办法通过复盘找到正确答案。 思绪杂乱。 “意鸣”,身后的男人又贴上来,炙热的胸膛贴在沈意鸣后背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僵硬,听着男人贴着他耳边轻轻道,“为什么?” 沈意鸣不太懂男人的意思,“什么?” “你刚刚……为什么……” 沈意鸣听懂了,他也同样在追问自己,“憋太久了,不一定在外面能找到活好又干净的。” 男人的身子渐渐僵硬了,沈意鸣轻轻合上眼,努力睡觉,“又或者,你就当我对你大发慈悲吧”。 大雪下了一整夜,江城飞出去的几个航班都因恶劣天气被取消了,冯银桦给沈意鸣发来消息时,沈意鸣正剥着鸡蛋看池砚皱着眉头拨弄衣服。 “那就重新定最近的一班吧”,沈意鸣有些漫不经心,“不用带我,我打算和昝哥明天再飞过去。” 冯银桦有些担忧,“明天晚上的音乐会,你明天飞过去,落地就要直奔现场,会不会有些太赶了……” 沈意鸣不想听,但对面的男人已经扔下了衣服往这边看,显然是想掺合一脚,沈意鸣咬了口鸡蛋,蹙蹙眉递给男人,表情十分嫌弃,“就这么定了,我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先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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