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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时间:2024-06-18 06:00:02  状态:完结  作者:桑晚榆

  “在池砚拿到胜实之前不许回国。”

  一份十分蹊跷的遗嘱,如果不是沈渡亲笔,沈意鸣或许都要怀疑这份遗嘱究竟是不是池砚的手笔。

  整整六年了,池砚没有拿到胜实,他没有一点的股份在手里。

  沈意鸣对于回国这件事的执念也不在于回还是不回,那些都像存在于遥远历史之中的纪实,而他也已经活得不像是自己。

  像初秋的蒲公英,远看着这一切,但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也不知道归处是何方。只有在舞台上享受着粉丝的拥戴和热情,才像是个吐着气息的,生着四肢的,有着自我意识的人。

  爷爷把他当成孩子,父亲也把他当成孩子,六年之前,他也一直把自己当成了孩子,以前他说他要把装在盒子里的池砚拉出来见识全世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才是真真正正装在盒子里的人。

  因为从来没有人想让他遭受风雨,所以才会如此的不堪一击,感情是,生活也是。

  ......

  沈意鸣正在阳台的小沙发上发呆,房间床上传来巨大的响声,沈意鸣回头看去,池砚正坐在床头,一只手摸着本该是自己躺着的位置,他垂着头,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听见了阳台的动静才缓缓把头转过来,暗沉的眸子一点点敛尽阴凉,开口喊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你没逃走?”

  沈意鸣并没有回答,只是动作缓慢的掸了一下烟灰。

  秋雨下了一夜,沈意鸣从迟钝的世界里探出身来,已经是凌晨的五点钟了。

  一根烟抽尽,他想洗个澡,但是池砚坚决不允许,池砚昨天醉酒手上没轻没重,压着沈意鸣时,到底将他身上烫红的皮肤弄破了。

  沈意鸣想起他刚刚一脸阴郁的坐在床上问自己为什么没逃走,大概是忘记了自己在别墅的门口安排了两个彪悍的保镖,更何况这么大的秋雨,没有车的别墅区,沈意鸣或许没有走到市郊就被感冒击倒了。

  沈意鸣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早就被压力和煎熬掏空了。

  他垂头听着浴室里和秋雨一样的淅沥声,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珍珠蚌,外表虽坚硬无比,但并不是无懈可击,一旦被人打开了以后才发现,如此柔软的嫩肉要将粗粝的沙籽磨成珍珠,此间艰难,也就只有同作为嫩肉的沈意鸣知道,欺骗和利用这两粒沙籽,险些要了他的命。

  冷静一晚后并没有想通他与池砚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若是能够称之为旧人,那深入骨血的欺骗和冷漠没有给他们一线和好的机会,若是能够发展成为恋人,那大概要时光倒流,或者把他的头敲失忆。

  看似从一个深渊里走出来,实则又踏进了另一个深渊,但总好过就那么被压抑折磨致死。

  沈意鸣从沙发上站起身子,动了动酸涩的肩膀,浴室的水声停了,要不是他能看见磨砂玻璃中的背影,他真的怀疑池砚的眼睛是一只盯着这个方向的。

  一楼的阿姨似乎已经在准备早餐了,沈意鸣踱步到门口,视线从擦着头发出来的男人身上淡淡瞥过,扶着栏杆低头看着厨房的方向,轻声喊了一句,“阿姨,蒸一碗鸡蛋羹,淋上酱油,香葱少放。”

  池砚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复又优雅的揉着发丝,脚步越来越靠近沈意鸣,在离他不到一米远的距离站住,偏巧与回过身来的沈意鸣视线撞在一处。

  “你的黑眼圈很重”,池砚扶着下半身围着的浴巾,英俊的眉头皱在一处,像高级裙子的褶皱,即便不合时宜,也叫人说不出一个丑字来。

  池砚长得帅气,不然也不会让沈意鸣屈尊降贵的陪他在乌烟瘴气的小吃街里喝一碗廉价的豆腐脑都觉得幸福。

  后来沈意鸣一直跟旁人开玩笑,自己这双只会盯着美的眼睛就该挖下来,那他这些年也就不会过的那么辛苦。

  “嗯”,沈意鸣轻轻地应了一声,从他的眼前走过,乖宝宝一般躺在已经被蹂躏出褶皱的大床上,双手压在被子上闭上了眼睛,“饭熟了告诉我,我眯一会儿。”

  乖巧的不像沈意鸣。

  池砚自然是照做,他对着穿衣镜一件一件的套上衣服,低头系衬衣上的扣子时,动作微微停顿,扫了一眼床上不知道是否睡着了的男孩,将袖口挽起来,推到了臂肘处。

  这是老板和员工的区别。

  阿姨站在楼梯口叫人的时候,池砚忙出去制止,但他还是懊恼自己的动作太慢了,回头发现床上的人并没有动静,显然睡得很熟,这才松了口气,轻轻的带上门,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叮嘱阿姨。

  “他要的鸡蛋羹温着就好,我的早饭也等他醒来一起准备,你去忙别的,厨房先让给我。”

  池砚自从在胜实忙起来后就很少自己做饭,但好歹做了二十几年,手艺不算生疏,他从冰箱里翻出一条新鲜的鱼,鳞片和内脏已经被收拾的干净,利落的剃掉鱼骨,用刀剁成泥,拌上佐料,顺着一个方向搅拌上劲。

  旁边的小锅里炖上浓稠的酱汁,蚝油要多一点,味精不放。

  水烧开了下鱼肉丸,煮到嫩白的肉丸在水面上翻滚,体积逐渐膨大。

  因为担心吸油烟机的噪声会吵醒楼上人的睡眠,厨房里只能听见咕嘟咕嘟的冒泡声。


第17章 坑深17米 恶心

  锅内升腾起的热气爬踞在高档的玻璃上,终于在达到一定厚度的时候不舍的滑落,留下长长的,清晰的痕迹,像一条分割了两地的长河,窗外的秋色在这一条细缝里登场,周围朦胧的世界好像让这个深秋寒凉的季节里终于有了些温度。

  池砚将鱼丸捞在盘子里,淋上泛着香气的牛肉酱汁,这是六年前他被冤枉离职,唯一能够给冒着风雪来安慰他的富家少爷提供的“高档吃食”。

  这道鱼丸做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张特助已经将车开进了别墅的院子,池砚听见声音,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正巧沈意鸣正在下楼梯,迷蒙着双眼,虚浮着脚步往下迈。

  池砚忙将手里的盘子放下过来接人,还不算多清醒的沈意鸣踏空了台阶,他这下直接清醒,闭着眼睛等着痛感的来袭,鼻尖撞上布料,下一瞬腰间缠上来一条胳膊,膝弯被抬起,沈意鸣下意识的搂着池砚的脖颈,一睁眼看见的正好是扶着门把手一脸震惊的张晋岩。

  后者反应极快的躲开了视线,转身退了出去。

  池砚脸上带着惊慌的神色,沈意鸣不知道他的惊慌是来自张晋岩撞破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还是担心方才他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这件事,但显然他都觉得无所谓,便也没张口,任由池砚将他轻轻的放在餐厅的座椅上。

  阿姨听见动静从洗衣房里出来,被池砚沉着脸赶了回去,“没关系,你忙你的。”

  阿姨神色怪异的扭身回了洗衣房。

  沈意鸣早已经被惊醒了,他摸着桌沿,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轻轻睨了一眼池砚,看着他动作优雅的布饭,不咸不淡的道,“要池总下厨已经是不容易,还要池总充当代步,我现在不是沈家的小公子,可没这个资格……”

  池砚抬头投过来一个眼神,但很快又将视线放在了桌面上,却依然没妨碍沈意鸣将他眼底浓浓的黑潮看清楚,果然没过一秒,池砚便道,“你非要说些冷嘲热讽的话吗,如果觉得我站在这个位置上碍着你了,那你就赶紧回来。”

  沈意鸣没有从这一番交战中得到想要的结果,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但他很快又笑出来,一只手撑着额角,做出酒后宿醉的头疼样,“这可不是冷嘲热讽,昨天你喝醉后的话还记得吧,你心里有数曾经对我做的一切,现在又口口声声说忘不了我,如果说你留在胜实是为了等我,我想,亲自出国找我,会让我更加容易放下芥蒂……说到底,还不是舍不得到手的荣华富贵。”

  池砚准备好刀叉,神色淡然的坐到沈意鸣身侧,他摆出要吃东西的模样,却迟迟没有动筷,过了足足两分钟,池砚才开口道,“荣华富贵从来没到我手,现在的这一切都是我用努力换的,我并没有觉得受之有愧,我唯一有愧的就是当初利用了你,如果我知道后来……会是这个样子,我宁愿周转在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挣够一日三餐就足够了。”

  沈意鸣看着自己面前的鱼丸,兀自笑出声来,“一个把鱼丸当成家常便饭的人,肯定不愿意再过饿两天肚子才能换一条鱼的生活吧,你说你视金钱如粪土,那也是说说而已,不过你放心,我也只是听听而已……”

  “沈意鸣”,池砚沉着脸打断他,“信不信由你,但是如果你想现在把我从胜实里赶出去,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该不该说,到最后哽了一下继续道,“昨天我说了什么,今天醒来后不是什么都不记得,说了就说了,输了就输了,舍不下也不想舍下,我的确希望我做的这一切能够缓和我们的关系……”

  “你做再多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沈意鸣吃了一口鱼丸,刚刚咀嚼就听见池砚说了这样的话,他恶劣的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一把把手里的餐具拍在桌子上,“无论你是不是因为胜实才这样跟我套近乎,还是你另有目的,这些都不会改变我烦你,恨你,讨厌你,看见你就反胃的事实,所以你这样困住我,对你那份虚情假意来说,实在太不划算。”

  沈意鸣起身要走,阿姨站在厨房门口,一眼看过去的是男人坚毅的下颚,手中的刀叉迟迟没有落在盘中的食物上。

  她还记着昨日这个脾气恶劣的年轻男孩跟她说要吃鸡蛋羹,这会儿房间里气氛尴尬,她搓了搓身上的围裙,笑的有几分勉强,“先生,蒸好的鸡蛋羹可以端上来了吗?”

  池砚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已经站起身子的男孩,他知道,如果他说端上来,沈意鸣也一定不会吃。

  缓了好一会儿,他抬起一只手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低沉的嗓子染上了疲惫,“张晋岩,通知下去,原定的会议提前半个小时,准备车,去公司。”

  阿姨哽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池砚并没有应她,手又不安的搓了两下,转身进了厨房,自作主张的将东西端出来。

  餐桌上,池砚已经不在了,只穿着单薄衬衣的沈意鸣眼睛盯在嫩白的鱼丸上,见阿姨过来,抬起手想也不想的将一盘东西扫到了垃圾桶里,空盘子往前一送,“阿姨,盘子收了,一股腥臭的烂鱼味!”

  池砚的这个别墅不大,地方确实安静,沈意鸣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一手扯着青色的窗纱,一边回想昨夜里池砚说的那些似真似假的醉话。

  楼下的座机似乎响起了铃声,但是很快被人接起,说话的是男声,声音压的很低,沈意鸣没什么心思听,但还是飘进来一两个字眼,他大概能够猜出来,是池砚问保镖,自己吃过饭了没有。

  说来也是奇怪,当初如果池砚不是那副冷冰冰难以接近的模样,只是现在腻歪歪假惺惺程度的十分之一,他也不会产生那种自以为高贵少爷的征服欲,非扒着这么一个白眼狼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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