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检查,岑沛安被带到VIP病房,看到门外站着的王景,这一番小题大做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 “沛安少爷,好久不见了。”王景走近,同护士好像完成交接一样,“上次见面没来得及说上话,没想到这次又是在医院见。” “嗯。” 岑沛安手肘擦伤,纱布透着淡淡血色,他有些疼,只得一直抬着。 俩人没什么值得深聊的,扯了几句,王景问是送他回家,还是在医院住一晚。 岑沛安说不用他管。 王景没吃到好脸色,悻悻说好,嘱咐他好好休息,帮他关上病房门。 墨色黑夜中,一辆奥迪停在医院门口,沈捷公事没处理完,在车上签完审批,又下来打电话。 看到王景回来,他挂断电话,走上前问:“怎么样?” “我看没什么大碍,就胳膊擦了个小伤口。”王景如实说。 沈捷不悦,眉头紧皱,“我问你医生怎么说。” “医生也说没事。” 沈捷点头,越过他望了眼通明的医院大楼,转身上车,拉开车门听到有人叫王景的名字,他顿住。 岑沛安拿着王景的手机追出来,“王秘书,你的手机。” 王景忙摸口袋,摸了个空,接下手机和岑沛安道谢。 岑沛安瞥了眼台阶下的那辆车,沈捷背对他,修长手指压了压车门,肩背僵直,失落和纠结之意,不言而喻。 他最后弯腰坐进去车里,关上车门,没往这边看一眼。
第57章 旧事重提 圣诞节前后,榆京不主张氛围,街上没挂灯笼也没摆圣诞树,寒风凛冽,车和行人都寥寥无几。 岑沛安站在公交站牌前,他点背,和朋友散场出来,手机丢了,口袋里也没钱。 积雪刚融化完,路面泥泞不堪,车胎碾过,溅起黄土泥水。沈捷应酬结束,坐在后排,他晚上白酒喝不少,这会儿头有些眩晕。 站牌白炽灯光,在夜色里颇为显眼,老谈朝外瞥了一眼,倚在那的人穿着大衣,双手插进口袋,下巴埋进浅色的羊绒围巾,一端垂在身前随风摆动。 老谈认出是谁,却不敢擅作主张直接停车,他压低车速,看向后视镜。 沈捷目不斜视,没授意,这倒让老谈犯难,他只得把车速压到最慢,车胎碾压水坑,发出嘎呀一声。 车子经过路牌,老谈在心里叹了口气,提起车速,沈捷面色深沉,神情难以揣摩,惜字如金地说了个,“停。” 岑沛安在寒风里站了好一会儿,他低下头看着一处水洼,听到碾压路面焦黏声,抬起头,一辆黑色奥迪停在他面前。 车窗降下,老谈一手扶着方向盘,笑眯眯地看着他,“沛安少爷,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岑沛安没动,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不咸不淡地扯慌,“我等人。” “没开车?” “我车今天限号。” “天这么冷,别站着等了,你去哪,我捎你一段。”老谈看破他的心思,干脆打开驾驶室的门,绕过去,替他拉开副驾驶,“上来吧,看你穿这么薄,别冻坏了。” 看出岑沛安的犹豫,老谈不动声色地退开,露出车内光景。车里挡板升起,完全隔开前后空间。 岑沛安看了眼手表,踌躇不前,空中开始飘雪花,老谈一把年纪,还站在外面,他不忍心,说了声谢谢弯腰坐进去。 “客气了。” 老谈替他关上车门,绕回驾驶座,启动车子,天黑路滑,车速放得慢,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车里弥漫浓重烟味混着酒味,岑沛安闻着呛人,老谈和王景都抽烟,但他俩没胆识在车里明目张胆的抽。 岑沛安从后视镜里匆匆瞥了眼挡板,这烟味是谁带进来的,不言而喻。 后半程,车内气氛安静,一道突兀手机铃声打破静谧,岑沛安下意识转头,反应过来后,又转回来,无事发生一样看着前方的红路灯。 隔着挡板,低沉磁哑的嗓音传过来,沈捷只答不问,寥寥几句,像是在听下属汇报工作。 车子拐进小区小径,岑沛安冲挡风玻璃扬了扬下巴,“你靠边停吧,我走回去就行。” “一脚油门的事儿。”老谈态度自然,丝毫不尴尬扭捏,“放心,油够把你送回家。” 老谈熟门熟路,把车停靠在单元楼前,要下车帮人开车门,岑沛安抬手摁住他手腕,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低头慢吞吞地开始解安全带。 明明摁下按钮的事情,岑沛安愣是摸了好一会儿,老谈打开车顶的灯,把头探过去,“是不是卡住了?” 话音刚落,岑沛安慌张说没有,接着咔哒一声,安全卡扣弹开,他推开车门下去。 车门关上,老谈半降车窗,和他道别。 岑沛安弯腰,双手扒在车玻璃上,自以为自然,开口问的问题倒是让人云里雾里,他问:“你要把车开回去吗?” 老谈惊讶,忙笑着解释:“我得先把沈总送回去,怎么,沛安少爷有其他事情?” “没有。” 岑沛安摇头,余光向后斜了下,寒风从外面往车里刮,他不好意思久耽搁,退开看着车玻璃升起,又看着黑色车身消失在夜幕中。 驶上主干道,老谈降下挡板,沈捷正靠在座椅上,双眼紧阖养神,半响,他掀开眼皮,在后视镜里对上人视线。 “有事要说?” “没。” 老谈笑笑,他比王景沉稳,向来不多嘴这些事,一路专心开车。 没隔几天,岑沛安又碰上老谈,这回不接人,是接猫。豌豆刚洗完澡,他提着箱子,和岑沛安打招呼。 “这是豌豆吗?”岑沛安凑近,双手撑膝盖上,弯下腰,惬意趴在里面的猫闻声喵了一声,“它不怕人?” “不怕,可淘了。”老谈说完作势要走,沈捷晚上要接待军方领导,他趁人开会时间,抽空出来接豌豆,不能久待。 走出一段距离,老谈回过头,看到岑沛安还站在原地,失落地盯着他手里的箱子。 岑沛安今天参加同学婚宴,闹到半夜,不过这次他没多喝,散场后,婉拒了其他人的唱歌邀请,从主厅绕到外面,一个人瞎逛。 偏厅的门都掩着,里头时不时有动静大的,岑沛安穿过走廊,对着墙上的字画,走走停停。 他喝得半醉,意识也不完全清醒,出来都没穿外套,米色的羊绒毛衣,材质细腻柔软,衬得他实在温柔。 沈捷从偏宴会厅出来抽烟,他这两年烟瘾大,也不克制,一根接着一根。他靠在柱子上,吞云吐雾,缭绕烟雾弥散在他深邃五官,柔和了硬挺轮廓侧颜。 岑沛安闻到烟味,眯了眯眼睛,朝走廊尽头看过去,头顶灯笼高悬,在风吹动下,晃动照过来的光线。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缘分未了这个词。 沈捷微愣,指间的烟尾火光跳动,他一言未发,转过身杵灭烟往回走。 走出几步,又稍作停留,回过头指了指其中一个偏厅解释:“我是来应酬的。” 他说完,岑沛安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意前段时间自己在医院说的那些话。 岑沛安瞬间噎住,说不出话。 沈捷目光柔和,上下打量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看了眼主厅的位置,更加确信。 他第一次就是在这碰见的岑沛安,那时他也是席间溜号出来抽烟。 时间似乎在某一瞬重叠,院里的腊梅,假山后的喷泉,走廊偏厅...一切都没变。 一切又都在变。 沈捷手插进西裤口袋,紧张矛盾地搓揉着冻得发麻的手指,轻声问:“还有机会坐下聊聊吗?” 三楼接待室,门外警卫把守,岑沛安端正坐在单人沙发上,沈捷替他倒了杯热水,倾身放在他面前。 红酒上头,岑沛安感官有点迟钝,却敏锐地闻到沈捷身上的香味,瞬间激起潜意识的记忆。 他走错房间那次,沈捷身上似乎也是这个味道,他当时还觉得好闻来着。 “你来这是...?”沈捷没落座,而是站在离他较远的窗边,看着窗外的浓重粘稠的夜色。 “来参加同学婚宴。”岑沛安回答。 屋内中式布置,大气磅礴,灯光却偏暗,让窗外夜色一吸,更显昏暗不明。 沈捷站在窗前,身形颀长,衬衫扎进皮带,肩背肌肉贲张有力,极好的比例配极出众的五官。 “今晚住哪?” “酒店开了房间。” 沈捷点头,他放下杯子,捞起沙发靠背上的外套,“那我先回席上,你自便。” 厚重房门从里拉开,岑沛安鬼使神差地叫住他,愣是和人对视了半分钟都没发出声音,最后小小声地说:“就说这个吗?” “嗯?”沈捷拧眉,他放下外套,站在门边等人回话。 “我那天在医院说的话其实没什么恶意,我当时只是...”岑沛安找不出更好的解释,他懊恼地咬了咬嘴唇,“算了,反正我没什么意思,以后万一要是再见面,你也不用每次都和我解释你为什么出现。” 沈捷抿唇思忖良久,关上房门,试探着朝他走近,他吞了吞喉结,问:“我能坐下和你说吗?” 岑沛安仰头,他双颊和脖颈绯红一片,眼眸水光潋滟,点头“嗯”了声。 沈捷在他侧面沙发坐下,没想到酒精作祟下,两个人更加冷静。 “我听王景说你在伦敦工作?” “嗯。” “伦敦是不是经常阴雨天?” “也还好。” “在那边能吃习惯吗?” “一开始吃不太习惯,后来自己学着做就好多了,不过我厨艺一般,反正就是凑合吃。” 沈捷尽量挑些日常无关紧要的话题,他问得随意,唇角浅浅笑意,语气腔调不给人丝毫压力。 门外有人敲门,应该是叫沈捷回去,他起身将人打发走,又坐回原位。 他凝望岑沛安许久,似作完心理建设,才开口询问:“受伤了吗?” 岑沛安不解抬头,迎上他心疼的目光,脑子嗡嗡作响,“什么?” “那次爆炸。” 岑沛安先是沉默,然后摇摇头,“没有,就手臂烫了一个疤。” 他能感觉到沈捷轻舒一口气,像是心口久压的石头落地,他连连说“那就好”,又不放心地隔着毛衣,来回看他手臂。 岑沛安撸起袖子,露出小臂上那一块小小的烫伤疤痕,用手指蹭了蹭,“已经好了。” 沈捷盯着那个伤疤,目光失神深远,嗓音掺着哽咽,他又问:“疼不疼?” “不疼了。” “怎么会不疼呢?”沈捷兀自说,像是反问他,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一呼一吸间,岑沛安听到压抑的抽气声,他诧异不已,看着抬头和他相视的人。 沈捷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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