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沛安躺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握着果汁杯,冰块沁出的水珠渗进他的指缝,慵懒闲适的姿态,活像个轻慢的二世祖。 刑芷耐心终于消耗殆尽,她双手抱臂,收起下巴幽怨地看着他,字里行间都是不情愿,“我觉得这条挺好的,不要再换了。” 岑沛安咬着吸管喝了口果汁,憋不住似地笑出声,侧着脸视线落到她脸上,“我还以为你没脾气。” 像是猛地意识到逾矩,刑芷换回原来的样子,低声说了句“抱歉”。 而岑沛安没听见这句,他拿出卡递给店员,转头和刑芷说,“我下午有事要回家一趟,今天先挑礼服,鞋子和配饰明后天再说。” 刑芷想说随便拿一双就好,不要再特地出来,可是岑沛安没给她机会,说完就利落起身,从旋转楼梯下去, 店员则在一旁等她换衣服,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接着用掺杂着艳羡的眼光看着她。 “不是你想的那样。” 刑芷知道误会大了,她手足无措地摆摆手,然后边换衣服边一遍遍解释,店员笑着点头,可送她出店的时候嘴角的笑意依旧满含深意。 在此之前,刑芷从来没有发现,岑沛安这么吹毛求疵,能为了一件配饰跑几个商场。 每次出来,都是瞒着沈捷,这种欺瞒让刑芷伴随着焦虑和忐忑,所以她总是心绪不宁的样子。 岑沛安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情绪,开车的时候会偶尔讲点公司的趣事,又或者翘班带她吃些甜品。 刑芷想,或许他骨子里就是这么温柔,这么体贴,这么会照顾人,又或许他是别有所图。 这么讲其实不准确,因为别有所图的应该是刑芷,她明白,自己萌生了不该有的想法,可并未感到纠结或是羞耻,随之而来的却是难过。 不为自己注定无结果的心动难过,而为岑沛安困在囚笼里难过。 她没有什么能为岑沛安做的,绞尽脑汁后想到的,也就只是希望他能过得开心一点,所以在欺骗沈捷这件事上,她要比岑沛安决绝很多,有时让岑沛安都瞠目结舌。 宴会当天,岑沛安心里揣着事先想好的谎话,走到沈捷面前,再三尝试后终究是没敢说出来。 沈捷对他这个缩头仓鼠的样子见怪不怪,最后放下手里的文件问他,“有什么事情说吧。” 岑沛安不说没事,他踌躇不前,最后要张口的时候,沈捷电话突然响了,接完电话后就匆匆走了。 一切都巧合得不像话,像被精心安排过一样。 举办宴会的酒店在商业街中央,进去小堵了一会儿,岑沛安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停稳后,他似乎不着急,扭头看了眼副驾驶的刑芷。 刑芷穿着他搭配的衣服鞋子,头发低低挽在脑后,额前垂下的发丝微微打卷,她撩起别在而后,露出化着淡妆的精致五官,气质温婉,和平常判若两人。 “怎么了?” 看他盯着自己,刑芷低头检查,发现没有遗漏什么配饰,她才松了口气。 “不用紧张。”岑沛安语气轻松,从车后面拿出一个礼袋,递给刑芷,“打开看看。” 刑芷不解地看了他几秒,伸手接下,从里面拿出一个绒布首饰盒。 细滑的绒布触感彰显着它的不菲,刑芷神色迟疑片刻,抬了下视线,岑沛安鼓励似地挑了下眉。 盒子里装着一对珍珠耳环,温润纯净,在车内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清月一般的柔光。 “我觉得很适合你,戴着吧。”岑沛安解开安全带,“戴好我们就去宴会厅。” 刑芷调整好车内的镜子,把珍珠耳环往耳朵上戴,可是心尖连带着指尖不可抑制地颤动,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眼前的一切都是熠熠生辉,华丽璀璨,刑芷略显拘谨,她寻到一处昏暗的角落,趴在椅靠上漫无目的地看。 视线在觥筹交错中,意外地落在岑沛安身上,他身穿帅气阔版的西装,松松垮垮,一手端着香槟,一手闲散地插在裤子口袋里,和身旁人时而低头轻语,时而畅怀大笑。 身旁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他余光瞥见角落里的人,视线撞上,刑芷心忽然漏跳了一拍,慌忙别开目光。 刻意不见却又难敌下等的欲念,刑芷再次转过头,岑沛安和对面人轻轻碰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朝这边走来。 刑芷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心随着跳动得越发猛烈,甚至有种难以呼吸的错觉。 “怎么坐在这里?”旁边没有空椅子,岑沛安就倚在桌子上,微微垂下眼睛看她。 “不太习惯。”刑芷小声回答。 空气安静了片刻,明明很短暂,刑芷却觉得异常煎熬,以至于开始懊恼自己不该说这样扫兴的话。 岑沛安提议道:“出去走走吗?” 酒店不远处有个公园,闹中取静,两个人沿着一泽人工湖散步,榆京的秋天像是眨眼,一瞬的事情。 落叶落了满地,刑芷披着他的外套,细高跟踩在枯烂的树叶里,让她时不时踉跄一下,最后干脆脱掉鞋子,光脚陪着岑沛安走。 “要我帮你拎吗?”岑沛安绅士地问。 “不用了。” 说完这句话,接着是良久的沉默,走到亭子时,岑沛安靠在围栏上,望着夜色下的湖中心,目光深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刑芷放下鞋子,她轻轻呼气,在心里下了一次又一次决心,终于在有勇气靠近时,岑沛安忽然转过来,望着她的眼睛,注视了几秒,他勾起唇角,“你有话要说吗?” 他心中有百分比肯定的答案,却还这样口无遮拦地问出来,刑芷觉得难堪。 可在难堪之际,她注视着岑沛安的眼睛,在轻佻和了然中,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下一秒,岑沛安倾身抓着她的双手,逼迫着她直视他的眼睛,今晚以前的种种绅士与温柔化为虚有,他残忍地点破,“我明白你的心思。” “可现在我是沈捷的。”他在陈述一个事实,可又似乎把她往另一层深意引诱。 “你说过会帮我的。” 刑芷瞳孔骤然放大,她泪眼模糊,抗拒般摇着头后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始终无法猜透他此刻复杂的眼神。 直到岑沛安靠近她的耳朵,用近乎蛊惑的嗓音说了句什么,她才猛地意识到,这双精明锐利,能轻易洞察人心,又带着侵略攻击性的眼睛,和沈捷的如出一辙。 所有的悸动都是虚情假意,岑沛安带着目的靠近,那次寺庙后山的谈心,是他计划开始,也是算计的第一步。 而自己则是他和沈捷博弈制衡里,至关重要的那颗棋子。 车辆鸣笛的声音由远及近,刑芷坐在长椅上,望着岑沛安离去的背影,耳边依旧回荡着那句话。 他说。 帮我把护照偷出来。 那一霎那,刑芷想要拒绝,却又像是被无形的双手扼制住咽喉,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 周五晚上的街道总是川流不息,无论走哪条道都堵得要命,岑沛安看着水泄不通的一片红色车尾的灯,他烦躁地拍了拍方向盘,喇叭发出刺耳持久的一声。 这种无所适从的心情,岑沛安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明明比想象中顺利,可又戏剧般地觉得心底深处缺了一块,起初只是毫不在意的一丁点难受,渐渐地演变成难以忽视的疼痛。 岑沛安把这种心情归咎于自己对刑芷感情的利用,又在心里鄙夷这种卑劣手段。 可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另一种原因的逃避。 路还要堵一会儿,岑沛安干脆趴在方向盘上,他心乱如麻,脑子一片混沌。 在瞥到西装外套时,脑海里忽然浮起沈捷的样子,这衣服是沈捷给他买的,或者说他现在的一切,吃穿住行都是沈捷一手置办。 岑沛安清楚地记得,当时在店里,沈捷打量他的目光,好像用心养护打扮着心爱的洋娃娃。 不过沈捷这种人应该也不会有那种东西。 想到这,岑沛安忍不住笑了下,后面车摁了下喇叭,他回过神,才发现前面已经不堵了。 岑沛安一边开车,一边把沈捷和洋娃娃联想到一起,诡异又滑稽的画面。 用沈捷的话来说,他真的很胆大包天。 岑沛安到家,客厅开了盏小灯,不过沈捷不在,芳姐在收拾茶几。 看到她手里端着茶具,岑沛安问:“家里来人了?” “是,刚刚书记的秘书来了,和沈先生聊了会儿。” “沈捷呢?” “和王秘书在书房。” “这么晚还谈工作?” 岑沛安嘀咕,仰头望向书房,他回卧室经过书房,发现书房门没关,里面隐约传来轻叹声,王景的声音听着格外担忧。 王景满面愁容从书房出来,迎撞上岑沛安,他先是一诧,然后竭力表现正常,笑着和他打招呼:“沛安少爷...” 岑沛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侧过身子方便他过去,盯着书房看了一会儿,径直走过去推开门。 书桌后的人撑着额头,手指压在太阳穴上,像是被心烦意乱折磨得头疼。 “你怎么了?”岑沛安冷不丁出声。 沈捷姿势不变,从掌心下抬起眼眸,瞳仁四周布满了疲倦的红血丝,他不动声色地把书桌上的信封压住,“没什么。” 秋夜湿凉,王景把车停靠在路边,他摸出烟盒,咬着烟尾点燃,然后重新启动车子。 在沈捷身边这么多年,他头一次揣摩不出沈捷的意图,仔细想想也不算第一次。 总之让他没有头绪的事情,永远和岑沛安相关,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两天前。 沈捷把他叫到办公室,让他去写一份匿名举报信,这倒不是稀奇事,名利场暗斗里,这是常规操作。 可稀奇的是,这举报信要举报的是沈捷自己。 王景想不通,“沈总,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管,内容按照我和你说的写就是,然后越过下面交到书记秘书手里。” “这...” “照我说的做。”沈捷看了眼时间,快到了接岑沛安下班的时间,他起身拿过外套,叮嘱他,“做仔细点。” 举报信递上去,一天后,也就是今天晚上,书记秘书登门,拿着那封签过字的信搁在沈捷面前。 他与沈捷早年是同窗,又在沈捷哥哥身前做秘书,这么多年俩人关系更是亲密。 谈话的内容,王景自是不能听,等人走了,沈捷留住他,让他演出戏,也就有了书房的那一幕。 观众自然只有岑沛安一个人。
第36章 落地悉尼 夜里,岑沛安翻来覆去睡不着,为自己心里藏的事儿,也为晚上沈捷在书房对他的隐瞒。 沈捷早上有晨跑的习惯,卧室门刚关上,岑沛安倏然睁开眼睛,他半梦半醒了一夜,脑子糨糊似的,从床上晕乎乎起来,猫进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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