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门口,他环顾了一圈,灰蓝的天再配上青灰的院墙,倒也别有意境。 “怎么来这儿的时候就没好天呢?”万林生上台阶的时候念叨了一句。 陈海聪跟他并排往上走,抬眼往天上看看:“天气预报没说今天雨。” 曹小山和沈媛媛已经到了,包间门半开着,听见声音曹小山就迎了出来:“快快快,我们这重点保护对象往里请,上座。” 万林生没拉扯过曹小山,被推到主位:“应该沈老师你俩坐这儿,把我放这儿算怎么回事?” “快拉倒吧。”曹小山挨着沈媛媛坐下,“我是怕一会儿上菜烫着你。” “他就是暂时残了又不是傻了。”陈海聪喝了口茶,“人这儿服务员都是受过专门培训的,肯定不能让菜汤洒他头上。” “这个就不用补充说明了。”万林生叹口气,“谢谢。” “东桥没跟你们一起来?”曹小山皱着眉头看万林生,挥着手指了几下,“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呢?眼睛下边这块儿,是不是传说中的黑眼圈?” “你也快拉倒吧,这叫卧蚕,这都不懂。”万林生研究面前印着不知道是梅花还是樱花的菜碟,自动忽略曹小山问的前半句,跟陈海聪说,“这个好看,他们是不是每个包间的餐具都不一样?赶明儿咱也把餐具换换。” “是不一样。”沈媛媛笑着说,“这里边的东西跟包间的名字有关,这间叫清客,这些东西跟梅花都有关。我本来想订旁边那间翠海的,但人家说早就订出去了。” “你们来过?”曹小山问。 “啊……”陈海聪点头,“林子我俩来过一次,那次凑巧赶上了,都没注意这名字什么的。” “上次来都没注意这么多。”万林生往下出溜了点儿,靠椅背上头微微仰着,“这么雅突然有点儿不自在了呢。” “一会儿给你摆张床都能躺下了,还不自在呢?”曹小山嘁了一声,往沈媛媛杯里添了点热水,“他们这儿说是有酒窖,酒都是自己家酿的。一会儿你就跟着我们闻闻味儿吧。” “缺德。”万林生指了他一下,“带冒烟儿。” 自酿的酒没名字,就着土陶的酒壶端上了桌,带着山林的清气。 “这酒在什么地方酿的?”万林生对酒不贪恋,但这酒香确实好闻,忍不住歪着脑袋往陈海聪那边吸气。 “西山那边。”沈媛媛站起来给大家添酒,看万林生实在可怜,找了个小杯子倒了一点儿放他面前,“那边不是有座庙吗?他们家离庙不远,说酿出来的酒渡过红尘,喝了会斩情欲。” “诶,那我不喝了。”曹小山看着眼前的人,笑着说,“这斩了还得了?” “都胡说八道的,这你也信?”沈媛媛笑着说,“配上这么层意思才显得有品位,酒能斩情欲?佛祖都要笑掉大牙了。” 没喝光闻味似乎也醉人,万林生撑着额头,鼻腔里涌进一股股酒香。 曹小山抿完一口,歪着头研究万林生:“我怎么觉得你精神头不大好呢?” 这次住院手术没告诉他们,除了陈海聪和方悦,谁都不知道,店里的人都以为他对工作越发肆无忌惮,整天消极怠工,没款爷的实力摆款爷的谱儿。 这半年几进几出医院,原来一副皮滑肉嫩的好皮囊也渐渐失了光彩,再加上失眠,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病气,黯淡无光。 “那么大个店,操心的事肯定少不了。”沈媛媛说,“你们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毕竟不是小伙子了。” “谁不是小伙子?”曹小山不服气,也想给自己找面子里子,拍拍胸口,“你别看林子,看我,我还年轻着呢,跟十八的时候一个样。” 当着姑娘的面儿,一桌人安静又乖巧。 陈海聪捂住半边脸,给万林生使了个眼色,又往高榆和邓泰清那挑了下眉,几个人低头抿嘴,一人带着一副我们都懂的表情。 沈媛媛红了脸,抬手拍了曹小山一下,露出手腕上的镯子。 没什么繁复的花纹,也没多大,就是普通的一个金镯子,万林生却觉得分外眼热。 那是曹小山的妈妈送给未来儿媳妇的见面礼,送得又快又稳。 “林子。”高榆喝了口茶,“东桥怎么没来?” 万林生抿了口虫草花鸡汤,汤鲜味美,就是感觉有点涩口:“嗯,没来。” 顿了两秒,还没等高榆说话,万林生又说:“我们分了。” 高榆和邓泰清一起瞪着眼看过来。 “分了?”曹小山吼了一嗓子,“好好的为什么要分了啊?” “一点儿都不好。”万林生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民政局不给我发结婚证,这叫好吗?” 曹小山啧了一声:“民政局也没说不让你们在一起。” 万林生点点头,确实法律也没说不让俩男的在一起。 吃完晚饭,张东桥把石头哄好后就开车出了门。 过段时间他要去展销会,还找了几个渠道想谈一下其他品牌的代理。 城西市场里有专门的办公楼,他租了一间,也不知道是为了省钱还是给自己找活干,刷墙布线,置办东西,装办公家具,全都是他自己来。 办公楼跟调料区不挨着,在市场另一侧,再回十五楼的话洗澡洗衣服动静太大,他怕吵到睡熟了的几个人,忙完就开着车回了调料店这边。 这个时间,市场是最清静的时候,把车停好后他点了根烟站在调料区大门口抽完,扔了烟头又用脚使劲儿碾了几下,彻底没火星子了才往店里走。 新换的电动卷帘门挺好用,张东桥离着还有十多米的时候用手机把门打开了。门一响,透出来一点店里边的光,门口的一个黑影也动了动。 张东桥愣了一下,在市场这么多年,贼他不是没见过,但最近几年几乎绝迹了,市场里每个片区到晚上都会落锁,到处都是摄像头,而且市场里就有警务室,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贼为了偷点油盐酱醋的,冒的风险实在是太大。 而且这个“贼”似乎胆子也太大了点儿,刚才门卷上去,好像是被动静吓着了才咕涌了两下,现在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一点儿不怕人。 张东桥攥紧手里的车钥匙,按了一下,把钥匙齿露出来,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慢慢往门口走过去。 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那人坐在台阶上把头埋到搭在腿上的胳膊里,露出一只眼睛,脚边放着个装满东西的塑料袋,从这个角度背着光也看不清睁眼没睁眼。 张东桥慢慢走近,那人露出来的脖子白得越发刺眼。 到了台阶下,张东桥蹲下身,问:“冷不冷?你来多长时间了啊?” 万林生抬起头,打了个哆嗦,像早上刚从这儿离开一样,迷迷糊糊地说:“回来了?我还怕你直接回十五楼呢。” 进去之后,张东桥没拉下卷帘门,只关上了玻璃门,万林生回头看了一眼,伸着大拇指刮了几下眉头。 关好门,张东桥从柜台后边把椅子搬出来,找了个空地儿,按着椅子在地面上晃了几下,确定平稳后说:“坐这儿吧。” 万林生坐下,张东桥又问:“腿疼不疼?” “不疼。”万林生把袋子递过去,“我闻着这芒果挺香的,给石头买了几个。” 万林生出来没跟陈海聪走,打了辆车奔向城西市场。到这儿后先是轻拍了几下门,没什么动静,他又使劲儿拍了几下,那个时间张东桥一般不会睡觉,他就想碰碰运气,先是靠着墙等,后来撑不住才坐到台阶上。 乍一走还不觉得有什么,时间长点儿腿还是胀得疼,他一会儿把腿伸开一会儿曲起来,后来迷迷糊糊竟然睡了一小觉,卷帘门响才把他吵醒。 “吃饭了吗?”张东桥又问。 “吃了。”店里的灯一直开着,很亮,从外边进来万林生还没完全适应,揉了揉眼睛,说话还带着鼻音,“你吃了吗?” “晚上吃过了。”张东桥随手收拾着柜台上的东西,其实蒋立伟关店时已经整理过一遍了,现在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他就把那几沓单子平铺开又摞在一起,最后用手拍了两下,说,“但现在有点儿饿了,我去煮点儿面条,你也吃几口吧。” “行。”万林生点头,站起来准备跟着往后面走。 “我要是没回来你怎么办?”张东桥问,“就一直在这儿等着吗?” 万林生笑了:“我又不傻,你再不来我就回去了。” 张东桥看他站起来,下意识抬起胳膊想去扶,顿了一下又要收回去,万林生没给他机会,在半路截了个道儿:“腿有点儿疼了,扶扶我。” 到了后边,张东桥又开始在让万林生去屋里躺着和在餐桌这儿坐着之间犹豫。 去床上躺着,以他们现在的立场,不合适,在这儿坐着,张东桥又怕自己分心,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我去里边躺会儿。”万林生又加了俩字,“行吗?”
第113章 过道窄,万林生自己扶着墙走到里边的卧室。 里边变化不大,能看出来经常有人在这儿睡,被子叠成不怎么平整的方块,窝着一个角歪着放在枕头上面。 旁边的桌面上放着个水杯,是被张东桥从泰和园拿回来的那个,里边盛着小半杯水。 万林生在外边坐了半天,嫌自己衣服脏,不会真的往床上躺。床边有个小椅子,蓝色的,印着卡通汽车,以前没见过,大概是新给石头买的。 把小椅子往床边拉近了,万林生坐了上去。 床单不是新洗过的,残留的洗衣液味道不多,大部分都是张东桥的气息。万林生趴在上面,过了一两分钟,侧过头往门口那儿听了听动静。 然后悄悄地把枕头被子拽了过来。 做个面条其实没多长时间,张东桥磨磨蹭蹭,半个多小时才煮了一小锅热汤面。 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他往卧室里走,想叫万林生吃饭。 门没关严,走到门口,手刚搭上把手,一抬头,发现万林生坐在石头的小椅子上,滑稽地把头和胳膊埋在床边的被子和枕头中间,像个鹌鹑一样。 张东桥打开门,不带声响走到万林生身边,走近了从后背一起一伏看出来他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被子和枕头中间有缝隙,要不然几层被子压着万林生早就憋得喘不过气了。 张东桥蹲下身,从缝隙里看万林生侧趴着的脸。眼睛闭着,嘴唇被挤得微微张着,真的睡着了。 蹲了一会儿,张东桥伸手从桌子上抽了个大笔记,放在地上,坐下去肩膀歪靠到床上。 万林生头发长了不少,应该是修过,两边鬓角修出了型,额头让被子压下来的头发盖住一点。 煮的是细挂面,这么放着没多长时间就得坨,但张东桥没舍得叫醒人,就这么盯着万林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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