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发着狠扯了一通沙发套再次举起拐杖要砸向餐桌的时候,陈海聪终于找到机会一把攥住了拐杖,向下的冲击力顿时震得他手臂发麻。 “你他妈闹够没有!” 万林生喘着气,爬满红血丝的眼盯住陈海聪握着拐杖的手,陈海聪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怕他理智全无,扭头去厨房抽把刀剁了这只手。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万林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嗓子哑着声音发颤:“门他摸过,地板他走过,沙发他坐过,床他躺过,我是不是要把整套房子全都砸了重新装修一遍?” 万林生吸了一下鼻子:“连我这个人他都上过,他怎么不把我也带走?” 陈海聪叹口气,万林生现在的样子让他心疼又难受:“他……你让他能怎么办?” “他太狠了。”万林生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他用手抹了一把,“太狠了,海聪。” 万林生的鞋和袜子上挂着不少细碎的玻璃碴,陈海聪干脆全都给脱下来装到一个袋子里扔掉。 腿上的石膏沾了各种各样的酱料汁,尤其是番茄酱还有辣椒酱,红得惊心动魄。 擦是擦不掉,陈海聪找了把小刀把表面颜色深的刮下来一些,让石膏看起来不那么瘆得慌。 处理完人,面对一屋的狼藉,陈海聪叹口气:“我还是叫保洁来吧。” 等人来的时间,陈海聪把客厅简单打扫了一下。厨房里调料全,加点火能上一道爆炒厨房,他没敢动,怕越扫越热闹。 “明天把咱那包间留一间。”万林生突然开口,“请我们家人在一起聚聚。” “哦,行。”陈海聪把地上的玻璃碴子封在一个纸箱里,按万林生的嘱咐用胶带贴好,写上“碎玻璃危险”,后边又加了几个大感叹号。 “都叫谁啊?”陈海聪把纸箱放在玄关,拍拍手说,“十人那间够吗?” “把两桌中间的隔断打开。” “没有了,周末只剩一间十人桌了,弄不好最后那也订出去了。”陈海聪掏出手机,“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那就下周端午节。”万林生靠着沙发往窗外看,“过节请家里人吃个饭。” 说完万林生就分别给他们这辈的兄弟姐妹们发信息约时间,再让他们通知各自的父母。 那天以后,万林生没再去爸妈那儿住。他有时间就检查一下屋里的角落,看看张东桥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除了石头的玩具,毫毛没剩。 胃镜虽然是无痛的,但万林生做一次也需要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 做完血检和心电图,万林生撇着嘴喝下祛泡剂和祛黏液剂,最后躺到床上,医生让从十开始倒数,还没数到三,万林生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全身麻醉需要家属陪同,陈海聪等在手术室外的放了很多长椅的大厅,盯着不停刷新手术信息的大屏幕。 过了常规的三十分钟,还没通知家属,陈海聪坐不住,站起来来回溜达。 又过了十来分钟,广播里才喊:“万林生家属,万林生家属请到手术室。” 陈海聪激灵一下,心脏蹦得飞快,手脚的温度迅速退了下去,他赶紧跑到手术室门口,等着医生出来。 出来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医生,说话很温柔:“万林生家属吗?” “是。”陈海聪声音发颤,自己都愣了一下,“大夫,是有什么问题吗?” “先不要着急。”医生戴着口罩,眼睛弯了弯,“病人胃部有充血和溃疡,还有一处息肉,已经下了活检钳切下来。” “但是,还发现了一处病变,取了一部分组织做活检,具体情况要等检查结果出来再看。” 陈海聪一听呼吸都停了,手脚开始发冷:“那您看问题大吗?” 医生笑笑:“大概需要十天,等结果出来再看,好吗?稍后我会再开一个血检,你带病人去抽血化验。” 站在医生的角度话不能说太多,陈海聪能理解,但他忍不住心慌。 病床推出来的时候,万林生还没醒,侧着身睡得很沉。 这里本来温度就低,再加上害怕,陈海聪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抖着手给方悦发信息。 “你先别慌。”方悦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如果是恶性的,那林子症状应该很明显了,他自己也没表示过很疼或者便血之类的是不是?” “他拉没拉血我也看不见啊。”陈海聪脸色煞白,“谁知道他有多疼,医生不看见检查结果,人家也不会轻易下定论,他快把我气疯了,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忍了多长时间了!” “别着急。”方悦说,“我把爸妈叫来看闺女,你等我过去。” “不用,今天也没什么别的检查了。”陈海聪随时注意着万林生,“林子快醒了,先这样吧。” 万林生躺着,嘴半张着,脑袋无意识地在床上蹭了几下。 “林子。”陈海聪轻声叫他。 “东桥……”万林生闭着眼睛把头转了转,抬手在半空抓了几下,“脱衣服¥%…&*#¥%” 陈海聪捂着额头挡住眼睛,恨不得缝上万林生的嘴:“林子……林子!你他妈快醒醒!” 万林生吧唧吧唧嘴,手又抓了几下:“海聪来了,穿衣服。” “操……”陈海聪轻声说了一句,“真是把你给憋坏了。”
第108章 又过了几分钟,万林生醒透了,有点儿恶心,干呕了几下才下床。 两个人并排往外走,陈海聪笑着说:“跟方悦怀孕时候一样,一天到晚的恶心,什么也吐不出来。” 胃里清空了,万林生饿得难受,电梯上来得又慢,他看那数字像蜗牛拉犁,恨不得上去踹两脚:“一会儿再去产科约个号,让大夫看看我怀几个月了,要是能生个闺女最好。” 有一部电梯刚才停在二楼,跟卡住了一样,万林生扭头跟陈海聪说话的空档,一下上到了三楼。他俩站在两部电梯中间的位置,门打开后,里面的人呼啦啦往外走,他们就往旁边挪。 “东桥有儿子了。”万林生说,“我再给他生个闺女,好事成双。” “万哥!”另外一部电梯门打开,走出来目瞪口呆的蒋立伟,还有一脸惊恐的张桂珍。 “你怀孕了?”蒋立伟声音劈成了两半,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张桂珍回身使劲甩了蒋立伟一巴掌:“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万林生说话时一本正经,不像开玩笑,陈海聪觉得他是全麻的药效还没退,满嘴胡话,他往前迈了一步,半挡着万林生:“桂珍姨……” “妈。”万林生歪过头冲张桂珍笑笑。 陈海聪心里咯噔一下,眼珠转着正和蒋立伟对上视线,他用胳膊杵了下万林生,扯着嘴笑:“真能闹,跟桂珍姨再亲也不能张口就叫妈啊。” 万林生看向陈海聪,面无表情,眨了几下眼后,扭过头面带微笑,冲着张桂珍又喊了一声:“妈,你哪不舒服?怎么到医院来了?” 刚才万林生在观察室完全恢复正常医生才让出来,陈海聪怀疑麻醉药一直堵在什么地方,现在走到脑子里,让他胡言乱语。 “啊……”张桂珍张着嘴,“啊”完了半天也没再蹦出一个字来。 咣当一下,蒋立伟感觉自己的心沉砸到了肚子里。 他万哥怕不是受得刺激太大,傻了吧? “没,没什么大事。”蒋立伟哆嗦着手,晃晃手里装着X光片的袋子,“这几天有点儿咳嗽,大夫让拍个片子,肺没事,给开了点儿药,我想着这层人少,来这边的机子上交费。” “哦,这样啊。”万林生低头想了想,“那也不能大意了,要不要去看看中医,我认识一个中医,我带你们去吧。” “不用,太麻烦你了林生。”张桂珍往前走了两步,拍拍万林生胳膊,“来复查了?” 蒋立伟扫了一下这层楼的各个科室,他要是没记错,骨科在二楼。 “对,桂珍姨。”陈海聪抢着说,“今天是定期复查的日子。” 人来人往的电梯间,除了万林生,没见着一个打石膏的病人。 “呕……” 万林生脸上冒着一层小汗珠,以前做无痛胃镜他反应从来没有这么大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用的时间比正常情况多,才出这些幺蛾子。 身体不舒服,但万林生神情挺淡定,还知道退到不影响别人通行的地方,做出一副要深入交流的架势。 那声干呕让张桂珍和蒋立伟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妈!”蒋立伟扶了一下她肩膀,“万哥不舒服,让他先回家休息吧。” “啊,对对对。”张桂珍回过神来,“肯定是累着了,快回去吧林生。” 张桂珍又冲陈海聪笑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像是自己家的孩子麻烦了别人:“辛苦你了,海聪。” 陈海聪叹口气,虽然分手了,他也是万林生亲口坐实的前大舅子:“不辛苦,那我们先走了,桂珍姨。” 气温有些高,万林生觉得车里憋气,把车窗打开一条缝,脸朝着灌进来的风深呼吸。 “病理出来,如果不好的话,就不治了。”万林生用手撑着头,“胃肠道的肿瘤,如果已经能感觉出疼,大概也没什么治的必要了。” “你给我闭嘴!”陈海聪皱着眉低声吼,“他妈的胡说八道什么!” “我看你纯粹是把脑瓜子摔傻了,张嘴就管人桂珍姨叫妈,你们什么关系啊?管人家叫妈!” 万林生挠挠额头:“我叫了吗?” 他是真的没印象,知道碰见了张桂珍,知道她咳嗽,但是对于称呼,他没有任何记忆:“我叫妈,桂珍姨答应了吗?” 陈海聪打完方向盘,斜着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你们回来了啊。”张东桥刚坐下一会儿,看见蒋立伟和张桂珍进门他起身迎了过来,“严重吗?” “别担心,没什么事。”张桂珍找了把印着“跆拳道培训”的小扇子攥在手里来回扇,“开了点治咳嗽的药,说是咽炎。” “一会儿让小伟送你回家吧。”张东桥搬了张凳子让张桂珍坐下,“回去歇着吧,今天没什么事。” “不用,躺着也治不了咳嗽。”张桂珍挥挥扇子,咳了一声,“东桥啊,我们今天在医院碰见林生了。” 张东桥低着头,抠手指上的倒刺,两个指甲掐着往外一拽,冒出鲜红的血珠,疼得他眉心拧在一起:“哦……应该是复查去了吧。” “我们碰见他的那层差不多都是内科诊室。”蒋立伟也搬了张凳子坐到门口外面,“好像还有门诊手术室吧?” 张东桥用大拇指捻了一下血珠:“手术室?” “我就这么一说。”有人来买东西,蒋立伟站起来往外走,“你别紧张。” “是……”张桂珍用扇子拍拍他紧绷的胳膊,“林生看着还行,能自己走路了,都没用海聪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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