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纺织厂办的也很不错,最近打算拓展一下业务,办个食品加工厂,这年头吃得饱穿的暖最重要。” 石晔摸了摸自的一小撮胡子,说道。 两年过去了,陆平安去北边的战场已经两年了。 石晔比起之前已经成熟了不少,他需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索性留起了胡子,让自己看着成熟一些。 而虞生,生活方式跟之前区别不大。 只是,每天都要看陆平安给他写的信。 这年头,一封信路上就得走大半个月,好几个月才来一封信。 虞生早就记的滚瓜烂熟,都快要能倒背如流了。 甚至每天看看报纸,都要比那些信能更早知道他的近况。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叫喊声。 “陆将军回来了!!!” “人已经到城门口了~” 虞生猛地站起来,碰到了摆在桌边的茶杯,“啪”地一声摔个粉碎。 不知为何,明明人已经回来了,他这心里却还是惶惶不安。 旁边的石晔却是眉眼舒展,看出来心情不错:“别急,他会过来的。” “幸好,我今天带了酒,这下能不醉不归了,也不知道平安那小子,在外面有没有酒喝。” 他说的轻松,却早已望眼欲穿,盯着门口一动不动。 “看什么呢,他回来了,当然要先回家,哪里能来这么早。”虞生见他也不比自己好多少,出声安慰。 在古代,将军凯旋要先去见皇帝。 可如今,这天下早就没有皇帝了,陆平安回来要先去拜见老祖宗。 接风洗尘。 可他来的也不算晚。 日落时分,正是梨园堂最热闹的时候,看戏的,吃饭的,喝茶的,都挤作一团。 有人吵着要看虞生的戏。 可他来的不巧,今日虞生不上台。 园子里竟还响起了一片吁声。 太阳终究还是下了山,连最后一丝霞光也一起带走,天地间又坠入了黑夜。 梨园里点了灯,人影绰绰,叫卖声、议论声、戏曲声交融在一起,乱而不杂,更有了人间烟火气。 月上枝头,陆平安终于姗姗来迟。 “嘿,这人就喜欢迟到……”旁边的石晔刚开口刚开口打趣了一句,便沉默不语。 虞生顺着他的目前望去,只一眼,眼眶便红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陆平安换了便服,条纹西装外穿着咖啡色的坎肩背心,配上直筒的西装裤,脚上穿了一双擦的蹭亮的英伦风皮鞋,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也比之前成熟了许多。 可他额头上绑了纱布,右脸又多了一条疤,看起来是旧伤。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边的袖子里空荡荡的,随着他的走动而摇晃起来。 陆平安他,断了一只手臂。 “怎么,没听人说呢。” 虞生喃喃道:“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看见上报纸呢……” 石晔不吭声,他的手死死握住窗户的边缘,甚至有些许的颤抖,眼神是罕见的凶狠,整个人看上去愤怒而又哀伤。 似有所感。 陆平安抬头,便瞧见了两人,他挥了挥手,疾步走上来。 “石头,小鱼儿,我回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 原本重逢该是大喜,如今却只能相顾无言,有人垂泪,有人心伤。 “怎么了,气氛这么沉重。” “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陆平安走近桌子,坐下,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视,脸上带着笑,似乎是为了缓解气氛。 虞生先是忍不住,扑上去就解他的衣服。 碰到那空荡荡的衣袖,眼泪又唰唰地往下掉。 陆平安左右闪躲:“小鱼儿,光天化日,怎可如此辱我清白?” 虞生视若无睹,石晔则是配合着关上了窗户。 陆平安这两年日晒风吹的,皮肤晒黑了不少,扣子一粒粒解开,身上的其他伤口也暴露出来,新伤旧伤,层层叠加,看着就瘆人。 虞生摸着那结痂的地方问:“现在还疼吗?” 陆平安摇头:“早好了。” 抬起手,给她擦掉眼泪,轻声安慰:“都是皮肉伤,都好了。” “不哭了啊,我真不疼了。” 这时,石晔忍不住狠狠锤了一下桌子:“这群狗贼,真想弄死他们。” 他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可如今看到陆平安满身伤痕,还折了一只手,怎能不气愤。 或许他人会夸赞,这是他的勋章,是英雄的象征。 可是作为朋友,他觉得这些都是狗屁。 但同时,又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帮不了陆平安。 他当不了他的兵,也做不了他的军师。 他听着窗外的靡靡之音,只觉得吵闹。 “别气,我这不是自己把场子找回来了吗?我们一万人对他们八万,还不是把他们打趴下了,以前靠着偷袭从我们这儿拿走的地,一分一厘都不能落下,都给我还回来了。” “虽然我现在没穿军装,但是作为军人,这是我的职责。”他说这话时眼神坚定,一个人就能成为一个盾,挡下无数的攻击。 “我不后悔,也不怨恨。你们也别想太多了,今天不该给我接风吗。酒呢?菜呢?” 他说些,也把虞生抓在手里的衣服扯回来。 接着手一摊,就等着人伺候着穿衣服。 虞生只能把解下的扣子又一颗一颗给他系上。 陆平安握住她的手,略带抱歉地说:“以后,要麻烦你了。” 虞生一听,鼻头一酸,却也忍住了。 她点点头,应下了。
第15章 明月照高楼 中 虞生唱的场子渐渐少了,有传闻说她即将嫁入将军府。 其实这算不得谣传,陆平安立了大功,如今在军中地位颇为尊贵,也无需事事都看他父亲的脸色。 如今这战火纷争的年代,他纵使身份再高,一有战事,也得马不停蹄地奔赴沙场,凶多吉少,更何况他还断了一只手,京城里有名望的人家,都不太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这婚事,到最后,竟然也允许他自己做主。 虞生虽然唱的少了,却一直没有退出梨园堂的迹象,她开始自己编戏,古人唱古人事,他也可以编一曲今人歌。古往今来,英雄都是顺应局势而生,而当今这个年代,也该有属于自己的英雄。 石晔的工厂办的有声有色,还经常发米发油,不仅解决了温饱,还拉动了就业的增长。没有多久,他就成了京城里办厂办的最多最有钱的老板,衣食住行,全面开花。 他常常说,不仅要在京城办,他要把自己的招牌开遍整个华国,这样,不管陆平安去哪里打,他都能在最近的地方找到支援。 各地大小战事四起,陆平安奔走于前线,虞生不拦着他,只是房里的信越积越多,一个木箱子已经合不上了。 她写的戏反响很不错,结合了当今事实,痛批侵略者,赞扬华国的军人无畏不屈、骁勇善战的正面形象,一时间传播甚广。 陆平安再次回到京城时,虞生的名气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他依旧跟之前那样,坐在二楼的包厢里听曲儿,虞生唱着,他听着。 这是这次故事中的主角变成了他自己,虞生把他写的太好了,简直是战无不胜。仿佛有他在,就多了一颗定海神针。 陆平安说:“我没有你写的那样好,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虞生摇摇头:“上了战场,就算是为了我,为了我的故事,也请你变成这样的人。平安,你要赢。” 你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两人对视着,耳边喧嚣不断,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陆平安拿出了一个紫檀匣子,递给虞生。 “小鱼儿,我要去平城了,那里现在乱得很,可能又要打很久了。” 虞生打开匣子,里面放着金项链、金手镯,以及一对金戒指。 “等我回来,就跟你提亲。” “平成这场仗赢了,这天下估计就会太平不少了。” “到时候,我一定八抬大轿娶你进门,或者你想要办西式的也可以。” 虞生拿着手中的匣子,只觉得无比沉重。 陆平安送的这个,相当于三金,她今天若是接受了,变相的等于他们两个的事情就是定下来了。 平城,他听说过,易守难攻。 可是侵略者派过来的兵太多了,即使占尽了地利,华国的军人还是死伤惨重。 那个地方太危险,光是指挥官就牺牲了好几个。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场难打的仗。 “陆平安,你的礼我收下了,我等您凯旋,然后遵守承诺。” “你知道的,我无父无母,所以没有人能够为我撑腰,你若是失信,我也不能够把你怎么样。” “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欺负我。” 说着说着,眼泪便忍不住掉下来。 虞生这番话的意思,陆平安明白。 她不是担心陆平安负她,他是要陆平安遵守承诺全须全尾地回来。 陆平安拥住了她,许久之后,才承诺了一句:“好。” ~~ “今天的戏也是没什么意思……梨园堂要是再培养不出新的花旦,迟早要关门大吉咯。” “是啊,自从虞生走了,这听戏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虞生都离开了三年多了,好像也再没听到她的消息。” “哎,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倭兵那边出了一件大事儿,他们的二把手被人杀了。” “真的吗?太解气了!!” “你们知道怎么死的吗?听说是在床上被直接割喉的,这杀人的还是个女人,似乎是我们这边的卧底,杀了人之后就自尽了,是个勇士,就是没能留个全尸,听说被分尸之后喂了狗。” “倭奴手段就是下贱。” “有人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啊,小倭子都退兵几年了,谁想听他们那边领头的那些龌龊事……” “可惜了,不知道名字,不然怎么也得立个衣冠冢。” 梨园堂内,听众稀稀拉拉,早已不复当初的繁华。 倭兵曾经打到过这里,京城里的人也换了一波。 梨园堂虽然没倒闭,却也早就不复当初的盛景,几个老听众聚在一起谈论着最近听到的八卦,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某个人听到分尸二字后身体颤抖,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似是怕露出悲伤的情绪。 “哟,石老板,今儿也来听戏啊!!!” 此人正是石晔。 他缓和了一下情绪,回答:“是啊……” “今儿怎么没在二楼,二楼清净。”问的人也是老顾客了,二楼左边第二间包厢基本被石晔包下来了,这件事听戏久的都知道。 “二楼是清净,太清静了,反而有些觉得烦,偶尔来大堂坐坐也挺好的,热闹。”石晔回答,眼神却很麻木,看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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