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记得那时他只有四岁，妈妈又带着一个陌生的叔叔来到了家里。 他凑到妈妈身边想说话，妈妈顺手将男人带来的一盒巧克力扔给了他，吩咐他好好待在房间不要吵闹。 他看着妈妈和叔叔一起进了房间，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如果再去闹的话妈妈会生气。 于是他抱着巧克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感受着弥漫在口腔中的甜味，一直到开始反胃，浑身发痒。 他蜷缩在地上，模糊的视线中是被自己摔落一地的巧克力。 他努力爬到门口，用力敲击着木门。 他在等他的妈妈来救他。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依旧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自己爬了起来，收拾掉了一地的狼藉。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叫过贺曼容妈妈。 从那以后，他不再爱吃甜的东西。 贺尘再次睁眼时，自己的手臂上正打着吊针，而黎星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手拿着手机看网课，一手握着输液管加热里面冰冷的液体。 很多很多年之后，贺尘依然清晰记得这一幕。 黎星阑就坐在他的身边，像是一道温柔的光，身周一切都黯然失色。 很久之后，黎星阑才察觉到贺尘已经醒了。 他放下了手机，蹙起了眉看向贺尘：“巧克力过敏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我给你你就吃啊？” 贺尘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盯着黎星阑看。 他幼年时没能等来的温柔，却在十七岁的这一年得到了。 因为苦了很久，所以总是奢求那一点点的甜。 所以他还是吃下了那块巧克力。 黎星阑见贺尘没反应，有些担忧的伸手摸向他的脸：“你不会病傻了吧？” 贺尘伸出没有输液的右手握住了黎星阑放在他脸上的手：“因为……是哥哥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所以不想浪费。” 黎星阑觉得自己心头轻轻颤了一下。 贺尘眼中好像有细碎的光，而那些光全都洒落在他的身上。 他迅速缩回了自己的手，有些不自然的转移了话题：“我已经跟你们班主任请了假，等你液体输完就跟我回家，我帮你补落下的课程。” “那哥哥呢，哥哥不去上课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贺尘轻轻偏过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 黎星阑顺手帮贺尘倒了杯水，然后把贺尘扶了起来：“我们的课程早就学完了，现在去学校也是刷题，在家里刷也是一样的。” 黎星阑扶贺尘坐好后便要起来，贺尘却用右手轻轻环抱住了他。 黎星阑的身体僵住了，他的大脑快速运转着，却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想他应该将贺尘推开，可是贺尘那样瘦弱，青紫色的血管在苍白的手背上显得触目惊心，像是一件贵重的易碎品，让他不敢有任何大幅度的动作。 很久之后，贺尘松开了手，他听见贺尘很小声的开了口：“哥哥，谢谢。” 黎星阑不明白贺尘在为什么而道谢，但是他能感受到贺尘此刻对他的依赖。 这样的依赖竟然让他有些着迷。 下午的时间，黎星阑和贺尘各自戴着耳机看网课。 陪护的凳子没有靠背，贺尘注意到黎星阑有些不适的捏着肩膀，便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了一半的床位：“哥哥，你上来看吧。” 黎星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上去。 他们本还在看着网课，贺尘身体刚刚好转一些，精神状态还没恢复，没多久便闭上了眼，头一偏靠在了黎星阑肩上。 黎星阑小心翼翼的捧起贺尘的脸，想让他重新躺下。 黎星阑的动作已经尽可能地轻柔，但是贺尘还是睁开了眼。 贺尘揉了揉睡眼，用沙哑的声音叫了声“哥哥”。 “你还是先休息吧，休息好了再学习。” 贺尘攥着被子，眨着眼看黎星阑：“哥哥要一起休息吗？” 黎星阑在贺尘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正好今天没有午睡，他也有些犯困，便在贺尘身侧躺了下来。 病房外时不时有护士走动的脚步声和担架的滚轮滚过地面的声音。病房内两个少年挤在同一张病床上，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中陷入沉睡。 贺尘是被自己手机的振动吵醒的，他睁开眼时，自己手背上的针已经不在了，黎星阑也已经坐在了凳子上。 仍在震动的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六点，一中放学的时间，来电显示是赵锡。 黎星阑在瞥见那个名字的一瞬，陡然清醒了过来。 这一个下午他都如同中了蛊一般，忘记了贺尘令他憎恶的身份。 贺尘感受到黎星阑身上的温柔在一瞬间收敛了起来，黎星阑看着他的手机问道：“怎么不接？” 贺尘在黎星阑晦暗不明的目光中按下了接听键。 “喂。” “贺尘，我听江以晴说你请了病假，你怎么样了？” “我已经没事了。” “你现在在哪里，方便我去探望吗？” 贺尘只迟疑了一瞬，手机便落在了黎星阑手里。 “小尘有我照顾，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操心。”黎星阑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黎星阑知道这样的说辞会让赵锡误会，但这也正是他的目的。 而且他也并没有说谎，他的确是贺尘名义上的哥哥，所以说赵锡是外人也没什么问题。
第十七章 降温 黎星阑挂断电话之后，便偏头去看贺尘的反应。 贺尘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黎星阑站了起来，将手机还给贺尘：“起来，我们回去。” 贺尘很快将自己打理好，跟在了黎星阑的身后。 趁着黎星阑去窗口办理手续的的同时，贺尘给赵锡发了条消息过去：抱歉，我哥哥性格有些霸道，你不要介意。 赵锡立刻回了消息：“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黎星阑处理好一切向贺尘走来，贺尘收起了手机，跟着黎星阑离开了医院。 黎星阑提前给老宋发了消息，此时老宋已经将车停在了医院外，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一路沉默着回了家。 刚一下车，安徒生便扑了过来，黎星阑费了半天功夫才将安徒生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 贺尘本站在一旁看戏，没想到安徒生在黎星阑那里受了冷落之后竟又目标明确的扑向了他。 笑容不会消失，它只是从贺尘脸上转移到了黎星阑脸上。 贺尘精疲力竭的应付完安徒生的热情，一进客厅便将安徒生关在了门外。 因为贺尘的突然过敏，两个人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李雅宁就为他们准备了些小蛋糕先垫肚子。 黎星阑接过小蛋糕仔细看了看，确认上面没有巧克力才递了一块给贺尘。 贺尘小口吃着蛋糕，时不时向对面的黎星阑瞟去。 黎星阑终于忍不下去了，抬起头看向贺尘：“你看什么？” 贺尘又迅速低下了头，一边嚼着蛋糕一边开口道：“总觉得今天下午的哥哥很难得，不多看几眼的话也许以后就看不到了。” 黎星阑刚刚才积攒起来的火气随着这句话瞬间烟消云散。 两人吃完蛋糕时，李雅宁已经做好了一顿简易的晚餐，餐桌上的二人谁也没有移动位置。 相识将近两个月，他们头一次共同出现在了家里的餐桌上。 黎星阑吃过晚餐，便匆匆上了楼。 他发觉他竟然在逃避和贺尘的单独相处，他觉得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黎星阑打开门，见贺尘抱着书本和笔站在外面。 “哥哥，你说要帮我补落下的课程。” 黎星阑有意想要躲避贺尘，却又因自己的原则而不想失信于人，片刻后，他还是往旁边退了一步：“进来吧。” 贺尘冲他露出一个浅笑，然后进了房间。 贺尘刚把书本放到桌上，便又匆匆走了出去，回自己房间将椅子搬了过来。 黎星阑见贺尘已经准备就绪，便也坐了过去，简单的问了一下教学进度，拿起纸笔讲了起来。 贺尘本还在偷偷打量着黎星阑房间的布置，却在黎星阑开口讲课后迅速收敛了心神。 黎星阑和赵锡讲题时如出一辙的严肃，贺尘本来就在班里排在最后，现在更不敢马虎，生怕哪里跟不上惹黎星阑厌烦。 黎星阑讲完数学后让贺尘休息十分钟，自己也出去外面冰箱里拿了瓶水。 贺尘这才打量起了黎星阑的房间。 黎星阑的床铺都是冷色调的，但是凑近看去便能发现上面布满了小猫的图案，床头还摆了只毛茸茸的猫玩偶。 他的床边摆了一个狗窝，但是很明显以安徒生现在的体型根本睡不进去，应该是很早以前买的。 看上去总是很冷淡的黎星阑房间里却有这些可爱的小东西，这样超出平常认知的发现让贺尘有一种微妙而隐秘的兴奋感，他如同寻找电影彩蛋一样观察着房间，连黎星阑已经回到了房间都没发现。 黎星阑轻咳了两声，贺尘立刻收回了目光，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椅上，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小猫。 黎星阑掩住了唇角的笑意，坐在了贺尘身边，仰起头喝了口水。 这时贺尘看着桌上的花盆发问：“哥哥，这个花盆里为什么没有养植物？” 黎星阑顺着贺尘的目光看向那个只有泥土的花盆，突然想起了里面还种着发财树时的样子。 那个盆栽本是林阑买来后放在他的卧室的，他不太会养花，但好在李雅宁会定期浇水，所以那株发财树还是在他的卧室中存活了下来。 “哥哥？” 贺尘的声音让黎星阑回过神来，他这才回答了贺尘的问题：“以前养过。” “后来呢？” “死了。” 贺尘对其中的经过很好奇，但是他看得出黎星阑并不想多说，于是及时闭上了嘴，不再多问。 十分钟时间一到，黎星阑准时开始讲起了课。 等数理化全都讲完，已经到了十一点半。黎星阑摘下眼镜仰起头揉了揉鼻梁山根处，深呼吸了一下。 “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文科的课程你完了自己看看书就好了。” “好。”贺尘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然后走到了门口。 黎星阑跟了过来，作势要关门。 “哥哥。” 黎星阑关门的手一顿。 “谢谢。” 黎星阑“嗯”了一声，却见贺尘还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的意向：“还有事吗？” “哥哥，今天过后，我是不是就见不到你这样温柔的样子了？” 黎星阑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动了动，没有做出应答。 贺尘明白了黎星阑没有说出口的话，冲黎星阑笑了笑，然后挥挥手：“哥哥晚安。”
53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