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刚刚那几秒的慌张从何而来,但鼻子好像在隐约间闻见了一股淡淡的冷杉木气息,心莫名漏跳了半拍。 不过这点错觉仅仅存在一秒。 便消失殆尽了。 可沈缘却有股想哭的冲动。 眼眶酸涩,他控制不住地抓紧了祁云照的胳膊,将男人的衣服抓出褶皱。 “怎么了?” 祁云照细心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抬起被挽着的手,轻轻环住他的肩膀。 “没……没事。” 沈缘摇头,虽然极力表现出一副正常的状态,但眼睛里还是难以掩饰地露出一抹惊惶和无助,像失魂了般。 他根本就不过转头多看一眼,害怕自己真的碰见了那个残酷的男人。 与此同时,俞修情也有一样的感觉,虽然嗅觉被酒精麻痹,闻不到任何气息,可心头还是不可避免地触动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会有这样的痛感,一股与以往不同的烦躁感蔓延全身,似乎在提醒着他错过了什么东西。 俞修情顿住脚步,鬼使神差地转过身,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刚刚那几秒熟悉的感觉,却怎么也寻不到了。 沈缘已经死了! 自己还在奢望什么? 他红肿着双眼,嘴角微微下沉,表情也显得疲惫不堪,带着几分沧桑。 刚才,他是怎么了…… 就在俞修情扔掉酒瓶,准备离开舞厅时,身后原本嘈杂的人声突然渐渐安静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钢琴音。 一阵熟悉的旋律忽而在四周响起,于黑暗的舞会里显得格外动听。 这前奏,好像是…… 俞修情呆立在原地,耳边回荡着那个优美至极的旋律,一时失神。 他忍不住聆听了几秒,通红的双眸也随之微微睁大,心头巨震。 这是他祖母的遗曲!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猛地转头看向台上,嘴唇已经在颤抖了。 只见一位身穿白色礼服,带着面罩的少年坐在钢琴前,手指灵活地跳动着,在黑色的弦键上留下了清脆悦耳的音符。 演奏者的背影在灯光的映衬下看起来有些单薄,但伴随着那轻柔的钢琴声响起,有一种脆弱却热烈的情绪被点燃。 那副神秘的面具,遮住了脸庞,却遮不住那双眼眸里透出的坚定和决心。 他弹奏出的曲子,和他的灵魂十分契合,仿佛天生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在赞叹,在猜测面具之下的容颜,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天才演奏家,能弹出这么高的程度。 其中也有不少人听出,这首曲子的前奏是出自当初俞老夫人之手。 只有俞修情紧紧盯着那道瘦小的身影,平静的世界被搅动的波涛汹涌。 他握紧了拳头,眼眶一瞬间泛红,目光晦涩难辨,神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好像…… 真的好像! 而且这首遗曲就是由沈缘编谱出来的,除了那个傻子能将整首衔接而成的乐曲行云流水地弹奏出来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清楚地记得里面复杂的音调了! 可……可沈缘已经死了,心脏都没了,尸体还是自己看着火化的,怎么可能又会活生生地站在舞台上弹奏?! 有那么一刻,俞修情心里突然强烈地奢望那个沐浴在万众瞩目下的少年就是沈缘,而不是神似七分的路人……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钢琴曲里时,隐匿在人群中的祁云照却悄然往后退…… 除了面具后的脸,无论怎么看,对方的身形和弹奏时的举止都像极了沈缘。 俞修情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浓烈的想念,穿过人群,缓缓走上舞台的阶梯。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议论下,他走到少年的身侧,却没有出声打扰,而是静静站在一旁,眼睛通红地看着…… 看着那双白皙漂亮的手在琴键上舞动,俞修情眼眶再一次湿润了,脑子里浮现的都是沈缘为自己弹奏安眠曲的样子。 “缘缘……”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沙哑中带着几分哽咽的男中音,沈缘猛然绷紧了脊背,连弹奏自如的手指也忍不住地颤抖了颤。
第127章 十四年前的真相 沈缘慌了几秒后,便屏住呼吸,强迫自己镇定,将注意力集中在钢琴上。 俞修情还站在身后,却没有进一步打扰,而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个身影酷似沈缘的少年,心已经不能平静了。 如果可以,他想把眼前这个少年带回去,就算只是一个七分模样的替身。 因为他真的太想念那个傻子了。 从沈缘死后,他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他每晚都要做梦,梦里全部都是沈缘,他好想他,想得都快发疯了。 没有沈缘在的日子,过得那么煎熬,就像是在油锅中煎炸着一般,让他每天每夜都在承受着极致的痛苦与折磨,那种生不如死,仿佛整个人都会被活活烧焦。 现在他又似乎感受到了沈缘的气息,俞修情甚至感觉自己还在做梦。 如果眼前这个少年,就是沈缘,该有多好,那样他就有机会去弥补了。 俞修情忽而有些期待和激动,期待少年面具之下的容颜,究竟是怎样的,是不是跟自己弄丢的那个小东西相似…… 沈缘此刻能真真实实的感受到身后那道灼人心肺的视线,太过滚烫,宛若可以活生生将脊背烧出两个洞来。 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说不慌那是假的,那些被男人反复折磨和凌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如今又被这样赤裸裸地注视着,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扔上砧板的鱼肉任人宰割,双腿都是不可控制地发抖着。 就算两人此刻还有半米的距离,可沈缘还是能敏锐地捕捉到男人身上的气息,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和烟草味。 每次闻到这个气味,他就会下意识感到恐惧,恨不得现在就逃离这里。 因为会忍不住想起那两年里,对方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将他当做苏淮遥,狠狠蹂躏,那种屈辱和痛苦让他无比憎恨。 俞修情留给他的阴影太大了。 深入骨髓的恐惧。 一辈子都不可能抹去。 可他只能硬着头皮忍耐着,不露出任何破绽,因为他知道,如果让俞修情发现的话,他就再也没办法离开了。 他必须要在今天,演奏完这首曲子,将曲子里掩藏的秘密公之于众! 他要告慰九泉之下无故牺牲的俞璟霖,把残害手足的俞裴商和叛党苏淮遥曝光在媒体前,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嘴脸! 指尖的旋律开始从缓慢柔和到快速激烈起来,那是一种充满愤怒的节拍。 沈缘闭上眼睛,仿佛在这一刻能听到十四年前,地牢里痛苦哀嚎的声音,能看见俞璟霖被折辱得体无完肤的面孔。 看着面前这个少年自信演奏的样子,俞修情不由地愣了愣。 虽然对方从外形和背影看完完全全就是沈缘的复刻版,可唯一不同的是,沈缘从来都是唯唯诺诺,柔弱可欺。 而此刻弹琴的少年,却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坚毅。 这是沈缘永远也做不到的。 俞修情想到这,眼底闪过一抹失落,但很快便被他强行压制住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身前弹钢琴的少年,眼中闪烁着浓烈的兴趣。 手指微微蜷了蜷,俞修情还是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完全站在少年身后。 随即就在他准备抬起手,揭掉少年脸上的面具时,台下的众人突然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议论声四起: “你们快看啊!原来卧底俞璟霖身份败露原来是被苏淮遥给捅破的啊!” “太炸裂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之前没有听说过?而且十四年前苏淮遥也还是个孩子,居然能这么卑鄙!好歹苏家和俞家还是世交,他怎么忍心的!” “从小就心狠手辣!这样做不仅彻底毁了俞璟霖这个优秀的警官,还毁了整个俞家!可怜俞夫人年纪轻轻就守寡!” “对啊!而且更可恶的来了!杀死俞璟霖的真正凶手居然是俞裴商!” “怎么会?!他们不是亲兄弟吗?就算成了对立面,身上还流着一样的血!俞裴商怎么忍心害死自己的哥哥!” 耳边听着众多谩骂,俞修情眉头紧皱,跟随众人的视线,缓缓转过身。 身后的大银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赫然出现了祖母那首遗曲的谱子! 而且前奏和后奏无缝衔接,简直如同出自一人之手,每一个音符都能顺理成章地串联在一起,然后变成几句话! 随着少年的不断弹奏,那些音符下面也随之出现一个接一个的文字。 全都是十四年前,俞璟霖身份莫名败露,再到被俞裴商残忍杀害的真相! 俞修情看着银幕上不知道被谁投射出来的画面,眼眸里迸发出来的寒光如同刀刃,就像是要将整个银屏都刺穿。 而他握紧双拳的骨节更是因为过度用力泛白,骨骼咯吱作响,可见此刻他内心中压抑着的愤怒和仇恨有多强烈。 有几个在场的作曲家和钢琴师已经开始在翻译曲谱中的旋律,得出的结果的的确确就是如银幕中那样的文字!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炸锅了。 媒体记者更是蜂拥而至,纷纷举起相机,对着大屏幕上的画面拍照! 这样的新闻绝对是爆点! 主座上的俞老爷子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哽住了,他双瞳瞪圆,面色难看到了极致,露出痛苦和挣扎的神情。 他手里紧攥着拐杖,似乎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腿脚发软而摔倒在地。 妻子的遗曲被一个无名小卒在大庭广众下演奏还没调查清楚,现在又突然告诉他,害死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长子,居然是自己这些年弃如敝履的俞裴商…… 俞璟霖的亲弟弟啊! “董事长!您怎么了?!” 小陈连忙过去扶他起来,不停地用手顺着老爷子的胸口,急切地安慰: “董事长,您先别激动,保重身体!这件事太蹊跷了,是真是假都还没清楚呢!说不定是有人制造了这场阴谋!” 俞老爷子已经被刺激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一个劲地摆着手,那双苍老的眼珠子里一片通红湿润,布满痛苦。 好半晌,他才动了动苍白的嘴唇,颤声道:“不……是、是真的……我太太的前奏翻译过来,就是那句话……” 那句话的前半段翻译过来就是:我们的儿子,俞璟霖,他不是因为擅自行动身份败露才死的,是被…… 他当年为了编出乐曲的后奏,为了寻找害死俞璟霖的真凶,找了太多年。 好不容易后半部分被沈缘编谱出来,可旋律太复杂了,乐谱被辗转多个著名作曲家之手,也没能翻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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