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诚恳地道歉,可对方不依不饶。 季晨仔细打量着对面那张白净的脸,想起来他似乎是前几天晚上遇到的那个奇葩副驾驶。“对不起,是我的责任。”季晨再一次道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确实是他没仔细看前路。 “你把我衣服都弄脏了。”张盟嫌弃地去拍制服领口。 季晨没看清楚那里到底有什么污渍。但他低头瞧自己一眼,工服上是有一些尘土和润滑油的痕迹,他们干机务的难免会在工作中沾染到这些,于是说:“要不我帮你送洗吧。” 张盟撇撇嘴,他现在穿在身上怎么脱下来给他送洗啊。他高抬贵手一般地说:“唉,算了,算我今天倒霉。” 两人就此分别,张盟去咖啡店磕了一杯咖啡。边喝边感慨夜航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儿,早知道他就不要想得那么美好,乖乖去客航上班多好。 他来S航这么久,也没遇上什么合适的帅哥。要论长相江新年肯定算得上出挑,只可惜是个钢铁直男。褚煦梁嘛也标志耐看,但完全没法放到恋爱对象的位置上去考虑,找一个整天追着你考问专业知识的男朋友,光想想都觉得瘆人。 张盟喝完咖啡感觉活过来一点,拖着飞行箱去停车场找车。他把飞行箱和过夜袋塞进后备箱里,车刚起步没多久,屏幕就显示轮胎压力异常。 张盟停下来查看,发现有一截碎玻璃直接扎在了车的右后轮上。再往后看,路面上不知道谁打碎了一个玻璃饮料瓶,尖长锋利的碎片就这么铺在停车场的过道上。 张盟气得骂了一句脏话,觉得今天实在是倒霉到家了。 如果说是细小的玻璃碎片扎到轮胎里,他的车有胎压保护系统,就这么开去4S店是没问题的。但如今这么长一条玻璃碎片扎得又深,张盟真的很怕半路爆胎出交通事故。他开的是一辆路虎揽胜,后备箱里其实是配了备胎的,但问题是他不会换啊。 现在看来只能打电话叫拖车公司,如此折腾一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家休息。张盟叹一大口气,刚巧后面有车要过看他半天不走,鸣了一次喇叭。张盟扯着嗓子喊:“扎胎了,你绕一绕吧。” 后边那辆车并没有掉头,而是从上面下来一个男人,正是刚才那个机务。 季晨走过去问:“扎哪儿了,我看看。” 张盟伸手一指,并不认为对方能帮上什么忙,纯属来看他热闹。 季晨蹲下身按了按被扎的那个轮胎,说:“是不能开了,扎挺深的。”他抬头问:“有备胎吗?” 张盟一下站直了身体,惊奇地问:“你会换?”
第17章 季晨点点头,刚好这么巧又遇上了这个人。 张盟按开后备箱,给他看车子自带的备胎。季晨麻利地将轮胎搬下来,又回自己车上拎了一套工具箱下来。他放了一个三角警告标识在后头,熟练地用千斤顶固定张盟车子的右后轮,升起一点车身将轮胎轻微离地。逆时针卸下轮胎螺丝将被扎的轮胎取下,换上备用的新胎,动作娴熟又利落。 张盟全程没有搭手,这个机务换起轮胎来就跟在干自己的本职工作一样,要不是知道他是公司的同事,张盟都要以为对方是在汽车修理厂上班了。 季晨埋着头干活儿,从张盟的位置只能看见他后脑勺剔得很短的发茬和被晒出小麦色的后脖颈。季晨用袖子揩了一把鬓角的细汗,这时听见头顶传来一句:“你叫什么名儿啊?” “季晨。”季晨答复了,并没有期待对方交换姓名。但那位副驾驶自顾自地介绍:“我叫张盟,英雄联盟的盟。” 季晨将千斤顶取下,然后一颗一颗将螺丝全部拧紧,固定住新的轮胎。猛然站起来的时候感到头有些晕,大概是由于低血糖。在缓过那一阵眼前发黑的眩晕感时,季晨又听见张盟说:“唉,多少钱啊?” 季晨不动声色地稳了稳身形,重新瞥了一眼身旁的人。面皮细嫩,一副没吃过苦的娘们儿样子,趾高气扬的模样和他生命中曾遇到过的许多人一样。 “不用,就当是弄脏你衣服的赔礼。”至此两不相欠。 张盟被他锋利的眼神剐过脊背一僵,对方嘴上说着赔礼,实际凶得要死。本来想要感谢的话哽在了喉头,张盟这阵气还没顺过来,对方已经收拾好地上的工具,头也不回地走了。 “啧,没礼貌。”张盟嘟哝一句,也转身上了车。 进入深秋的深圳体感仍不觉得冷,像江新年这样体热的人一件长袖加一个外套足矣。最近他比较少点外卖,而是经常去上一次他同褚煦梁深夜去过的那家餐厅吃饭。不算贵味道又好的炒菜馆在饭点和那一晚呈现截然不同的热闹景象,像江新年这样独自一个人吃饭的食客不得不面临要和别人拼桌的境况。 江新年其实很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但在这样的时刻仍然免不了会想,如果不是一个人来就好了。 但江新年也没有想要交女朋友的想法,上一段失败的恋情令他只想要专心于工作,对他来说第二次机长考核的机会来之不易,他决不能让人再一次抓到错处。 又到周六傍晚,江新年在iPad上查询下一周飞行计划,周三到周五飞三天的深圳-福州-宁波来回。这样的班对于飞行员来讲并不算好班,因为飞一趟最累的其实就是起飞降落阶段,这样的小航段费时准备不说,实际飞行时间短小时数少,中间等待的时间又长,通常干下来得一整个通宵,算是最累的一种。 但江新年明白总要有人去飞这样的航段,如今在S航没人会紧着好班给他安排。他自嘲地笑笑觉得从前的自己真是天真,处处优待占尽还自以为身正影不斜。 周日午后,江新年正在看书,机资突然打电话来,问他能不能帮忙顶个班。所谓顶班就是指飞行计划排出来后,飞行员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执飞该趟航班需要其他飞行员紧急补上空缺的情况。 机组资源处的同事客气地说:“就飞两天,厦门-郑州。晚上十二点半起飞,现在替你买五点十五的这趟航班过去可以吗?” 江新年看了看表,现在刚好三点,能赶上。于是答应道:“可以,我现在就去机场。” 对方一连声地道谢:“谢谢,谢谢支持工作。” 机组资源处临时找人救场并不是那么好找的,首先这两天已经有航班安排的飞行员不能动,再者还要考虑到最低休息期,因此公司那么多飞行员实际能备选的并不剩多少。因此机资处对于江新年肯配合救场还是十分感激的。 江新年的想法很简单,能帮忙就尽量帮忙,大家都是同事工作都不容易,他平日里多配合机资的工作,下次自己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需要临时请假,别人也能充分理解。况且公司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也算待他不薄,他也同样愿意回报以十二分的工作热情。 挂了电话,江新年赶紧收拾飞行箱和换洗的衣物,这种买其他航空公司商业航班赶去执飞地的情况,他们就跟普通乘客一样需要至少提前四十五分钟走乘客通道过安检。在等电梯的时候江新年才拿出iPad查询航班计划,然后惊喜地发现今晚厦门-郑州这班机长竟然是褚煦梁。 他已经好久没和对方一起飞过了。 飞机轰隆隆起飞,江新年算了算时间到厦门大约七点,入住酒店后他只能休息三个小时不到就得进场,疲惫不可避免。但一想到能和褚煦梁搭班,江新年还是觉得这趟出来得值。 晚上十一点多,江新年在酒店大堂和褚煦梁碰面。褚煦梁见到他先是一怔,然后笑着说:“把你给抓来啦。” 江新年笑着嗯一声,褚煦梁的笑容有一种神奇的感染力,让他也忍不住跟着牵起嘴角。 褚煦梁边走边跟他说:“李彬下台阶崴了脚,下午坐航班回去了。我没跟机资打听他们找了谁来,没想到是你。” 江新年关心道:“严重么?” 他们坐上机组车,褚煦梁摇头:“严重倒不算严重,但方向舵是肯定踩不了,估计至少得歇两周。” 江新年点点头,干他们这一行是得时刻保护好身体,自从上班之后他打球都不敢再像年轻时候那么拼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一不注意就得在家歇了。 晚上的航班没什么特殊的,航路天气良好,就是郑州落地后有些冷。夜里温度低,江新年在褚煦梁签加油单时不经意碰到他的指尖,好凉。他劝对方回驾驶舱,可褚煦梁说没关系,他一向这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低垂着眼睫,褚煦梁的睫毛长,停机坪昏黄的灯光映在他眼睑,投下一片阴影,给人一种莫名的脆弱感。他越是说没关系,江新年的内心就愈是焦躁,总想找点什么来给他暖手。 第二天他们在厦门的酒店休息,江新年特意调了四点半的闹钟,然后洗过澡收拾好自己给褚煦梁拨了电话:“褚教,要不要一起吃饭?” 褚煦梁此时刚好在酒店的健身房,看了看时间,跟他约:“五点半可以吗?” “好的,五点半我在大堂等你。”看着还有时间,江新年又特意用发蜡抓了抓头发,穿上外套提前去楼下等。 褚煦梁五点半准时下来,他穿着一件米色的休闲风衣,松松系着的腰带将他的腰身勾勒。江新年从沙发站直身体,试探着开口:“我们出去吃好吗?”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千篇一律的酒店餐厅里。 褚煦梁没有反对,始终都是一副脾气很好的包容样子,似乎江新年提再过分的要求也会纵着他一样。 两人打车去了离高崎机场不算远的一条小吃街。江新年以前飞客航也来过厦门,厦门的主要景点其实都集中在南面的思明区,但他们这次时间并不宽裕,晚上还有航班任务得早点回酒店休息一会儿,因此他选了没有多少游客的夜市街。 “你喜欢沙茶面吗?”江新年说起吃一双眼睛亮亮的。褚煦梁手插在衣兜里笑:“没吃过。” 江新年很诧异,褚煦梁飞了这么多年,厦门没来过十回肯定也有八回了吧,怎么会连当地小吃都没尝过。褚煦梁解释说:“我一般都待在酒店,除非是过周末。” 那怎么行,江新年深感自己有义务带褚煦梁去吃遍厦门当地美食,“很好吃的,我带你去一家地道的。”江新年动作自然地扯住褚煦梁的臂弯将他往前带,像一只精力充沛的哈士奇在遛自家主人。褚煦梁笑着跟上,被对方牵着领进一家店面不大的老字号。 大约这家店味道确实很正宗,饭点食客不少。褚煦梁听见隔壁桌的老夫妻操着一口听不太懂的闽南话,同老板也熟识,应该是住在这附近的居民。 江新年点了两碗沙茶面还加了削骨肉和鱼丸,褚煦梁则加了一份青菜。面刚上桌就看江新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他吃得香,让看的人也充满食欲。褚煦梁挑起一筷子面送到嘴里,面条劲道爽滑,汤汁沙茶味浓郁,确实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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