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了捏山根,梁絮白再次看向郁楚。 他睡觉时非常安静,几个小时下来,连姿势都没变过。 只是眉头拧得很紧,仿佛藏有满腹心事。 从被宣布怀孕的那一刻起,郁楚的情绪就非常不稳定,这样的冲击,无论落在哪个男人的头上,都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梁絮白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去哄,毕竟他才是那个让郁楚怀孕的罪魁祸首,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风凉话。 除了心疼和愧疚,便只能默默陪着。 虽然不知道郁楚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梁絮白告诉自己,无论郁楚做出什么抉择,他都没有资格说“不”,只能千百般地顺着。 如果郁楚要打掉孩子,他不会阻拦。 如果以后郁楚不想再见他了…… …… 梁絮白闭了闭眼。 唯独这一条,他不能轻易答应。
第10章 郁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袋似有一瞬的空白。 他盯着天花板出神,很快便用余光捕捉到了一抹身影。 侧过头,眼风扫向飘窗,梁絮白正靠坐在那儿闭眸小憩。 窗帘遮住了晨光,将他的身影衬得朦胧含糊。 郁楚微感惶惑,直到神绪回笼,他才渐渐想起自己怀孕的事。 怪诞不经,荒谬绝伦,任谁听了都会震撼。 他用手捂住脸,努力把苦涩压回去,直到整理好情绪之后,才起身前往卫生间洗漱。 近来妊娠反应明显,再加上天气与工作的双重影响,让郁楚瘦了一大圈。 薄肩纤腰,肤如白玉。美则美矣,却难掩脆弱。 他与镜中的自己对试着,恍然有种面对陌生人的错觉。 郁楚机械地刷完牙洗完脸,全然不知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出来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与候在门口的梁絮白撞了个满怀。 梁絮白扶住他,语调有些担忧:“郁楚?” 郁楚抬眸,对上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微微愣怔,旋即不露声色地挣脱开:“梁总神色疲惫,早些回家休息吧,我也要赶去剧组了。” “暂时先不去剧组好不好?”梁絮白和他商量着,“你现在的身体状态不适合高强度的工作,我二哥说了,孕早——” “梁总!”郁楚疾声打断他的话,胸膛起伏得越来越明显,“我是男人,不可能怀孕的!” 梁絮白愕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郁楚的神情逐渐变得决绝,他才明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郁楚抿了抿唇,声音带着两分不明显的颤抖,“虽然你也是孩子的父亲,但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我想做回一个正常的男性。” 他说,“所以,我不能留它。” 也许“孩子”对于大多数已婚人士来说是幸福的结晶,然而于他和梁絮白而言,无疑是一颗伊/甸/园的毒果子。 他们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侣恋人,而是因一杯有药的酒稀里糊涂滚了一夜的露水情缘。 风过了,云自然会散。 他们之间,注定不会有结果的。 大概早就料想到郁楚会做这个决定,所以梁絮白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反应。 他顾及到腹中的胚胎对郁楚的威胁过大,当下没做任何犹豫,说道:“放心吧,手术的事我会安排好的。” 郁楚眸光翕动,语气近乎平淡:“我希望这件事能保密,别让任何不相关的人知道,包括后面的手术。” 梁絮白顺着他:“我让医生签保密协议的,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郁楚垂眸,鸦羽似的睫毛在这一刻细密地震颤,悉数挠在梁絮白的心尖。 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空间霎时寂静,只余两道深浅不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良久,郁楚出声,打破了这片沉寂:“我去剧组了。” 梁絮白面露难色:“孕早期不能剧烈运动……拍戏本就是很辛苦,你后面还有很多打戏,对身体的影响非常大。” “我会小心的。” “这不是小不小心的问题。”梁絮白皱眉,“你的身体情况特殊,如果——” “咔——”话音未落,一道开门声从客厅传来,截断了梁絮白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后相继走出卧室,便见奚晓晓提着几只餐盒,一边在玄关处换鞋一边说话:“郁哥,我买了早餐,你快趁热吃吧,剧组那边叮嘱你……嗯?梁梁梁总?” 虽然知道昨晚是他送郁哥回家的,但奚晓晓没想过他会留宿在这里。 杏眼瞪圆,满是不可思议。 “我正好买了两份早餐,梁总和郁哥一起吃吧。”她很慷慨地把自己那一份让给梁絮白了。 郁楚似乎感觉不到饥饿,可是一想到要拍戏,便只能强迫自己吃点东西补充能量,以免再发生昨晚那样的意外了。 他来到餐桌前打开外卖盒,里面有小米南瓜粥、酱肉包以及豆浆和油条。 食物的香气很杂,郁楚皱了皱眉,努力压下胃部的不适,挑一碗稠粥开始食用。 梁絮白在他身旁坐下,见他小口小口地吃,不由宽下心,转而拿起一只肉包,大口咀嚼着。 可是这样的和谐氛围尚未持续到一分钟,就被郁楚反胃的动静给打破了。 他甚至来不及奔向卫生间,便趴在垃圾桶旁呕吐起来。 梁絮白吓得赶紧扔掉包子,疾步靠近,替他轻轻顺抚背脊。 奚晓晓愣了愣,立马倒一杯温水递给梁絮白。 餐厅里回荡着郁楚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仿佛利刃削铁,直击另外两人的心房。 他吐了又吐,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剧烈的生理反应在眼角蒙上了一层水雾,憔悴又破碎。 梁絮白眉梢颦蹙,握住水杯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收紧,指节隐隐泛白。 他试图说点什么去安慰郁楚,可是嗓子竟如同被刀子割破了,半点声儿也发不出来。 素来不惧天不惧地的梁三少爷,心里没由来地涌出了一股子害怕的情绪。 “郁哥……”奚晓晓并未发现梁絮白的异常,所有的目光都凝在郁楚身上,“昨晚检查结果怎么样啊?你每天都这么吐,总归不是个办法。” 郁楚一顿,身体猝然绷紧。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这是在孕吐,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搪塞奚晓晓。 一时间,竟有种兵荒马乱的无措感。 梁絮白察觉到郁楚在紧张,于是主动开口对奚晓晓解释道:“你郁哥有点贫血,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奚晓晓紧绷的神经似是得到舒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昨晚郁哥把手机落我这儿了,梁导和袁老师他们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询问郁哥的情况。” 她后面又说了一些剧组的情况,叽叽喳喳,倒是将气氛活跃起来了。 被这么一折腾,郁楚的胃口所剩无几,奈何今天的戏份很重,他只能强迫自己喝下半碗稠粥,然后动身前往剧组。 梁絮白欲言又止,但碍于奚晓晓在场,他不便启齿。 “我送你们过去。”梁絮白抓一根油条在手里,起身往外走,“正好有点事要找梁导商量。” 来到剧组,大伙都对郁楚的身体颇为关心,郁楚笑着解释说自己轻微贫血,并无大碍,这才止住了众人的好奇,叮嘱他注意饮食。 眼下尚未开工,几位导演坐在棚内闲聊。 梁絮白走近,与他们打招呼。 导演们对这位投资人非常客气,纷纷起身与他握手。 梁絮白坐在副导演身旁,直入主题:“最近天气太热,容易中暑,上午十一点至下午四点之间可以不用开工,尽可能以大家的安全为主。” “但是这样一来就会拖延拍摄进度。”导演说。 梁絮白翘着二郎腿,食指在膝盖上娴熟地敲打出节拍:“剧组经费管够。” “如果影响其他演员的档期,相关补偿也由我来负责。” 几位导演目瞪口呆。 这大概是他们从业以来遇见过最体贴、最大方的资本家了,不仅每天给剧组送好吃好喝的,还让大家抽出一半的时间休息。 简直是菩萨临凡,普度众生。 心里虽如此戏谑着,但几位导演好歹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对这位老板的心思也能摸出个一二来。 ——听说昨晚郁楚出事后,梁絮白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里。 梁总来剧组探班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每次过来,几乎都是和郁楚待在一起的。 圈内曾有消息透露,说郁楚当初之所以能和繁花顺利解约,正是因为有神秘人相助,才爽利地拿出了三千万的违约金。 现在看来,这位神秘人极有可能是梁大总裁。 郁楚的作风他们皆有耳闻,长得漂亮,又洁身自好,最容易招这种公子哥儿的追捧了。 梁大总裁高兴了,给人砸钱买乐子,他们这群打工人跟着沾沾光享受享受,何乐而不为? * 剧组已经安排妥善,接下来便是手术相关事宜。 给二哥打电话之前,梁絮白坐在公寓卫生间的地板上抽了两个小时的烟。 他已经有好几年没碰过烟了,初尝时滋味并不好受,苦辣的烟丝一寸寸侵入肺腑,熏得他呛咳连连。 连抽好几支后,他才逐渐适应了这个味道。 身旁的烟蒂堆积如山,梁絮白烦操地掏出手机,拨通号码,点开扩音。 梁宥臣的声音没多少温度,泠泠然,比山泉还要凛冽:“什么事?” 梁絮白仰面吐出一蓬烟:“下午有时间吗?咱俩出去喝两杯。” 嗓音被香烟染透,沙哑得不成调。 梁宥臣微钲,反问道:“你嗓子怎么了?” “抽烟抽的。”梁絮白掐灭烟头,态度变得跋扈蛮横,“喝不喝?” 梁宥臣罕见地没和他唱反调:“地址发我手机里,下班后餐厅汇合。” 兄弟俩约在一家中餐厅见面。 梁絮白出门之前洗过澡,但身上还残存了一股子烟草的味道。 梁宥臣瞧他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又瞥了瞥那头张扬的红发,不禁失笑:“我若是把你这副鬼样子拍下来发到群里,爷爷肯定乐得合不拢嘴。” 梁絮白横他一眼,默默喝了口浓茶。 “说吧,找我做什么。”梁宥臣也不逗他了,开始切入话题。 梁絮白一面斟酒,一面说道:“郁楚要打掉孩子,麻烦二哥帮忙安排一下。” 闻及此言,梁宥臣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从昨晚郁楚的反应就可以看出,他是不会接受这个孩子的。 这样的消息落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其反应也不过如是。 梁宥臣端详着弟弟,斟酌几秒后说道:“国内目前只有圣娅的柳医生和邹主任参与过男性剖宫产手术,如果要做这个手术,得请她们出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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