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兆卿要他改,改到他满意为止。 ## 董兆卿对场景的细致要求,简直到变态的地步,一点不对劲都要调整。 场景搭建在两个月前便开始,六月下旬还未结束。 所以迟迟无法开拍。 演员都到齐了,他却要他们分开训练,不要见面、不要磨合,要最原始最青涩的状态。 董兆卿说:“这是一个单恋的故事,我要你们有纠缠,眼神的纠缠、肢体的纠缠,但不能过了。” 拍摄前夕,剧本还在修改。 徐入斐连续熬几个通宵,早上还要被顾顷拉去晨练。 一开始,他是拒绝的。 早上六点起床,比让他早上六点点才睡,更加没人性。 董兆卿仿佛知道他不会兑现承诺,特意叮嘱顾顷监督他。 第一天早上,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回响在房内。 徐入斐崩溃着穿上拖鞋、崩溃着开门,崩溃着看见眼前鲜活的肉体……忽然就不崩溃了。 顾顷的身材实在是锻炼的太好了,更别提穿上束身的运动衫。 徐入斐大饱眼福,决定跑一跑也是可以的。 一小时后。 “你别管我了呀……你自己跑。”徐入斐推开顾顷伸来的手臂,整个人烂泥一样瘫下去。 顾顷稳稳接住他,两只手臂夹在他的腋下,把他拖到公园的长椅上。 徐入斐大汗淋漓,徐入斐泪眼汪汪,深棕色的眼睛里皆是控诉,忍不住用家乡话:“你不是人的啊!” “嗯?”顾顷猜到他是骂自己,按住他的脑袋揉一揉,“你太缺乏锻炼了,这样对身体不好,老了容易得病。” “你把我当个人好伐?”徐入斐在心里朝顾顷竖中指。 顾顷让他坐在椅子上休息,自己又去跑了一圈又一圈。 起初,徐入斐看着天,可天是雾蒙蒙的,什么都没。 后来,他看顾顷,每一圈,顾顷跑到他面前,他数着。渐渐地,他开始猜接下来几分几秒,顾顷会再次出现。 他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呼吸也逐渐平稳。 下一秒,眼前出现的人影,又令那跳动慢了一拍。 “完蛋了啊,我心律不齐,要死的啦。”徐入斐仰头靠上椅背,没一会儿,视线里出现顾顷那张英俊的脸,他伸出手指。 那是个极其不雅的手势。 他胆大包天,中指戳在顾顷的脸上。 “都赖你。” 顾顷:“……” 那顿早饭还是顾顷掏钱请的,徐入斐怒吃四个大包子,还给董兆卿发照片。 徐入斐:【这是胜利的果实!!!】 爷爷:【给我捎上来一个】 徐入斐:【都在我的肚子里了,来剖吧!!!】 顾顷无意间瞥见他和董兆卿的对话,忍不住笑。 徐入斐凶狠瞪过来,“笑什么笑,都赖你,每天起那么早干嘛?” 顾顷配合道:“是我的错。” 第二天,敲门声照旧。 一周后,徐入斐适应了,不用顾顷敲门就能按时起床。 熬夜改剧本的那几个晚上,顾顷没再打扰他。 隔日,徐入斐自觉出现在宾馆门外,气哼哼,“你昨天怎么不等我啊。”但尾音带钩,撒娇似的。 “你需要休息。”顾顷说。 “……我睡不着。”徐入斐说了实话,“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蒋渔声。” 他觉得自己才是最先陷进去的那个。 顾顷摸了摸他的头,“辛苦了”三个字很轻,却重重砸在他心上。 “我写得很烂。”跑步到中途,他终于自暴自弃,吐露心声,“要是因为我的原因,一直开不了机怎么办?” 这是不可能的事。 董兆卿自有一套计划。 只是想磨砺这个年纪轻轻,初入社会的小徒弟。 但徐入斐太脆弱了。 他被养得太好也太精致,受不了半点波澜和挫折。 “没关系,大家都会等你。”顾顷反而是随他一起停下来,安慰道。 徐入斐蹲下去,他也蹲下去。 有很多时候,徐入斐写一个故事,写着写着便要哭出来。 但这是第一次,他当着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的面,大颗大颗地眼泪往下掉。 董兆卿予以他很高的期望,他也想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可结果总是不如意。 他是不是没有天分,根本不该吃编剧这口饭? 徐入斐把自己的不安呜呜咽咽地讲出来,顾顷带他到椅子上,反问他:“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接下这部片子?” “因为、呜……老师。” 徐入斐心里清楚得很。 大家都是因为董兆卿聚集在这里。 在场他年纪最轻,也应是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演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也需要很大的勇气。”顾顷说。 徐入斐抬起头,满眼是泪地看着顾顷,似是困惑。 “你不是也见了吗,当初饭店门口的那一巴掌。” 这是顾顷第一次主动向徐入斐谈论此事。 南方小镇的六月,雾蒙蒙的天,雨点落下来,细细的,恐让人察觉。 顾顷:“她说如果我去演同性恋,那么干脆分手。” 【作者有话说】 【小斐比中指. jpg】
第8章 谢礼 “她说如果我去演同性恋,那么干脆分手。” 徐入斐从没想过事情是这样的。 眼下犯错事的好像成了他,眨掉了眼泪,睫毛湿漉漉,呆呆望着眼前的男人。 顾顷今年二十七岁,前后谈过两任女友,一个是学生时期的初恋,毕业后回老家相亲,断了联系。 另外一任,就是前女友。 两个人是在剧组相识的,一起演过一些名不经传的小角色,一来二去熟悉起来,彼此的朋友也都认得。 在一起的第三年,女友坚持不下去了,改行开网店。 顾顷还挺着一口气,咬牙坚持。 能被董兆卿看中,饰演他电影里的男三号,是天大的好运。 但这部电影拍完,顾顷照样没有戏拍。 没有人愿意要一个代表作听到没听过的十八线演员演戏。 董兆卿的名气是大,但电影没上线,一切都是未知。如果真的厉害,怎么会是男三号?不该是男一吗? 年底时,女友再次提到这件事,要求顾顷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放弃演员这条路。 她说,两个人都不年轻了,该攒钱买房买车。 她说,别到时候连个订婚戒指都买不起,传出去就是个笑话。 正巧这时,董兆卿抛来橄榄枝,说要拍一部同性题材的片子,问顾顷有没有兴趣当主演。 主演。 那就是男一号。 “好啊!那你就去演你那同性恋电影!”女友说完这句话,狠狠地甩了顾顷一巴掌。 新巷的四月,潮湿闷热,随时都酝酿一场雨。 却迟迟没有下。 徐入斐正巧在那时出现。 他黑白相间的棒球服,在这个到处闪烁着霓虹的、多彩的世界里,成为一道独立的风景。 顾顷转头看了徐入斐一眼,推开门重新进入日料店。 ## 细细密密的雨,落下来,落在脸上、椅子上,落在徐入斐哭湿的睫毛上。 他的眼皮一颤。 顾顷说:“当时的剧本还没有修改,我看到的就是你的初稿。” “那很蠢。”徐入斐语带哭腔。 “不蠢。”顾顷耐心地说,并为他揩掉眼泪。 迟到了两个月的雨,终于在这一天,下了个彻底。 “我认为很好,小斐,你该对自己有自信。”顾顷幽深漆黑的眼眸望向他,“我是因为那个剧本,接下的这部电影。” 雨水顺着发梢滴滴答答往下落。 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 徐入斐站在房间门口,等待顾顷找服务人员要干毛巾。 有人走上来了,木质的台阶“咯吱咯吱”地响。 徐入斐抬起头。 是乔溥心。 他手里拿着一把透明的长伞,雨水顺着伞尖,在地板上汇聚一个小圆圈。 “徐老师早上好啊。”乔溥心说。 徐入斐拧起眉来。 “徐老师”这个称呼,是乔溥心的经纪人最先叫起来的。 得知他是董兆卿的徒弟,女人立马转换了态度,还特意找上门,跟徐入斐道歉。 徐入斐只觉得乏味。 乔溥心的经纪人是个乏味的社会人。 连带乔溥心,他都喜欢不起来。 明明他是他剧本里另外一个主角。 乔溥心说:“今早我看到你和顾顷,在公园的椅子上……” 他拖长音,很神秘似的。 “很亲密地拥抱着,这件事董老知道吗?” 徐入斐愣住了。 他在想,是什么时候,他和顾顷“很亲密地拥抱着”? 乔溥心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手指抵在唇上,“放心,我会保密。” “保密什么?”顾顷来得悄声无息,甚至连徐入斐都没注意到他何时到来。 乔溥心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身,脚一空差点摔下去,还是顾顷拽住他的手臂。 那一瞬间,乔溥心的脸扭曲一下。 “小心一点。”顾顷礼貌说着,松开了手。 乔溥心按住刚刚被顾顷抓住的位置,来回看了两人一眼,“好的,我会的,谢谢了。”说完穿梭过走廊,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顾顷一边问,一边把干毛巾搭在徐入斐的脑袋上,推他进了自己的屋子。 徐入斐如实回答,然后问:“难道你男朋友已经入戏了?” 顾顷没搭他的茬,只告诉他:“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尽量不要和他单独相处。” 徐入斐用毛巾来回蹭着脑袋,在毛巾里胡乱地点头,“好吧,你也入戏了。” 顾顷有些无奈,“我只是怕你吃亏,别人套你的话都不知道。” “放心好了,我才不和他独处,我不喜欢他这个人。”徐入斐将毛巾扯下来,一抬头,发现顾顷的房间没有阳台,是背阴的一间房。 “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 “我是认真的呀。”徐入斐走到书桌边,看到属于顾顷的剧本页,满满都是笔记。“他那个经纪人好嚣张,第一天来了就指着我的鼻子讲话。” 顾顷皱眉,“这事你没跟董老讲过吗?” 徐入斐摇摇头,“只要别再来惹我就好了,有经纪人了不起么?” 说着,他抬起头,看顾顷,“你为什么没有经纪人?” “我没有签公司。”顾顷说。 “为什么没有签?” “大公司看不上我,小公司我又看不上。” 若是以前,顾顷绝不可能这样说话,但徐入斐随意的态度感染了他,仿佛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随口就能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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