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水洗过的身体应该冷静下来才是,他这么想着,却事与愿违。 他闭上眼睛,始终无法进入睡眠,直到一张脸出现在他的脑海,手指不由自主地探索。 杏核一样的眼睛,窄窄的双眼皮褶,总是绷着的嘴角。以及杏仁豆腐一样的身体。 二十分钟后,方嘉鸣压抑着声线,放缓急促的呼吸。 短暂地到达顶点后,身体酥麻的感知像是一场骤降的大雪覆盖住了某片失落的沼泽。前三秒,方嘉鸣还能品尝到一丝餮足的错觉,但第四秒开始读秒后,那股无法抑制的不甘又擅自奔涌出来,从眼睛,从耳朵。 夜深了,月亮离地面越来越远,在方嘉鸣落满雪花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真实且恶劣的想法:他想看到林树也被这样的欲望折磨,想看他在自己面前彻底失控。甚至想听他在攀升到顶端的时刻,叫出自己的名字。
第3章 八点二十八分 方嘉鸣第一次见到林树是在七月一号的上午八点二十八分。 那是球队夏训开始的第一天。早上他抵达球馆门口时,大门罕见地紧闭着。球队上午的训练通常是九点开始,方嘉鸣并不住校,为了避开早高峰,每次都提早半个小时抵达。 以往只要是训练日,老领队都会提前来开好门,今天却有些反常。 盛夏八点半的烈日已经升得很高。方嘉鸣背着单肩包,往里走了两步,站在廊檐下等待。 与此同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嗡的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微信跳出一条新消息。 孟昀:“操,爆炸新闻!” 方嘉鸣回了个:“?” 对面却没了声响。 直到八点二十八分,他抬头看见远处有个穿着白衬衣的男生骑着单车朝球馆靠近。 夏天还穿着长袖,方嘉鸣打眼一看觉得有些古怪。 烈日下,那人的身影看起来轻飘飘的。他把车停到了一侧的雨棚下,跨步下了车,又弯下腰仔细地把车锁好。末了还用手拽了拽车锁,确保车完全被锁上。 在那之后,无论过了多久,方嘉鸣都会记得接下来的这一刻。 单车笔直地停放在地面的白线旁,那人脚上的球鞋刷得比地上那道石灰粉还白。 男孩在烈日下朝他看了一眼,又挥了下手。白衬衣的长袖往下滑了两寸,他露出了左手的手腕和一点小臂。 远远的,方嘉鸣以为自己看到了他的笑容。然而走近之后,他才发现是自己的错觉。 “方嘉鸣?”那男孩微蹙着眉头问他。 方嘉鸣愣了好几秒后才点头,视线却一直在他的脸上没有移开。 “你不进来?”男孩掏出钥匙把门打开,转头问他,面色平静。 方嘉鸣这才一个侧身跟着进了球馆。他刚想问为什么他会有球馆钥匙,又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却见男孩已经朝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走去,只丢给自己一个背影。 方嘉鸣杵在原地,过了两三分钟,才背着单肩包往更衣室走去。 他刚刚推开更衣室的门,坐到了储物柜前的长椅上,就听到砰的一声,门再次被人撞开。 方嘉鸣抬头一看,孟昀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 “我靠。太刺激了。” “什么?”方嘉鸣想起他方才发来的消息。 “老刘辞职了!”孟昀没忍住大叫了一声,直到身后又挤进来三个队员,他才连忙压低声音,“上周我还听说他在帮林教练做夏训计划,昨天突然就辞职了。太猛了!你说他会不会是被别的队挖走了?不对啊,领队这种职务也没什么好挖的......” 四五个人就这么凑在方嘉鸣面前,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老刘也上岁数了,不想干了也正常啊。” “不想干了这也是份稳定的工作啊,他上哪儿去再找这种清闲差事?” “清闲?你疯了吧。你以为每次我们比赛鞍前马后的人是谁啊?上次你膝盖受伤了不还是老刘给你背去医院的?” 方嘉鸣嫌他们吵闹,砰地拉开了自己的柜子,抬手脱下了身上的T恤,换上了球服。 柜门尚未关上,更衣室的喧闹声被人打断。 “五分钟后外面集合。” 方嘉鸣回头一看,是林永森站在门口,身上仍穿着那件灰蓝色的POLO衫和旧旧的灰色西裤。 “是。”几个队员立刻正色。 方嘉鸣今年大三,这也是他在队里的第三个年头。 孟昀口中的领队老刘本名刘频,原先是林永森年轻时在俱乐部的队友,但身体天赋和成绩都一般,退役后就跟着林永森来了江大篮球队当领队。 在方嘉鸣眼中,刘频一直是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不管是训练还是出去打联赛,老刘都前前后后安排得极为妥当。 今年的全国联赛时间提前到了九月,这也让这个夏训变得格外重要。刘频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辞职了。 方嘉鸣换好训练服后,走在最前面朝球馆中央走去。 江城白天的气温已经突破了37度。球馆的空调年久失修,开了半天也不见凉快。 七个队员站成了两排,方嘉鸣站在第一排的正中间,正对着林永森。 林永森手里拿着战术板,看着他们没说话,似乎在等待什么。方嘉鸣扫了一眼他的POLO衫衣领,面料失去了弹性,松松垮垮,下摆也被洗得皱巴巴的。 很快,有人走到了林永森的身后,方嘉鸣看到了那双刷得很干净的白球鞋。身后的队员们没忍住“呜”了一声。 林永森清了清嗓子:“今天要跟大家宣布两个消息。” 躁动的声音才逐渐平息。 “第一个消息,你们都知道,今天开始我们就要进入今年的夏训。联赛时间提前了,所以夏训的重要性我不再赘述。” “第二个消息,从今天起,林树同学将担任我们的临时领队。接下来日常的训练安排、外勤,都将交给他处理。请大家配合他的工作。” 林永森往旁边撤了一步,将林树推到了众人面前。 此时方嘉鸣与林树的距离不过一米远。 林树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但并没有跟他对视,只是礼节性地跟所有人点了个头。 他跟林永森一个姓。莫非两人是什么亲属关系? 林树看起来年纪很小,至多不过十八九岁,五官相貌跟林永森也并不相像。他的瞳仁很黑,黑到显得脸颊白得透光。头发理得有些短,露出了半个额头。如果脸颊再胖一点,扎上两个辫子,倒是很像不二家棒棒糖的那个小孩。 想到这里,方嘉鸣没憋住笑了一声。 他一抬眼,林树正好朝他看来。笑容冻结在脸上。他很快偏开了视线。 林树,林树。 方嘉鸣在心底念了两遍这个名字。两个字里带三个木。倒是跟他的模样很相配,从早上到现在,除了跟自己说了一句话,其余时候都是沉默的,淡淡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那样笔直地站着,跟球场外被阳光炙烤的香樟树没有什么区别。 夏训与日常不同的是,更注重体能训练。 以往的训练日,林永森至多让他们绕场跑个十来圈热热身,而今天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的五公里。 每一次夏训对队员们都是考验,大部分人都叫苦不迭。但在方嘉鸣眼里,林永森算是个很佛系的儒教。大部分时候他脾气都比较稳定,也很少会跟他们翻脸。 方嘉鸣不清楚这种稳定是因为他的自信,还是因为对这支队伍得过且过的态度。 在方嘉鸣加入球队之前,江大的篮球队一直在联赛中下游徘徊,常规赛拿不到几个积分,更是从没进过季后赛。 林永森来这里或许只是想找个闲差,拿不多不少的薪水,打发掉自己悠闲的晚年。 暑气蒸透整栋建筑,四个角落里的空调一齐运转也无济于事。 棕色的地板与十几双球鞋摩擦,发出不断的吱嘎声响。 林永森跟在队伍的最后,监督他们跑圈。 而整个球馆里,只有一个人冷得像是座石塑,一动不动地坐在场边。如果不是他手里的书页在翻动,方嘉鸣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五公里跑完,林永森宣布解散,休息半小时后集合。方嘉鸣走到场边拉伸有些酸胀的肌肉。 一组拉伸做完,身后的人仍旧坐在原地,腰背挺得笔直,心无旁骛地翻动书页。他右手握着一支黑色水笔,不停在书上写着什么。 林字开口需要先用舌头抵住上颚,方嘉鸣一个韵母还没发出振动,林永森忽然走了过来。 他以为是跟自己说上午的训练计划,忙往后撤了半步。 结果林永森越过了自己,插到了他和林树中间,将林树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挡住。 “早上板栗把沙发抓坏了,你晚上回去记得给他剪下指甲。” 板栗? 沙发? 方嘉鸣站在原地没有动,还没缕清楚这段话的含义。 对面的林树终于抬起头来,声音很轻地回答了一句。 “好的爸。” 嗡—— 方嘉鸣愣住了。 没多久,孟昀走过来撞了下他的肩膀。 “走啊,回更衣室。” 方嘉鸣嘴上答应下来,目光仍停留在低垂着头的那人身上。 “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更衣室前的昏暗楼道,四下无人。 孟昀往前跳了半步,狠狠锤了一下方嘉鸣的肩膀:“哎,有八卦,听不听?!” “没兴趣。”方嘉鸣甩开了他的手。孟昀每天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嘴里真真假假的八卦更是从未间断。 “是我们这个小领队的八卦,真不听?”孟昀笑得贱嗖嗖的。 方嘉鸣刚好推开更衣室的门,立刻停下转头看他:“什么?” “我之前见过他。” 方嘉鸣思忖,莫非孟昀也去过林永森的家? 他问:“你在哪见过他?” “他是数学系的。”孟昀说得眉飞色舞,“去年他代表学校去参加竞赛拿奖了,我陪隔壁摄影社的同学去颁奖典礼扛器材看到他了。当时跟他一起获奖的还有个女生。” 方嘉鸣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大八卦,有些无语,转头就进了更衣室。 孟昀却跟了上来:“哎,别走啊,据说那个女生,是他女朋友。” 方嘉鸣猛地回头。 ---- 小鸣同学:不好,这把是当三局!(不是
第4章 黏黏糊糊 “女朋友?”方嘉鸣微微蹙眉。 孟昀啧了一声:“他俩都是数学系的。我们这小林领队今年才刚满十八,但是跟我们同级,据说十六岁就参加了高考。那个女生叫许什么来着,也是个数学小神童。他俩每天在学校里同进同出,不是情侣是什么?” 孟昀的话向来只能信一半,方嘉鸣转头问:“你知道林永森跟林树是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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