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郗淮没有什么胃口,银色叉子抵着白瓷盘打着转,将意面卷好后又松开,重新卷起。 “其实出国前,我准备报复来着。” 在向仪的高层上待了这么多年,总要知道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信息,手里攥了些把柄。 只是在和心理咨询师聊天的过程中,对方发现了他玉石俱焚的危险倾向,把他劝了下来。 实在吃不下,林郗淮干脆将叉子搁在了一旁。 “冷静后想想,确实不太值得。” 刚离职不久向仪就出事,指向性太明显,被牵扯到的利益相关人不会放过他。 而且如果闹太难看,这么多年的名声也算是坏了,何况他手里还有向仪的股份。 若是不能一击致命,他反而受到更大的损失。 得再思虑周全些。 秦洲晏只是静静地听着,对方是在倾诉,不是在求助。 他只需要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和支持者就好。 秦洲晏剥了些虾放进空着的餐盘里,然后推向他: “吃一点吧。” 林郗淮看了会儿盘子里的虾,然后重新拿起叉子。 秦洲晏拿起一旁的餐巾擦了擦手,一边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说这些给我听?” 他自然也知道一开始对方攥住他的手,把他留下来是也为了听他和喻宁昭的对话。 而这些背后更深层的意味,他想听对方亲口说。 林郗淮的手顿了下:“更了解我一些,不好吗?” “为什么要我了解?”秦洲晏再近一步的问。 林郗淮的目光落到对面的人身上,静了几秒后,他才缓缓开口道: “因为我们要共度一段旅程,多了解下同行的人,以免接下来的路途产生分歧,也以防——”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收回视线眼睫微微的下垂。 “以防最后和对方走到目的地,却发现看不到自己想要的景观。” 是说旅途,也可以是说别的什么。 秦洲晏看着他笑了:“最后是漂亮的景观吗?” “还没到,谁知道。” “那我们现在的‘旅途’进程是?” 林郗淮想了想:“按理来说是二分之一。” 秦洲晏不好奇二分之一,但他好奇别的。 “为什么有个‘按理’?” “因为目的地没有固定在那。”林郗淮吃下最后一个虾,“看我们有没有人,具有能力搬动它。” “是不是还要注意搬动的方向?” “不愧是学霸,很上道。”林郗淮也笑了,“可能搬更近了,或更远了,说不准。” 秦洲晏笑道:“还吃吗?虾。” 林郗淮摇摇头。 他把账结了,两人准备离开。 看着自己前方男人的背影,林郗淮终究还是开了口: “其实还有个原因。” “关于留下你听谈话的原因。” 秦洲晏的步子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人,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伊塔伦纳,弗罗莱尔度假村,酒馆外。” “我想让你知道,我有改。” 秦洲晏几乎是在对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他就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漏了一拍后就彻底的坏了节奏,后面连脚追赶,最终乱成一团。 别人听到这个话,可能会不明所以,一头雾水。 可秦洲晏立刻就知道了对方说的是什么事,甚至可以在脑子里同步调出当时的画面场景。 那天和乔克他们聚完分开后,两人在酒馆门口有了一场短暂的交谈。 当时秦洲晏对林郗淮说了一句话。 “林郗淮,你不能正视别人对你的喜欢吗?爱情的喜欢。” 现在,对方却说—— 我有改。 林郗淮是个如果意识到这是错误,就会去努力改正的人。 他不否认秦洲晏对自己的吸引,也从不抗拒对方的靠近。 同时想了很久,该怎么去处理这一段特别且唯一的人际关系。 最后有些无奈的想着,如果是相同的情况下,面对的是另外一个人,秦洲晏大抵是能更直白轻松些的。 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谨慎的放慢步伐,跟着他的节奏。 对方或许是真的没说错,他就是很难搞。 林郗淮的性子和经历使他接受不了急剧快速的感情。 没安全感,信任感也弱,覃卓承和戚夫人事件过后更是如此。 可他强烈的想要排除一些过去对自己的负面影响,不说接受,起码先正视。 于是,从伊塔伦纳在8号公路上的那一通电话,就已经是他冲动下的第一次尝试改变。 这个人太难得,也太过于稀有。 他想给他们一个互相了解的相处机会和时间。 若是因为覃卓承和戚夫人,而让自己从此抗拒一切感情,才是最失败的做法。 只是理智分析是一回事,受伤后的本能防备状态又是一回事。 他需要反复的进行感情确认,静静的观察,小心谨慎的做着判断。 所以他仍不可避免是慢吞吞的、不安的、难以正面表达和回应的。 但是,他同样也呈以积极的态度。 就算不确定最后是什么结果,也期以更多的可能性。 走得会慢一些,但在走,朝着某个既定的方向。 这样的心意和状态,他希望能准确的传达给对方。 所以他说,我有改。 秦洲晏的唇角扬起,他语气有些夸张的感叹道: “你才应该是真正的学霸,进步速度怎么这么快啊。” “你不要急,我非常非常有耐心。” 林郗淮轻轻的“嗯”了一声。 最后,秦洲晏温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声音融进风中,添了些不明的缱绻: “林郗淮,你好酷啊。” 很多东西说起来简单,但心里的那关有多么难以跨越只有自己能深刻体会到。 去试图挣脱过往经历带来的情感枷锁,重新构建那些崩塌摧毁的信任,并不是只那轻飘飘的“我有改”三个字能随意做到。 背后又要经历过多少的挣扎、内耗与不安。 何况他们认识的时间还并不长,秦洲晏早已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得到现在这样的反馈,真的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秦洲晏伸手给他抚平被风拂得立起来的领口。 “辛苦了。” 林郗淮没有动,声音很轻:“你也是,辛苦了。” - 两人上了车准备去下一个地点. 只是没想到还没到夜晚,暴雨就已经先一步落下。 于是最后决定还是回家。 雨滴急急的敲击在挡风玻璃上,很快的流下,像是在上面泼下了一桶水。 然后下一刻又被雨刷扫开。 天气太过于糟糕,秦洲晏开车开得也就慢了些。 在红灯前停下来的时候,他看了眼身边人的人,他似乎是在想什么,有些出神。 手里还无意识的把玩着之前喻宁昭递给他的那张名片。 “你要去他那里吗?” 林郗淮摇摇头:“不是最佳选择。” 他解释道:“我和他有些处不来。” 否则这么多年时间,该成为朋友的,早就成为了。 世界上大多数人,并非全好,也并不是全坏。 所以在不违反底线原则的情况下,林郗淮与人结交主要是看相不相合。 喻宁昭明显是否定的那一方。 林郗淮需要的安全感并不只是在感情方面。 好不容易离开了向仪,他也希望能有值得信赖且能够正常合作不带恶意的同事,不管对方是作为合伙人还是上级。 而喻宁昭这人有些不可控,全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 那种情绪稳定带给人的信任感,对方给予不了。 以前在向仪,他们是独立的个体甚至有一定的竞争关系,喻宁昭得罪人并不影响林郗淮在外结交的人脉。 可一旦是利益共同者,那么在外界看来,他们已经是一体的了。 对方行事随意,不可避免的会对他造成影响。 林郗淮将名片随意的放在一旁的凹槽里:“总之每个人的名片我都接了。” 给过他名片的也不止喻宁昭一个人,他都说会考虑。 符合他一惯圆滑谨慎的处事风格,给了自己充足的退路。 “工作方面,你有什么想法?” 林郗淮随意的曲着手肘,搁在窗框上。 他开口答道:“最起初的时候,我看钱,要赚很多钱是第一首位。” “后来有了钱,我想有个好的工作环境。” 有人的地方都会有尔虞我诈、利益冲突,但他希望至少能正常点,不像向仪那么极端刻意。 “能让我更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情本身,然后综合考虑其他方面。” “那现在?”秦洲晏问道。 林郗淮下意识的看向凹槽里的名片,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第一诉求仍是更和谐的环境。 直到喻宁昭递名片给他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 他脑子里居然冒出的想法是,刚成立的工作室,那应该暂时不涉及国外项目吧? 只是这些念头很快就消散了,他想太早了,平添烦恼。 他们还不到那个程度,说不定根本走不到那一步。 林郗淮看着外面偌大的雨势,缓缓开口道:“本来是有点想法的,现在反而不确定了。” 秦洲晏启动了车辆,边观察着后车的情况,问道:“你的顾虑是?” 林郗淮扭头看向他,突然给了他一下。 “……”莫名手背被打的秦洲晏一顿,“我惹你了?” “嗯。”林郗淮偏开头。 烦。 他在想两个国家。 他在想那八千公里路。
第39章 雨势太大了,就算是撑着伞,也有被风吹得斜飞的雨水飘到身上。 从下车到进入屋子的短短距离,身上就已经带上了一股潮湿的水汽。 两人都回房间洗了一个热水澡。 秦洲晏的速度快一些,换上舒适的家居服后就来到了厨房。 林郗淮的免疫力差,秦洲晏担心他会生病,准备煮点生姜水。 然后拿出了一块纹理清晰的三文鱼。 今天中午喻宁昭带来的小插曲和后续事件估计还是影响了林郗淮的心情。 吃得太少了,后面肯定会饿。 正在处理食材的时候,放在身后中岛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秦洲晏扯了块厨房用纸擦了擦自己沾了水的手,然后拿过手机接通了电话。 他开口叫了声:“姐。” 电话那边的秦曼蓁一接电话就听到了他热油的声音,问道: “在做饭?” 她算了下两边的时差,没有等对方回答已经继续问道:“你那里不是已经下午三点钟,怎么还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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