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运车紧俏,补贴不好下。毕竟屠宰业也得用冷链。”黎英睿思索着道,“要想往外走,还得发展产业化的精深加工。” “也试着整过点,冻梨果脯啥的,卖得不好。” 正说着话,忽然吹起一阵狂风,梨树的叶子哗哗直响。 “下山吧,要下暴雨。”肖磊说道。 “大风刮大雨。”王大伟也道,“走,先回屋去。” 肖磊和王大伟都是农村人,上山下河翻墙头,都不在话下。就这小土坡子,三两下就能跳下去。 但黎英睿不行。更别提还穿着西裤皮鞋。他只能踩着肖磊的脚印走,陡的地方还得指望肖磊扶一把。 夏天的雨来得急,没两分钟,一道闪电就利剑般插到山后。 黎英睿有点着急了,脚一滑,差点没劈叉。肖磊一把薅住他胳膊:“我背你吧。” “不用。” “一会儿下雨了更滑。皮鞋指定崴脚。”肖磊半蹲到黎英睿身前,“我背你,几步就下去了。” 黎英睿不太好意思。挺大个老爷们儿,没有让人背的道理。更何况还有外人在边上瞅着。 “我可不是瑶瑶。” “我知道你多沉。”肖磊后腰处的手掌招了两下,示意他上来,“来吧。刚手术完,(别)浇感冒了。” 这话劝动了黎英睿。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一场小感冒都能把他送进鬼门关。 丢脸和丢命之间,他还是选择丢脸。 树条皮鞭似的,在空中抽打。雷又脆又响,咔嚓嚓地炸,山包像个被劈裂的大西瓜。 肖磊在前头跑,豪雨在后头追。狂风卷着草香和土腥,弥漫着奔腾。 黎英睿搂着肖磊的脖子。 颠簸的视野里,看到他湿漉漉的小汗毛,耳朵后小咬留下的红点子,还有因为使劲儿而凸露出来的脖筋。耳边是咻咻的鼻息,又重又热,带着南果梨般浓郁的酒香气。 恍惚间,心房颤麻,醉意醺醺。 他把下巴颏撂在肖磊的肩膀上,和着雷轻笑了声:“小狗。” 【作者有话说】 这周回国过年,这那的比较忙。更新时间我尽量稳定,但就今天一个双黄蛋嗷。 公主乳胶过敏。说明什么,说明一般套用不了。 磊子买不到水性聚氨酯的,只能从老板那儿薅羊毛。薅完还嫌弃有点短。 丁狗:过来,来,我给你撅折一半就不短了。 至于丁狗为什么用水性聚氨酯的,纯粹是因为薄,有裸感。 (我天天都在这儿科普什么东西啊)
第39章 “来进屋上炕。”王大伟推开门,示意黎英睿进屋。又冲老婆艳霞道:“你给那茄子炸上,我上老收家薅俩柿子。” 王大伟打着伞匆匆走了,肖磊去车上拿东西。屋里就剩下黎英睿,好奇地四下打量。 屋里铺着白色的瓷砖地,靠墙一张麻将桌。镶嵌式液晶大电视,对面放着实木的春秋椅。靠窗的地方,砌着一张大长炕。炕上铺着粉色的合成皮革,扔着小笤帚和扑克。 黎英睿瞅了一圈,又出门看艳霞烧火。 艳霞被他看得脸皮儿发红:“这外屋地凉,您上里屋,上炕。” “夏天也得烧炕吗?”黎英睿问。 “得烧。不然有潮气。” 正说着话,肖磊进来了。左手拎着皮箱,右手拿着除草铲和撮子(垃圾铲)。看到黎英睿皱起眉毛:“这块儿呛嗓子。进屋上炕。” 黎英睿进了屋,坐到炕沿边上。 “为什么招呼人上炕?”黎英睿孩子气地笑了笑,“我家可不招呼客人上床。” “不一回事儿。”肖磊蹲在地上,拿铲子刮着黎英睿皮鞋底黏的泥,“农村的炕不止睡觉。” “小肖老家在镇江哪儿?” “北四家子。就跟这隔一个村儿。” “怪不得。”黎英睿在他头上笑眯眯地道,“我看你一到镇江,人都活了。跟小猴子回山似的。” 肖磊也笑了笑,没说话。把掉地上的泥巴铲到撮子里,又拿起炕头的卷纸,不客气地扯了一大截子。沾了点矿泉水,擦拭皮鞋面上的泥。 黎英睿垂眸看着他的脑袋瓜,乖顺听话,像一颗硬邦邦的猕猴桃。 “等雨停了,顺道去看看你家。” 肖磊擦拭的手顿了下:“老家现在没人。” “你父母呢?” “没了。”肖磊薅掉黎英睿的皮鞋,攥了下他脚底板,“袜子潮了。换一双不?” 年轻人的手心很烫,像一股电脉冲,顺着脚底大力打上来。 黎英睿猛地一缩脚,栽倒在炕席上。肖磊站起身想扶他,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了。调头去箱里翻了一双干袜子,递了上来:“真搁这吃饭?农村菜口都重。” “没那么矫情。”黎英睿换了袜子,又悄声道:“你带没带一次性碗筷?” “带了。” “一会儿你就跟人家说我有乙肝。” 肖磊不禁觉得好笑。心道这人怎么这么多弯弯绕,明明是嫌弃人家碗筷不干净,还得找个理由。 “放心。没人挑(理)。” 两人在王大伟家吃了晚饭。农村做菜都实诚,一大盘子一大盆子的。烧茄子,大拉皮,炸黄花鱼,排骨炖金针菜。 黎英睿口淡,再加上肾病忌口。也就象征性地夹了两下,主要还是说话。 话题刚回到‘精深加工’,王大伟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手背拍了拍媳妇儿:“霞,去,把那梨酒拿来。” “哎妈,我整那玩意能给人喝啊。可别给喝出好歹了。” “啧,那咋不能喝!都干净儿的,一点毛病没有。快去!” 不大会儿,艳霞捧着个玻璃罐子回来了。王大伟接过来,正犹豫往哪儿倒,肖磊递上来个纸杯。 琥珀色的酒,在纸杯里潋潋地摇。 黎英睿闻了闻,小抿了一口。点头嗯了声,看样子是很喜欢。 “全好梨,一点儿烂的没放。别的不说,就整这梨酒,我媳妇儿可是这一片儿的这个。”王大伟竖起拇指。 黎英睿笑着问艳霞:“这是白酒泡的,还是用酒曲发酵的?” “发酵的。”艳霞道,“选熟透的梨,梨皮不能削。加点酒曲白糖,发两个月。” “真不错。”黎英睿称赞道,“除了南果梨,您酿过别的梨吗?” “都整过。秋梨,新疆梨,水晶梨,苹果梨,华盖梨。” “哦?”黎英睿眼睛亮晶晶地看她,“那以您的经验,哪种梨最适合酿酒?” “还得南果梨。”艳霞道,“其他的水分大,爱烂。香味儿也不够。” “我看这酒一点渣没有,是清汁发酵?” 俩人就着酿酒唠上了,王大伟低声对肖磊道:“瞅你老板爱喝,过会儿你拿两罐放后备箱。” 等吃完了晚饭,雨也停了,晚霞绚丽地铺在天上。 “黎老板,再来啊!再来!”王大伟和艳霞站在院门口,冲着轿车挥手。 黎英睿也笑眯眯地挥手道别。 “去哪儿住?往X市去得俩点儿。要就近上县城...”肖磊倒着车问道。 “去你家住。”黎英睿靠在副驾上,借着这点儿醉意脱口而出。 肖磊吓得差点没怼大门上,一脚踩了刹车:“你要来我家住?!” “县城的宾馆我住不惯。”黎英睿撇开脸,“市里又远。我累了。” “我家还不如县城宾馆。那大农村土炕,你能住?” “没那么矫情。”黎英睿看肖磊不乐意,还偏去不可了,“就去你家住。要不就回大伟家。反正我不想坐车,一分钟也不想。这土路晃得我想吐。” 肖磊瞪着眼睛看黎英睿。心道这梨酒难不成有40度? “行。来吧。”肖磊重新发起车子,往北四家子开。心想反正这人矫情,到地方看到条件就得反悔,没理由现在跟他犟。 肖磊的家在村尾,靠大路边儿。六十平大的砖房,扣着挡风用的塑料大棚。旁边是个铁皮库房,门口扔着个锈车斗子。 进了屋,紧挨着门的是炉子和铁锅灶台。灶台旁边是个小洗手池,池子旁是通往里屋的门。 总共就俩屋。灶台前边儿是主屋,住肖爸、吕艳和肖莹。灶台后边儿是小屋,住肖磊和朱有路,还有原来养的老狗。 久不住人的屋里一股霉气,黎英睿打了个喷嚏。 肖磊拿小笤帚把炕上的灰扫了扫:“就这条件,澡都洗不上。去县城吧,我开快点,二十分钟就能到。” “不用。就住这儿。” 肖磊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劝。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家,他其实也不想走。 “那我去把炕烧上。” 肖磊出去忙了。黎英睿四下看了看,就知道这不是肖磊住的地方,往小屋去了。掀开小屋门帘的瞬间,他一下子就猛住了——和王大伟家那种现代农舍不同,这屋像是穿越回了八十年代。 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一张小窄炕。炕梢放着要散架的红漆橱子,垛着两条缎面被褥。被褥上盖着一层塑料布,破败寂寥。墙皮开裂发黄,靠窗的地方已经霉烂。地上放着个五斗柜,旁边是大红色老式暖水瓶。 黎英睿走到炕边,看到红漆橱边戳着一块水泥板,水泥板上印着个脚印。 “咋来这屋了。”肖磊迈进来拎起暖水瓶,“水好了,准备洗漱吧。” “这是什么?”黎英睿指着那块水泥板。 “我妈脚印儿。” 黎英睿不解地看着他:“这是有什么风俗讲究?” “没讲究。”肖磊走进来,把水泥板倒扣在炕上,“我爸砌猪圈,我妈不小心给踩了个印儿。人没了,起(抠)下来留个念想。” “你母亲什么时候过世的?” “我十岁前儿。” “我母亲也在我十二岁那年离世。” 肖磊呆了一呆。他没想到,黎英睿竟会和自己如此相似。不仅同为长子,亲人得白血病、车祸离世,竟然连幼年丧母都一样。 “我们很像。”黎英睿率先道。 “你乐意跟我像?” “我不乐意又能怎么样?”黎英睿没听懂肖磊的意思,有点好笑地道,“我倒是希望有些事,我不乐意就不发生。” “不是,你不看不起我吗?” 黎英睿愣了愣:“我什么时候说我看不起你?” “你不让我叫你睿哥。还让我摆正位置。说我脑子不利索,寒碜,算什么东西。” 这直白的话一出,倒给黎英睿整语塞了。他支吾了会儿,哼了一声:“几句气话而已,你倒记仇。”说罢掀开帘子走了。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除夕快乐!! 多炫嗷!可劲儿炫!
第40章 肖磊在原地合计了会儿,还是没明白黎英睿什么意思。 黎英睿的话总是这样。难听的,鞋底子都能扎穿。可好听的,又像隔着鞋面挠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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