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忍吧,奚川心想。 他捏住钥匙要开门,刚对准锁孔,却听见卡嘎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奚川与房间里的人面面相觑。 谁也没开口说话,他们谨慎地打量彼此。 然而奚川从来不会主动释放任何敌意,他柔和漂亮的外表可以让人很快放松警惕。 “你好,”那人顿了顿,又问道:“请问有事吗?” 于是奚川又抬头看了眼寝室的门牌号,点头说道:“嗯,我住这里。” 他话音刚落下,房间内突然传出手忙脚乱的一阵动静,过后,有一人用极其兴奋的声音喊道:“是你啊!” 奚川微微偏身,他看见了白天跟自己说过话的那只棕熊,叫什么来着? “是我!捷奇!”地下室的光线太黑暗了,捷奇以为奚川没有看见自己,他高兴地自我介绍,同时把脸凑了出去。 奚川先看见了他的那双熊耳朵。 “你好,又见面了,”奚川说:“真巧。” “是啊,真巧!”捷奇拉住奚川的胳膊把他往房间里带,“你也住这里吗?那我们是室友了!”奚川点头。 给他开门的人稍微让开了一些路,奚川与他擦身而过,余光看见了他长在脸颊两侧,像钢针般根根竖立的胡须——是猫。 房间内部室徒四壁,除了四张床和几条矮凳外,连长桌子也没有摆上。奚川今天有点累了,他想早点休息,便问道:“捷奇,哪张床没有人选?” “我跟必争睡这里,”捷奇指着他右手边的两张木板床,说道:“那边没有人,你可以随便挑。” 奚川说好,他挑了左边靠墙的床,放下行李袋。 捷奇没多少眼力见,兴致勃勃地拉着奚川说话,“白天拉练,一路上我都没看见你,我以为你被淘汰了。” 奚川笑了笑,说道:“我跑得慢,在最后面。” “我也在最后,所以好的房间都让前面的人挑走啦,我们只能住地下室!”捷奇长得熊样,言行举止却像一个温顺的食草动物,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辛亏还有你们陪着我,不然我会很孤单的!” 奚川不擅长回应这种热情,他耳尖轻轻一动,听见了门锁扣紧的声音,于是侧目看见了那只猫。 捷奇顺着奚川的目光看过去,一拍脑门,说道:“哎呀,忘记给你们介绍啦!” 奚川:“……” 捷奇继续说:“你不要害怕,他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我们一起来的训练营!” 那人找了条没散架的椅子,正要坐下,听见捷奇对自己的介绍,有些奇怪的抬起头,指着奚川问道:“捷奇,他为什么要害怕我?他胆子很小吗?” “这是客套话,”捷奇调解气氛,“而且你的胡子本来就很吓人,像老虎!” 那人无言以对,他朝奚川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陆必争,人和猫的混基因种——野猫。” 奚川垂眸看陆必争的手,他的指甲很尖利。 “奚川。”他回握一下。 地下室供电不足,空气也不流通,奚川话音落下,原本就忽明忽暗的吊灯忽然‘滋啦’一声,似乎随时在歇菜的边缘。 “这里一共有四张床,我们现在是三个人,”捷奇好像很期待,他问:“必争,今晚还会有人来吗?” “不会了,每个寝室的人数都分配好了。”陆必争看了眼时间,“如果有机会,没人愿意往这样的房间里挤。” “也是,”捷奇很过意不去,“早知道我就努力一点了,也不至于让你跟我一起睡在这里——往上一层空气都好!” 陆必争在这次拉练中的成绩不错,他其实可以选择更好的住宿环境,但捷奇欲言又止的扭捏劲儿一上来,活脱脱一只生活不能自理的狗熊,陆必争只好下来陪他了。 没想到还能碰到奚川,这对捷奇来说是意外收获。 奚川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说话,两手撑在床沿边上,时间一久,他觉得掌心泛潮,抬起手一看,原来床铺湿了。 “我听说西基地原来是填海扩建出来的地方,越往下面走越潮,哪里都会渗水!”捷奇看着奚川的床和被子说道:“我去找后勤重新要床被褥,你等我一下。” “不用了,”陆必争拦下捷奇,说道:“现在太晚了,随便行动恐怕会惹麻烦。” “那怎么办?” “我没事,”奚川说:“能睡。” 陆必争的床也靠墙,因为方位原因,他那边墙角的霉味少了一些。陆必争走到自己床前,拎起行李袋后,又往奚川那边走。很快,他便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奚川面前。奚川:“?” “跟你换张床睡,”陆必争笑了笑,说道:“我那边不漏水。” 奚川愣了愣,说道:“不用,谢谢你。” “可是我已经过来了,”陆必争说:“走来走去挺麻烦的。” 奚川不太懂他说的麻烦点在哪里,陆必争走路没有声音,他在乌漆墨黑的房间中避开了路上所有的障碍物,很轻松就走到奚川身边,他的行动很敏捷。 “好吧。”奚川不擅长与人推辞争辩,于是跟陆必争换了张床。 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也潮湿。这里的被子很薄又硬,里面填充的不是棉花,是不知名的合成物,不保暖。今晚要降温,太冷了,奚川没脱衣服,就这样直接钻进被子里去了。 捷奇还说着什么,他的话很密集,到最后,开始复盘白天的拉练。 “不会每天都来这么一次吧,”捷奇哀嚎,“太要命了。” 陆必争没有接茬。捷奇讪讪地说他无趣,于是脑袋一转,看向奚川。他叫了奚川好几声,没得到回应。 奚川出神了,他在想事情。 “拉练第一名的人住在哪里?”奚川突然问。 捷奇没反应过来,“啊?谁?” 奚川默了默,说没事。 陆必争却回答道:“住3幢,我们隔壁的隔壁,十层楼的房间随他选择——那里的采光不错,至少不会潮湿。” “哦。”奚川翻了个身,侧躺着,他想到了申屠锋。 说到这个,捷奇来的兴致,他把自己打听来的小道消息无偿分享出来,“听说3幢是新建成的宿舍楼,是专门给那些公子哥住的地方。每间房都有独立卫生间,能洗澡!天气冷了还会开空调。不过今年公子哥都不来了,所以空闲的房间留给优秀学员住——必争,你说我们努力努力有没有机会改变住宿环境呢?我还想挺想体验一回独卫房间的居住感!” “别天真了,”陆必争双手枕在脑后,他晃着腿,言语中带着讥讽的笑,“谁说今年没有公子哥。” “也是,”捷奇闭了嘴,可他又对着腐败的世道表示气愤,“只有靠关系才能住进舒服的大房子!” 奚川沉默不言,他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奚川?”捷奇又叫了他一声。 “别喊了,”陆必争打断捷奇的喋喋不休,说道:“他睡了。” “哦,那晚安。”捷奇心大如斗,很快响起鼾声,不重,不影响周围人休息。今晚确实太累了,还要保存体力应付明天的事情。 然而奚川没有睡,他睡不着。这一天下来,他接收的信息过于庞杂,接触的人也多。他要把这些信息分文别类,要把所有人的脸和他们的名字以及特征对上号,不至于睡一觉起来就忘了,这样显得太可疑。 尤其是申屠锋,奚川觉得这人有八百个心眼,应付他比应付高强度的训练更让人耗费体力。 奚川叹气,他的睡意彻底没了,于是抬手摸了摸胸口,笔记本还在,奚川打算写日记了。 房间没灯,奚川自己有手电。他把手电打开了,又把被子稍稍往上拉一点,他不想打扰室友休息。 他以前记录重点内容,只有简明扼要的几句话,自己能看懂就行。可是今天不行了,遇上申屠锋,奚川觉得缪缪几笔恐怕写不全。他把申屠锋的五官特征写下,张扬、桀骜,这些词语都适合他。可是接下来关于申屠锋的行为动机,奚川却很难参透了——他们接触太少了。 申屠锋不像聂禁那样有直白且明确,不会直接拦住奚川说明自己的目的。他虽然也婉转表达过要宰了聂禁想法,但在奚川看来,那些话里的真假比例不好说,试探的成分更大些。 奚川在申屠锋和聂禁之间画了条横线,又在线上打了个问号。 以后边走边看吧,他心想。 半巴掌大小的笔记本写了两页,有些内容还没写全——那座关于深山里的废弃实验室。 到目前为止,奚川对这个实验室的兴趣远高于这些人。 然而说是这么说的,他的思绪会在此刻夜深人静时飘散,又往申屠锋身上去了。申屠锋除去那张横行霸道的脸以外,其他方面也并不好相处,但他却伪装得很好。 奚川晃晃头,试图把申屠锋从自己脑袋里踢出去。 然而眼睛一偏,他意外对上了陆必争的视线。 奚川:“……” 陆必争在看奚川,应该说是偷看。可他此刻却没有被抓了现行的窘迫,坦然若之地翻身,背对奚川继续装睡。 奚川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对了,他心想,申屠锋是异种,他是什么物种?看不太出来呢。
第20章 “去我睡觉的地方。” 陆必争起得很早,天没亮就醒了,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对面的空床——奚川不见了,大概是出去了,比猫的动静还小。 在这间所谓的寝室中,可以无忧无虑吃完就睡的,也只有捷奇了。 陆必争拿上自己的脸盆出门,洗浴室在走廊尽头,是公共的,他打算先去洗个脸。昨晚后半夜,温度低至零下,外面下雪了,很快又融化,雪没积起来。走廊的地上有一滩水,结冰了,踩上去很滑,冰上有只死老鼠,尾巴被冻住了,陆必争嫌弃地看一眼,他不喜欢吃老鼠肉。再抬起头,奚川正好从洗浴室出来,他们轻飘飘地对视一瞬。 “早上好。”陆必争说。 “早。”奚川点头回应。 他看上去刚洗了澡,可身上没有一点热气,发梢有些湿,几滴水珠挂在上面,好像随时都要落下来的样子。奚川穿得单薄,一件白色衬衫,扣子没系好,领口微微敞开。他的皮肤很白,哪怕在这样暗不见光的环境下,陆必争只看一眼,似乎就能透过这层皮肤看见埋在下面的细小血管,还有从左耳下开始到肩颈位置,那几条显得尤为突兀的肌肉绷带。 “怎么了?”陆必争点了点自己的脖颈,示意奚川,“你受伤了吗?” 奚川含糊不清地嗯一声,说没事。 他刚换了新绷带,还没完全融合皮肤,这会儿看着有点明显。并且蝴蝶长时间不见光,它生气了,奚川哄了好久才没让它继续刺咬自己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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