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珉垂下眼,这才伸手接过那份文件袋,手掌按压下去,挤出里面的空气,呈现本子的形状,“其实你不该管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可我已经管了,你看看吧,让我知道这是有效果的好吗?” 韩珉解开文件袋封口,从里面取出一本已经纸张有些泛黄的素描本,字迹几乎褪色,韩珉摩挲过封面光滑的塑封膜,眼瞳加深,“你是怎么见到他的?” “挺好找的,我问了下学校里的人就知道了。”谢时玉轻描淡写地带过,没说他从早到晚在烈日下连站了三天,才问到人的行踪。而见面只是开始,其后的抽丝剥茧和据理力争才最费劲,否则他不会花了一周多的时间,险些连这场秀都赶不上。 韩珉嗯了下,翻开那本本子,里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图画,记满了笔迹,他看了两眼就合拢了,“这是我毕设的手稿,那时候弄丢了,谢谢你帮我找回来。” 谢时玉扭过头,看了他一会儿,“韩珉,他道歉了,虽然我知道这种道歉,屁用都没有,但他道歉了。” 韩珉端起威士忌一饮而尽,“不要说脏话。” 酒杯放下,里头的冰块发出咕噜一声响。 酒液火辣辣地顺着喉咙灼烧到胃里,口腔里则是浓浓的辛辣苦味,韩珉闭了下眼,往事混乱地拥挤上脑海,牵扯的太阳穴鼓胀得疼。 他缓了很久才睁开眼说,“这份礼物很特别,我没想到会得到。也许除了你,没人会送给我,会为我这么费心地做这样没意义的事。” 昏暗光线中,韩珉的眼睛显得更深沉却明亮。 “你是怎么猜到的?” “我去查了你们学校的官网,你们那届就一个人没有毕业,因为……” 谢时玉喉结滚了滚,没往下说。 韩珉用手指摩挲着威士忌酒杯的冰凉杯壁,沁出的水珠顺着皮肤滑下来,他半垂眼,睫毛落下一小片阴影,五官俊丽明秀,原先冷冽的气场在酒吧暧昧的光影中逐渐淡化,变成柔和的轮廓。 “设计这块,是他带我入行的,我读书时只想赚快钱,对未来没什么规划,他引导我对这块产生兴趣,考上大学。那时候我因为临时抱佛脚,分不够,擦着线上的学校,被分配到了一个冷门专业,大一整年,为了转专业,他帮了我不少。我觉得我很幸运,碰上了一个好的老师。你知道大学里,最重要的是科研论文奖项,教学这块反而不怎么被看重。但他在学生中的风评却很好,专业细心,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他甚至能记住他带的每一个学生的名字,而我们班主任毕业时还经常用“那个谁”来称呼我们,所有人都觉得做他的学生很幸运。” 说到这,韩珉一顿,眉头皱起,脸上的肌肉因为刻意压制忍耐而坚硬得紧绷,即使重新回忆也需要些勇气。 虽然过早得接触社会,饱尝了贫穷的辛酸,可步入大学,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世界,就觉得人生履历终于翻开新篇章,灰暗经历已成过往,到底还是像同龄人一样青春稚嫩,难得在冰天雪地里收到旁人给的一盆炭,便死心塌地地觉得人好。 后面的事,他不说,谢时玉也知道。经过这快半个月的来回奔波,他基本拼凑起韩珉不欲提起的秘密。 一个学生,被自己最信任的导师陷害,背上抄袭的恶名,还百口莫辩,无法洗刷。最后负气倔强不肯认错,连毕业证都不要,就从学校离开,那个导师在时尚圈很有威望,为防他翻身,联手了头部公司和关系网封杀他,要他不得超生,只能转行,否则在跟红顶白的圈子,他没有出头之日。 李恒说的没错,那时候的韩珉会为了争这一口气,越是打压越是不甘,为证明自己的能力,无所不用其极。 心口沉甸甸地被巨石压住,谢时玉不忍再去想,这段时间他要如何熬过来,而这五年间,他又一直被李恒用这个秘密要挟,一次把心扎穿不够,要反反复复扒开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袁老师他得了骨癌,已经躺在床上两个月,”谢时玉说,“也许很难坚持到明年,我找到他后,他在病床上对你忏悔。” “哦。”韩珉淡淡一颔首,手抬起,打了个响指,叫酒保来添酒。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是这种善是受良心责问,真心忏悔,还是单纯的愚昧自私,畏惧死之将至,就不可知了。 韩珉没有表示原谅,谢时玉自然也不会善心大发,自说自话。他在病床前看着这个形销骨立,刚刚过知天命之年的病人,带着呼吸机,面庞苍老,屏退亲属,只剩他们两人在病房内,虽然嘴里说着对不起,也没有勇气把事实真相公开说出来,只是把这本素描本交给他,让他带回去。 这本,当时怎么找都找不到,使得韩珉的自辩疑窦丛生,最终推人入绝境的手稿。 谢时玉有些忐忑,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对韩珉而言,是解脱,抚平伤痛,还是旧事重提,反陷他入罗网。 新的一杯酒添满,韩珉端起酒杯,和谢时玉摆放在台面上的杯子,轻轻一碰杯,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谢时玉连忙端起杯子,看向他。 韩珉正举起酒杯,目光仍旧明亮,向他颔首致意,“敬结束,也敬新生。”
第54章 好梦 碰了杯后饮尽。 两人对视,谢时玉抬着头,视线交缠在一起,炙热灼人无法抽离。 结账后双双离开酒吧,他被韩珉拖着手离开,手指紧扣,一路跌跌撞撞穿过卡座、吧台、驻场的歌手。 歌词正唱到最后一句:寒夜里霜雪飘时,但愿花亦艳红,别后路上珍重…… 音响正对耳朵,震得人耳膜轰隆,连带着指尖也颤抖起来,传沿入心。 心跳像发了疯,血液加速奔流,他突然有种冲动,感觉每过一秒都是煎熬。 刚出门口,他就被推到隐蔽的巷子里接吻。 韩珉掐住他的下巴,谢时玉抬高脸,张开嘴,接纳着韩珉靠近的唇舌。 酒吧后巷久不打扫,气味浑浊,吻一会儿松开,谢时玉粗喘一阵,把头埋入韩珉颈侧,呼吸到男人身上清冽的味道,昏头昏脑得觉得好闻。 陌生的身体靠近,一只手从牛仔裤中拉出谢时玉衬衣的下摆,就这么摸进去,贴上侧腰的皮肤,指腹因为长期握笔有些粗粝,谢时玉哆嗦了一下。 绷紧的颈侧被落下一个吻,那只手一颗颗解开自己的衬衣纽扣,襟怀大敞,寒风刮过裸露皮肤,谢时玉感到一阵凉意,不由伸出手向前索取一个拥抱。 韩珉抱住他,俯身轻咬他的耳垂,舌头勾住耳垂中央的宝石,扫进嘴里,用牙齿不轻不重地碾磨。耳钉在刚刚愈合的伤口中,被勾扯的左摇右晃。 韩珉似乎对这处情有独钟,谢时玉可不记得从前他这么喜欢亲自己耳朵。 虽然是小伤口,也很敏感,被这样逗玩,酥痒感更强,激的人脸热。 谢时玉被亲的受不了,后腰往下都是软的,全靠攀附在韩珉手臂上自己才能站立。呼吸沉重,最后反客为主地伸手进去,掐了下他的侧腰,果然惹得人闷哼一声,弓起了背。 谢时玉掐完,就用手握住他的腰,嗓音嘶哑地低声说,“乖,宝贝,换个地方亲。” 韩珉却退开一点,近距离望着他。 谢时玉才发现韩珉的眼中有些泛红,浅薄的一层,因为肤白,才显得很醒目。 “不是要走吗?”韩珉问,气息轻轻浅浅地拂过他的脸颊,一阵热一阵冷。 谢时玉哆嗦了下,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盈满了韩珉的气息,“不走,”他把身体贴上去,手顺着腰往上,按住人的后背,让他不能再退,“我那时候吃醋呢,瞎说的。” 韩珉闭了闭眼,任由谢时玉冰凉的带着点酸甜果汁味道的吻落到自己脸上,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唇角,却没有主动迎合,“那我们的进度还太快吗?是不是应该再看个电影,吃两顿饭,再接吻?” 谢时玉听得发笑又发憷,知道他是在为之前的犹豫兴师问罪,手从后背往前挪,把衣服撩起,手附在胸口滑动,掌下的肌肉软硬适度,线条流畅,手感良好。 谢时玉主动靠近吻他,在月光下的窄巷子中靠近,“等不了了,我不止想跟你接吻,我还想跟你上床。” 就好像一点沸水进了油锅,一切都发展得不可收拾。 在巷子里亲吻片刻,两人跌跌撞撞拉扯着去街头打车。 坐在车内,谢时玉脸上还红着,嘴唇也被亲得肿了。他低头深呼吸,为了避免司机异样目光,竭力装的不动声色,心静如水。 可挡不住韩珉的手在阴影掩饰中伸向他。 谢时玉呼吸急促,迫不得已夹紧他的手,警告得看了他一眼,让他不要再动。 可刚抬起头,就看见韩珉对他微微一笑,出租车车窗外投进来外头繁荣的城市夜景,将韩珉的眉眼涂了一层瑰丽色彩,眼瞳中光华流转,好像自有意识,衍生出一场不该入人间的梦。 谢时玉不禁吸气,迎着司机从后视镜望过来的惊讶视线,不由自主地倾身过去,靠近人,在那张清冷薄唇上落下一个吻。 同时对司机说,“去最近的一家酒店。” 司机立刻心领神会。 车辆在深夜的街道上开得飞驰电掣,几乎五分钟内就在一家酒店停了下来。 走入前台,办理入住,再坐电梯上楼。 一套流程行云流水。 谢时玉站在电梯内,看着轿壁反射出的自己倒影,眼皮抽了一下,有些紧张,不自觉想要去看看身边站着的人。 韩珉手插衣兜,跟在他身后,见谢时玉回望过来就歪头冲他笑了下,“还是想去你家。” “下次,这里五分钟,回去20分钟。”谢时玉看到他就放松一点,垂着头,后退一步,靠近他,肩膀触碰到肩膀。 韩珉屈身下来,和他轻轻一靠头,“那下次,说好了。” 走出电梯,开锁进房,摸索着插入房卡,滴一声房间内的所有电器启动。 谢时玉刚想转过身,就被人拉住手腕,向后一推,后背抵上合拢的房门,一股熟悉的气息逼近,是韩珉弯下身亲了他。 头发被手掌轻微拉扯,让他尽可能地向上仰头,调整位置,谢时玉闭着眼,张开唇,享受这场亲吻,仅仅是接个吻都让他浑身发热。 手搭在后腰处,两人靠近,谢时玉抽了口气,拽起韩珉的T恤,把他往里间的床上推。 倒在床上,谢时玉撑起手臂,低头向下看,他突然感觉这个情形有些熟悉,好像第一次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酒店,这样的时刻,他们也是接了吻,然后纠缠到床上。 想到那天的事,谢时玉脸庞发热,细细密密的痒意一股脑儿地涌上来。 那天在酒吧被带走的时候,他绝不会想到他们会有这么一天,他以为这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消遣,是撑不下去的时候两个陌生人的互相抚慰,是一场赌博,谁知道这人是好是坏,存了什么心思,表面上是一夜情,日后会不会成为解决不了的麻烦?是让他暂时振作或者堕落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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