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玉在床上坐了会儿,就被桌上的东西吸引去了注意。 韩珉洗完澡出来时,发现自己卧室的门还开着,灯也亮着,谢时玉没睡。 他走过去,看见谢时玉站在桌子前,低着头拿着什么东西。韩珉一下意识到了什么,匆忙过去。 也许是感觉到身后的动静,谢时玉猛地转身,手里还拿着一个本子。 韩珉没来得及刹车,空间太小,大腿身体都撞到,两人几乎贴在一块。 谢时玉吓了下,身体下意识得后仰,手肘砰一声撑在桌面上,骨头磕到,清脆一声响。 痛得他皱了脸,脊背弯下去。 韩珉后退了点,有些慌,问了废话,“磕到了?痛吗?” 抬手去抓谢时玉的手肘,白皙的手臂上关节的位置青了一块,颜色很快显出来。 谢时玉吸了吸凉气,“是有点。” 韩珉低头看他的伤处,表情严肃,一排小扇子似的浓密睫毛垂下来,落了小片阴影。 韩珉刚洗完澡,浑身都是蒸腾的热气,毛孔吸饱了水都是饱满的,让他的皮肤在原先的冷白外透出薄红。头发吹了半干,黑色的发丝痒痒得骚弄在谢时玉的胳膊上,托住手肘的掌心很烫,明明用劲不大,却让人感觉很有力道。 谢时玉吸了口气,从韩珉手里抽了手,这种疼也就一下子的,麻劲过去就没感觉了。画还拿在手里呢,原本是想要兴师问罪的,现在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谢时玉清了清嗓子,将纸展示给他看,“这是怎么回事?” 素描本上画了幅人像,炭笔描了轮廓,头发眼睛甚至衣服的褶皱都很细致,眼睛尤其传神,好像真在注视着谁一样专注,穿着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了,能看到漂亮的锁骨。 韩珉料到他已经看到了,很淡定地承认,“是我画的。” 语气太自然,反倒显得谢时玉大惊小怪,出师无名。 谢时玉沉默片刻,又看了看纸上的人,的确和自己一模一样,才接着问,“为什么?” 韩珉却反问,“你不喜欢吗?” 也不能说不喜欢,韩珉画的好看,只是在别人图上看到自己就感觉怪怪的。 谢时玉顿了顿,“我是说你为什么要画这个。” 韩珉说,“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下次就不画了。” 谢时玉拿着画册的手放下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自己反应过度了,“我没有不喜欢。只是这件事我都不知道,你不应该在不告知那个人的情况下就画别人。” 韩珉从他手里接过画册,越过他放到桌上,“我没想给别人看,也没想公开,只是想留个纪念。” “留个纪念?” 韩珉点点头。 谢时玉有些无语,这算什么意思?每个和他有点关系的人,他都喜欢画一幅画吗?就好像收集癖一样,有人喜欢集邮票,集瓶盖,集可乐瓶,也有人可能喜欢收集情人的肖像画。 他盯着那张图又看了看,“那你能把这幅画送我吗?” 韩珉顿了下,背对着他,“我能说不行吗?” 谢时玉犹豫了下,还是放弃了,“那好吧。” 韩珉拉开抽屉,把素描册放了进去,就是这么片刻的功夫,谢时玉看到了几张熟悉的照片。 “这是什么?” 韩珉合拢抽屉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从抽屉里把那套照片拿出来,“我之前在一本摄影杂志上看到过,很喜欢,就打印出来了。” 谢时玉低头翻了翻,这套照片,是自己之前去山区做医援时拍的,回来后整理挑选了下,取了名叫《空山》,拿去参赛,还拿了金奖。 虽然名字叫空山,但不是风景照,而是写实的人物肖像,都是留守在山里的老人和小孩,几乎看不到青壮年的面容。那些被阳光晒得黢黑,被风雨吹刮得满是沟壑的脸,对着镜头露出了羞涩的微笑,连远一点东西都可能看不清的双眼却黑白分明,干净透亮。 是他玩摄影到现在,最得意的一套作品。 但这样和这套作品相遇,有点稀奇又有点巧合。 照片的左下角是有署名的,谢时玉张了张嘴,然后说,“还挺巧的。” 韩珉后腰抵着桌子沿,“赵老师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我也挺惊讶的。” “赵老师?” “赵景侯。” 谢时玉哦了声,“你们是朋友吗?” 韩珉嗯了声,“所以那天才去帮忙的。” 谢时玉看了看书桌上堆着的东西,有画笔和画册,“所以模特不是你的主业,你是画家?” 韩珉摇了摇头,“服装设计师。” 谢时玉了然,觉得这职业也挺配他的。混时尚圈的,特别潮又精致。 二人聊了这么一轮,时间也挺晚了。韩珉把桌上的东西理一理收拾了放好,“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走之前伸手又摸了把谢时玉的发尾,“记得把头发擦干,还有些湿,会感冒的。” 谢时玉看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又把他叫住了,“韩珉。” 韩珉转过身,“嗯?” 谢时玉的视线定在他的脸上,然后说,“你不用去客厅,今天谁都不用睡沙发,就睡这儿。” 韩珉说,“睡这儿?” 谢时玉说,“嗯,这床挺大的,一人一边不会挤着。” “睡一块儿啊?”韩珉笑了下,带了点戏谑地说,“的确行,也不是没睡过,而且你睡觉很乖,都不闹腾。” 声音低低的,嗓音像含了口鸦*烟。 谢时玉瞪大了眼,他们从再相遇开始都没提过那晚的事,谢时玉就以为两人都打算掀篇过去了,谁能想到韩珉会在这种情况下提。 这就搞的出这个主意的他好像在暗示什么一样。 谢时玉蹙眉解释,“我不是这意思。” 韩珉突然抬手,揉了揉谢时玉的头发,“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我不成,我没法跟你睡一块儿,”他俯下身,眼睛被昏黄光线照着,流泻过漂亮的光影,凑近谢时玉耳朵,“是我居心不正,不怪你。” “早点睡,晚安。” 韩珉出了房间,贴心地给他把门带上,又关了灯。 卧室里,谢时玉在原地又站了会儿,看了看桌上的素描本和堆着放的很多画册杂志,还有留下的那组照片,无一处不记录着那个人生活的痕迹。 如果说之前韩珉还只是一个漂亮的壳子,但现在他已经变成了真实的、会喜会嗔的存在。 谢时玉一下子接触了太多有关于他的事情,他的家人、他的生活环境、他的职业、他的兴趣,那个外壳渐渐被这么多细节填充得丰盈起来。 这人已经没法只存在于谢时玉的想象,他也没法再把韩珉当做一个萍水相逢,睡了一觉的一夜情人来看待,可以无聊时作慰藉,清醒时束之高阁。 对于陌生人他可以无所顾忌,但现在双方已经交织进彼此的生活,反而让他有一点畏缩和尴尬。 韩珉的那些话外音,弦外意,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暧昧,他也许是无意或者一贯如此的,谢时玉却没法受之泰然。韩珉说他是居心不正,细细想来,自己又哪有这么持心如衡,无非是一直绷着根弦罢了。 谢时玉关了灯,躺上床,换新的被褥却仍仿佛带了那个人的气息,深吸一口气,脸压进柔软的鸭绒枕里,分不清缭绕在鼻尖的香甜味是自己身上的,还是那个人身上的。 客厅里。 屋外还在淅淅沥沥地飘雨,没有之前那么厉害,客厅窗户的隔音不太好,能听见外头的风拍打玻璃的声音,很吵。沙发太软,整个人都往下陷,韩珉躺了会儿不太适应,没有睡着。 他坐起来,走到阳台处,开了点窗,一阵凉风夹带着细密的雨丝飘进来,他点了根烟,呼出的烟气向外飘散,有几点冰凉的雨点落到了他的脸上。他也没有抬手抹去,任由雨滴淌过线条分明的下颌线再滑落。 次卧里突然发出咚的一声响,韩珉一下掐了烟转身走过去,临到门口,里头又没声了,在门口站了会儿,韩珉低头笑了下,没敲门进去。 他预料到今天自己不太可能睡得着了,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怎么了,明明这人在酒店那晚就应该掀篇翻过去了,没有再往下发展的可能,PY搭不成,真谈感情又远不至于。 但他闭眼的时候总会想起谢时玉,一些片段和细节。穿着长袖拍照的时候,一滴汗滚过眉骨;作为医生逗小洁说话的时候,眼神温柔得像沉入海的月亮;喝醉酒时的笑,高潮时候通红的眼尾…… 总想着这些,估计是挺反常的。但他也不讨厌,不觉得烦恼,可能连自己究竟想怎么样也说不上,只是本能地想去亲近罢了。 望着一间门板,他听着屋外阵阵风雨声,又慢慢平静下来。 既然说不清,倒不如就顺其自然,等到了某个点,兴许什么就都清楚了。
第17章 外套 第二天睡醒,谢时玉还在韩家用了早饭。 韩洁的情况不错,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退了烧,很有精神,看到谢时玉特别惊喜地叫,“漂亮哥哥,你怎么来了?”然后一下子扑到了他怀里,丝毫没有初次见面时害羞腼腆的样子。 谢时玉那时候刚起床,还迷迷糊糊的,昨天被床上若有若无韩珉的味道搞的睡得不太踏实,总做些怪梦,半夜还在床头柜上磕了一下,后脑壳有些痛。刚出来就被小孩一扑,一下就撞到了墙上,弓了腰,正磕到尾椎骨,新伤叠旧伤,痛得他钻心。 谢时玉低着头,脸都扭曲了,还没等他说什么,抱着他的小手突然一松,谢时玉抬起头,看到韩珉抱起韩洁,侧对着他假装生气地对韩洁说,“你怎么可以推哥哥,快点跟哥哥道歉。” 韩洁有些委屈,“我想跟哥哥抱抱。” 韩珉抱着小姑娘转向谢时玉,“可你看哥哥撞到墙上了,疼得脸都白了。” 韩洁也觉得不好意思,瘪了瘪嘴,黑葡萄似的眼睛里立马蕴了两汪眼泪,小嘴巴巴两下,也没憋出来一句道歉,可能小姑娘脸皮薄,觉得在旁人面前丢了面子,不知道怎么办就开始哭了。 没一会儿就眼泪鼻涕一起下来,韩珉倒是见怪不怪,“怎么又哭了?不是答应我两天只能哭一次的吗?” 小姑娘打了个鼻涕嗝,“所,所以是明天的哭哭。” 韩珉说,“这也能预支的啊,那你后面两天都不能哭了哦。” 小女孩委屈得不得了,但也没办法,吸了吸鼻子说了声“好” 谢时玉实在憋不住了,也顾不上痛不痛,噗嗤一下笑起来,觉得这两实在太活宝了。 韩珉看他笑,却还假装绷着脸,对韩洁说,“可你还没有道歉哦,漂亮哥哥要走了,要去上班了,你不道歉的话,今天就没有冰淇淋吃。” 韩洁惊讶地睁大了眼,没有想到她都哭了,竟然还要道歉,简直亏大发了。但又太舍不得冰淇淋,只好转头对谢时玉说了对不起,说的时候还哭得破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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