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真正的穷凶极恶反社会的敌人,这样的嫌疑人总是更让他沉默。好像是身边不经意擦身而过的任何一个人,阴差阳错地走偏一步,如果没有及时得到应有的教训和惩罚,就一步一步地陷入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似乎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工作,他至今对这样的工作心生畏惧。 每一天,他都担心自己会不会犯错。 或许是抱着花的那只手颤了颤,梁煜衡把手攀上来,用掌心抵住他的手背。受伤的这只手已经拆了线,但伤口未愈,暂时还包了薄薄一层纱布。 热度透过纱布将他包裹,梁煜衡的体温贴着他的体温。 梁煜衡与他有着同样的恐惧,柳锋明想,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同僚与他们有着同样的恐惧。 而他们正在走下去,他也要这样走下去。 “我暂时去坐办公室了,人事档案还挂在市局,以借调的名义到了其他部门工作。”周云升的事情给他了最后的警钟,理智促使他做出判断。 柳锋明俯身把花放下,风很大,吹得花瓣四散飘零。“我不知道我之后会在哪里继续工作,但是每年我会回来的。” 他总归要以警察的身份来见章海宁,他总归要带着愧意过下去。 而章海宁始终在这里,柔和的微笑。 梁煜衡于是站在柳锋明身后冲墓碑微微欠身,又抚上他的背:“雨大了,走吧。” * 天空滚过两声雷,忽然就倾盆大雨,万幸陵园附近还有家快餐店,梁煜衡护着柳锋明把他塞进去:“我去买点热饮,别感冒了。” 店里完全没人,出餐很快,梁煜衡捧着两杯热茶转身回到座位上,才发现柳锋明不知怎么站到了店门口。 “别站在这里吹冷风。”梁煜衡头大,敢情还没淋够? 柳锋明一只手藏在口袋里,像是在看着大雨发呆:“里面也不暖和。” 这话是真的,A市一年冬天冷不了一个星期,连空调都没有暖风。 “那也进去,喝点热水。” 柳锋明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脚下生根。梁煜衡终于忍不下去:“别藏了,把烟掏出来吧。” 对方转过脸来状似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果然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来。 “你从哪儿弄来的?” “你去拿花的时候。” “那就是早有预谋了?” “我本来打算送给章海宁的,”柳锋明回答:“刚刚……觉得需要给我自己留着。”他犹豫了一下:“我能抽一根吗?” 梁煜衡看着他,不置可否。柳锋明于是顶着他的目光,慢慢地从烟盒里摸出一根,含在嘴里点上。 这烟太烈了!章海宁喜欢的烟太烈了! 柳锋明第一口就呛住了,他咳嗽起来,险些把烟掉在地上。然而气还没喘匀,他几乎是急不可耐地把烟塞进嘴里,猛吸了第二口。 浓烈的烟草白雾在他脆弱的肺里炸开,强刺激让两行生理性的泪水溢出眼角。他咳着,还在试图吸第三口。 他依旧是恋痛的,柳锋明意识到。 然而梁煜衡按住他夹着烟的那只手,在他腕上某处一按。他没觉得痛,只是瞬间麻痹失了力气,烟掉在地上,被梁煜衡踩灭。 与此同时,梁煜衡用自己的唇封住了他的唇。 柳锋明嘴里尚含着烟,梁煜衡已经撬开两排细齿,蛮横地让舌头闯进来。 突然遭此袭击,柳锋明下意识地抵抗,然而意识到对方的舌头在自己嘴里,并不真敢去咬,只轻轻用舌尖抵了一下。 梁煜衡却借机攀上来,像是在争夺他嘴里的那口烟,他在他的口腔里搜刮一圈,把那口白雾狠狠夺过来。 柳锋明在这件事上一向不肯吃亏,最初的惊讶过后,他粗暴地回应他。 红唇充血,粘稠的银丝淌到下巴上。柳锋明输在病得气短,很快被亲的窒息,头昏脑涨地瘫在梁煜衡怀里,仍不甘示弱地去咬他的唇,血腥混着烟气在口腔中搅动,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梁煜衡的。 他们的每一次吻总是这样,似乎非要闹到骨血相融,塑在一处。 直到他呛咳起来,趴在梁煜衡肩头低低地喘:“我会戒的,我会戒烟的。” “我不逼你,”梁煜衡支撑着他的身体:“反正往后我们总是什么都要一起试一试的。” 缺氧眩晕让柳锋明暂时不想睁开眼睛:“雨是不是小了?” “嗯,雨小了。我们该走了,要去赶火车。” 说到这里梁煜衡不禁一阵无奈,赶上春运,回柳锋明家还得转三班车。 得亏他财大气粗,三班都买短乘长还是选了商务座。 柳锋明却不想动:“就这样待一会儿吧。” 梁煜衡倒是乐意抱着他,只是怕他着凉,又在他肩上拍了拍:“走吧,我还得回家见丈母娘呢。” 这下柳锋明睁开眼睛直起身:“你管谁叫丈母娘?” “好好好,我是丑媳妇见公婆。”他打趣一句,然而自己又紧张起来:“说真的,你家里——” “我家里什么都没关系,我妈说只要……只要……”柳锋明红了脸,犹豫着不肯把那个字说出口。 “只要什么?”梁煜衡问他。 “只要……你爱我。” 细雨里,梁煜衡俯身再一次吻上他的唇。 “嗯,我爱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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