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F区的近况,八九不离十又是那个假夏观树的杰作。云落不久才在云光启那里旁敲侧击,除了能确认形势愈发严峻外,什么细节也得不到。 尽管F区只有Beta,但胜在人数浩荡。如果俨然已经到了动荡的边缘,事关联邦稳定的大事,他不能轻易让弥隅回去成为反叛的精神领袖。 究竟心系的是弥隅的生死还是联邦的稳定,抑或是想要断绝一切将来会与弥隅为敌的可能,云落根本无暇细想。 身后已经响起了云光启带人赶来的声音,再多拖上二十秒,弥隅就插翅难逃。 弥隅会受罚吗,不会的吧,毕竟他也是受人蒙骗,自己就是人证。 弥隅显然也听到了急促的脚步群声,声音立时急切起来:“云落,你有在乎的人,我也有。让开,我不想陆安歌的悲剧再在我朋友的身上重演一次。” 听见陆安歌的名字,云落愣了片刻,在弥隅即将挣脱之时重新用了力气:“那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抱歉,我只是...不想你死在我面前。” 他的本意并没有末尾的四个字,是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而强行加上。 弥隅不欲再与他拉扯,空气中渐渐浮出一股焚香的信息素味道,却为时已晚。 大批精兵从军队里赶来,将他团团围住。 一切已成定音。 又是军队的大门前,他再一次失去了回到F区的机会。只不过上次是他自己放弃,从马路对面主动走向独立于路灯下的孤单身影;这次却是那人站在他的面前发号施令,以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看着他,要人强行将他带回去。 被压着肩膀俯下去前,弥隅抬头,眼睛里满是憎恨的神情:“云落,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和他合作?因为你说我要离开,唯一的方法是杀了你——” 那个F区到这里来的Alpha,从不觉得自己的身份低贱,那些诟病他出身的不善言论他通通充耳不闻,总是昂着头,在S区、在军队意气风发地走。 此时却像一个阶下囚一般,被人在身后死死锁住,有针管刺入他的后颈,云落太过熟悉,那是肌肉松弛剂,自己被解除连接时被打入过满满一整支。 弥隅强撑着,甩不脱箍住他的人,说话的声音都似在颤抖:“可我不想你死。”舍不得你死。不想你死。 这分明是他刚刚也想对弥隅说的话。 弥隅总是敢说、敢做,没有他那样多的顾虑,头也不回地行在他前面。 云落瞳孔里的光圈似乎有那么两秒放大了,又缩回去。回过神时,他的右脚后撤了一步,像是心虚般想要逃走。 他眼看着弥隅在他的面前又挣了两下,而后没了力气。他望过来的眼神却依旧犀利,当着众人的面一字一顿地道:“现在看来,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你。” 地上仿佛伸出了无尽的蔓,先是缠住了他要退却的那只脚,而后一路神上去,勒住心脏,又扼住喉咙。 他以为弥隅在他手上打下的花卷结,和他及时折返回来拦下弥隅去送死,是他们彼此之间关系得到了缓和的证明。 但显然,弥隅的这一番话,将二人的关系打回从前,甚至比当初还不如。 他和弥隅都在做选择,弥隅没有第二个选项可选,他也一样。 云光启手臂一挥,弥隅被重新带回了几步之遥的大门内,再一次回到那个将他囚住的牢笼。笼内锁住Alpha的兽性,却也成为他目前唯一的安全岛。 本还想质问云光启,关于假夏观树的事情,他了解多少,云峰又了解多少。可望着弥隅被押着远去的背影,云落一下没了开口的力气。 他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手背,以为那里还系着一个花卷结。 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离去的队伍里,似乎夹杂了类似夏观树的身影。 云落隔开了一段距离,远远跟在后面往回走。抬头间,看到训场上的屏幕刚翻过一页,弥隅的名字在第二排,和他相距咫尺。 云落那一刻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这么多年来,在颜言和陆安歌身上都从未体验过的复杂。 突地,他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几乎是瞬时便警戒起来,却不敌颈后径直劈下的一记手刀。 他眼前一黑,倒下去前看到弥隅在一群人的包围下向前移动着,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说】 说好更8k,到这里其实已经快1w字了。不想卡在两个崽闹矛盾的中间,所以一次性放完了。看出来了吗...夏观树就是个激化矛盾的工具人...为了让云崽掉马的时候情绪能激烈一点...云崽的马甲穿不住了,下次更新就掉。
第47章 强制连接 又是熟悉的消毒水味。云落睁开眼,已经数不清这是近期第几次到医院来。 浑身都痛,不止是被击中的后颈。袭击他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床位四周都拉严了帘,除了勉强能辨认天光尚亮外,什么也看不出。 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光,他勉强看清床头的时间,竟然距离被袭击那日已过了三天。 他小心地动动,似乎是又被打了麻药,药劲儿还没过,四肢动哪里都勉强,知觉时有时无。他视线下移,手脚尚还健全。只是——他的视线停留在右手腕上。 云落一愣,一时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前不久才被强制拿下的通讯器,居然又再次戴了回去,和从前一模一样的位置,刚好盖上那道足有一乍长的疤痕。 那道疤再次被机械纤维穿透,在皮肤深层与他自身的神经末梢纠缠在一起。但或许早已麻木,这次竟没有之前那样痛了。 他想到了什么,吃力拉开面前的遮光帘,隔壁床上坐着一个人,正直勾勾地向他这边望过来,云落一惊。是弥隅。 弥隅的胳膊也被扣上了与他一模一样的通讯器,麻药看上去已经散净,抬腕时牵动了痛觉,面部表情不那么自然地皱了一下。除了通讯器外,双手还被一副电子镣铐锁在一起。 军医院并非没有单人病房,数量甚至比多人间更多。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把他们二人放在了同一间里——彼此互相打量几眼,云落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在他强硬拒绝建立连接的命令后,终于以一种不可违抗的方式,遭到了强制执行。 弥隅的目光盯在他的身上就没再移开过。当初的命令是从云光启的嘴里说出来的,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承了谁的命令,想也知道。 云落看上去一脸心神不定的模样,弥隅当然知道说什么能将他的防线击溃—— “居然还活着,真是大难不死。” “他是不是你的亲爸,怎么看都是一副巴不得你死的样子。” “你的命是什么新型环保材料吗,可以循环使用?” 诸如此类,随便哪一句说出口都能将云落一军。 他该这样说,说一千一万遍也不够解心中的恨。他一心护云落一条命,对方却擅作主张,拦他回家的路。 可视线扫过云落那一张几近惨白的脸时,什么调笑的话都收回了肚子里,只剩一句淡漠的质问:“你满意了?” 不知道是在鬼门关走过几趟的人了,每次都踏进一只脚去,阎王不肯要他,偏留他一口气,又打他回来。 云落实在有些虚弱,气息要十分勉强才能拼出一句话来:“什...么?” “这个,”弥隅摆弄了几下手腕上眼熟的通讯器,“托云少校的福,我们现在也是‘一荣俱荣’的关系了。” 云落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是明摆着将这事当做了他执行军命,故意为之的结果。 他却没辩解,只是闭上眼,将几分愧疚压在心底:“之前你没杀掉我,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我当然后悔,”弥隅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那么多次机会,我一次也没狠下心。我以为你除了‘命令’之外,起码会有感情。但看来,有些东西,即便有朋友也教不会你。” 他说着晃了晃手上的通讯器,像是终于接受现实了一般笑了:“好本事啊云少校,为了执行命令,连命都不要了?” “我...” 否认的话被咽回喉咙,云落无力仰回到床上去。什么时候开始懒于向弥隅解释了,他想想,好像有一段时间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诡异。和最初的剑拔弩张相比,明明看上去好了一些,可逐渐丧失交流的欲望又注定做不了朋友。 闭上眼的那一瞬,与弥隅之间竟产生了微弱的通感。云落一时讶然,连接生效的速度竟这样快。 弥隅心里无法倾诉的痛苦、思念和担忧被他尽数捕捉。这些不为人知的情感,在平日里被克制、隐藏得太好。 云落第一次感受得这样直观,面上毫不在乎的人,心底竟这样汹涌。 他侧过头去看弥隅。仍是一副没什么好脸的表情,不屑地轻哂一声。这倒是心口一致。 无畏者的深情最难招架,尽管不是对自己,云落依旧不知该如何应对。于是又转过身,面对窗子,看外面正惊起一行麻雀。 如果能飞到F区的话,麻烦你们把弥隅的思念也带回去一些。 当然,如果你们能够遇到陆安歌,请也帮我告诉他,云落和颜言都很想他。 算了吧。算了——还是只告诉他,颜言很想他,这样就可以了。就这样说吧。 弥隅盯着云落的背影,病号服搭在他的侧腰,精瘦,却薄如纸片。衣角卷起了些,线条若隐若现,只是几经重创后,皮肤变得如脸色一样苍白。 弥隅被这样几无血色的白刺痛了眼,那些早已打好腹稿的中伤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几日过去,房间内依旧安静如初。或许是因为弥隅手上的镣铐,或许是因为云落尚未痊愈的身体,又或者只是单纯因为,无话可说。 总之,除了每日护士来检测身体指标的那几分钟,整个房间如同一滩死水。 这天护士走后不久,房门再次被人开启。 弥隅头也不抬,语气也不甚客气:“不是才来过吗?又要检查什么?” 无人应答,门锁轻声落下。弥隅终于不耐地将视线投过去,看清来人的瞬间在床上挺直了身子:“云上将。” 云落这才缓缓转过身去,看到云光启一身肃整地站在门口,像是出了远门,刚刚归来。 想到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八成又是云光启坚持贯彻上级命令的结果,云落一边不解为什么脾气一向直来直去的弥隅竟对着当初带走他的上将这样毕恭毕敬,一边神情变得有些黯然。 犹豫了几秒,却还是开口:“你...您来做什么?” “亲自把M国的奸细送上了星际法庭,”他脱帽,风尘仆仆,在手里抖落掉灰尘,“耽搁了一段时间,这才有空来看你。” 云落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天就去了?” 云光启点点头:“把弥隅丢进审讯室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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