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存远和徐婷对视一眼,理解地点了点头,说着我们在山下等你,便把空间留给了李志。 李志在他们走后一个人坐在张晨歌的墓碑前坐了很久。他似乎想对张晨歌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他站起身,拿手很温柔地在石碑上抚了抚,然后转身离开了。 风往下山的路吹,吹在李志的背上,仿佛张晨歌在推着他下山,让他好好往前走,去走向新生活。 …… 那天是这五年里,李志第一次对未来生活产生了想象。他开始思考或许等一切水落石出,他还有机会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他曾离他的未来那么近,近到触手可及。 但他那时并不知道,这个未来就像是海市蜃楼,是他永远停靠不到的岸。 作者有话说: 更新~
第22章 失控 到陵园拍戏比较讲究规矩,上山下山不能原路往返,下山还要系上红布条。 先系好的沈明飞看到顾盼站在不远处,正拿着布条平复情绪,于是主动走到他的身边。 “我帮你?”他开口问道。 “哦好,”顾盼抬眼,因为神情放空所以表情看起来有些无辜,“谢谢。” 沈明飞接过顾盼递给他的布条,开始帮忙。许是距离太近的缘故,他帮到一半心里就莫名地想到了齐杰成之前说的“因戏生情”四个字。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在心里摇摇头,把这句话甩出去了。 “晚上要对词吗?” 沈明飞着手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好。” 水库溺亡案后《追夜》的拍摄也正式进入了后半段。主线由暗线逐渐转明,叙事的篇幅增加,故事情节越来越沉重。 沈明飞作为男主演需要消化很多情绪,对于他来说每场戏都不是轻松的课题。 出于陈导授意也出于顾盼自己的私心,他开始频繁地和沈明飞在晚上开小灶。他有时和沈明飞对自己的词,有时甚至会帮他搭第二天沈明飞和别人的词。顾盼个人在演技的处理上是典型的学院派,他上学时理论和实践成绩都很扎实,因此在出道后受邀去一些小的团队里做过几次表演老师,有一些教学经验。 不过顾盼的私心倒不是什么想和前男友多相处,而只是单纯地想维护住沈明飞所谓的“影帝光环”。他不知道他是一种什么心情在作祟,非要形容的话只能说他现在大概算是沈影帝事业粉——他不希望沈明飞因为失忆这事导致别人指摘他的演技。 19岁的沈明飞现在尚未在学校学到任何技巧性的表演方式,他所仰仗的只有自己先前的经验和演戏的本能。他现在想把一个人物演好,只能选择把自己全部交给角色。顾盼清楚这一点,沈明飞也清楚。他其实从进组起就知道,这部戏他想演好,除了真正把自己活成刘存远外别无他法。 而沈明飞的这种做法到了拍摄的后期愈发明显地表现出来。 顾盼一开始对沈明飞的“入戏太深”并没有太过在意,直到沈明飞开始频繁地在下戏之后把他叫成了李志,又在拍戏的时候把李志叫成了他的名字。他才意识到沈总这次人戏不分的程度有些远超他的预估。 而且这个情况并非只发在他身上,只是“徐婷”和“徐佳佳”的区别太小,被沈影帝统一用“小徐老师”糊弄过去了。 沈明飞较真的时候,甚至会因为戏里两个人嘴笨没说清楚的话,下了戏追着顾盼要把话讲清楚。 “我知道了。”顾盼大多数时候会被这样的沈明飞弄得哭笑不得。 入戏当然是好事。但相较于陈导对于沈明飞完全的欣慰,顾盼对沈明飞入戏太深这件事情隐隐有些担忧,因此他话说得很诚实,希望沈总自己有所把握。 “但遗憾不会减少的,”顾盼不止一次地说,“我们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不是一个人。”沈明飞回答他。 片场器械林立,好像钢铁丛林,把戏里和戏外的世界分成两个部分。他们只是从秋天拍到冬天,而戏里的人物却从少年一直走到青年。 当然不会是一个人。若要沈明飞说,他可以不加思索地说出十个角色和演员的不同之处。 但是知道一回事,情感上又是另一回事。 理性认知是清晰明确的,而情感感受更像一场连绵的雨,它带来雾带来潮湿,黏腻地附在你的皮肤,钻进你的骨骼里。它是不明确的,更是不可控的。沈明飞有时候觉得自己不是在演,他看到顾盼这张脸,他就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他感情和情绪给得很自然,没有修饰没有表演痕迹,仿佛这就是他日常的生活一般。 陈导把这种情况总结于他们配合越来越默契。 这种默契的背后,藏着许多个两个人偷偷补课的夜晚。 “你也会给别人开小灶吗?”晚上对完词的沈明飞走之前突然问道。 “我看起来很闲吗?”顾盼把剧本合上,看了看沈明飞。大发善心又无利可图在沈总的世界观里确实有些不太正常,顾盼思考了片刻便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你大概可以理解为我是在……投桃报李?” “?什么意思?” “《风之少年》是我拍的第一部戏,之前拍摄的时候你帮了我很多,虽然你不记得了。”顾盼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你帮我所以我也帮你,这就是因果关系。” 顾盼站在他咫尺的地方,神色认真。 沈明飞有点控制不住,他往里走了一步,拿肩抵住了顾盼的肩。 “怎么了?”莫名其妙被撞了一下的顾哥有些迷茫。 沈明飞想触碰顾盼。 这种想法等他发现时已经存在很久了。有时候是因为剧情需要,有时候因为想安慰李志,但有时候只是单纯地想触碰而已。 触碰能让他感到安心和安全。 顾盼的存在本身就让人很安心。 他带着一种天然的秩序感,他充满规则和十分客观的思考方式一方面是一种束缚,但另一方面也是一种矫正。在沈明飞焦虑和偏移的时候,他横平竖直绝对守序的世界观,会用最简单的方式把人拉回到轨道上。 但无论如何,触碰这种欲望是一种很奇怪的欲望。沈明飞自己知道。 甚至齐杰成对他说的“因戏生情”这句话的回音,往往会紧随这种欲望出现在他脑海里。 对此很苦恼的沈老板决定齐杰成今年的年终绝对要打个八折。他本来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从未为此分神,而他这个不省心的经纪人非要把这件事摆到他的面前。 但人之所以为人,在于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行为。 所以沈明飞想归想,不妥当的事情和不必要的触碰他是一次也没有做。 “吃夜宵吗,顾哥?”沈老板退开一步,“我知道楼下有家小吃店现在还开着,我请客。” “这么好心?” “今天课时费。”沈明飞笑起来,“走吧。” * 《追夜》常规案件的拍摄有自己的节奏。中段的案情拍摄没有太大的难点,后段开始各个角色演绎难度升高,几场有难点的爆发戏都安排在最后几周。 刘存远最难的几场爆发戏也在拍摄的后半段,其中情绪处理最难的就是顾盼的杀青戏。 习惯中段常规案情节奏后时间就会过得很快,顾盼作为主角团里戏份最早结束的人,在元旦节后迎来了他的杀青戏。 ———— 李志和张晨歌一样,死在一个秋天的凉夜。 六年前逃脱法网的共犯将他残忍地勒死,并抛尸到了同一条河里。李志的公寓被犯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把他这六年间所有收集到的证据资料都付之一炬。 刘存远接到消息赶来局里的时候,黑色的裹尸袋刚被抬上解剖台。 徐婷戴着口罩拉开拉链,李志苍白的面孔便裸露了出来。一丝血色都没有的嘴唇,显示出他已经完全流失的生命。 “把他搬出来吧。”徐婷深吸一口气,眼眶很快红了。 今天下午时候,李志告诉刘存远和徐婷自己要去见一个人,那个人手上有很重要的证据。至于要见的是谁他闭口不言,只说是自己的门路。 看来确实很重要。 重要到凶手当晚就要毁证灭口,甚至违背了自己一贯的行凶模式,给李志留了全尸体。 “我去找徐局要签字。”徐婷转身拍了拍走到她身边的刘存远,红着的眼睛很坚定,“必须是我主刀。” 刘存远神情恍惚,好像听见了这句话,但又好像听得不是很分明。 他走到解剖台前,看着助手帮李志缓缓盖上白布。河水的散发出来的气味把属于活人的气息全部淹没,像一块裹尸布一样裹在李志的身上。 “几点,在哪里找到的?”刘队哑着嗓子问道。 “22:05,城西河道。”副队看了看刘存远的状态,递上文件,“这是现场的勘验笔录,刘队,现在看吗?” “不了,半小时后会议室集合。”刘存远闭了闭眼睛,“我先去抽根烟。” 过目不忘是一种天赋,也是一种诅咒。 明明尸体上已经盖上了白布,但在刘存远眼里就好像什么也没遮挡住一样。他的大脑就像一台印刷机,清晰地记载着李志遗容的每一个细节。 刘存远握着兜里的烟盒走出停尸间。深夜的刑侦部门肃穆且安静,只有副队在集合队员去会议室的声音。刘队扶着楼梯的栏杆往上走,但没走两步便再也走不动了。 他双腿发麻,渐渐使不上力。他背躬地很低,紧绷成了一座桥。眼泪顺着他紧捂住嘴的手指流下来,他胃部翻涌着似要呕出肺腑,可又如同失声了一般一声哭嚎也发不出来。 李志几年前对他说的那句话突然好像咒语一般萦绕在他的耳边。 ——“你这么置身事外是因为刀没有割到你身上”。 … “好了,顾老师,我们这边的场景走完了。可以下来了。” 场务一掀开白布,苏卓赶紧拿着毛巾和衣服跑到顾盼的身边,给自家老板套上外套,谨防着凉。 “诈尸。”顾盼从台子上坐起来,评价了一番自己的模样。 “呸呸呸。”苏卓又递上热水,“哥可不兴说这些不吉利的。” 顾盼穿上衣服后从解剖台上下来,化妆老师立刻上前帮他把“死人妆容”卸掉了。 没有血色的脸庞立刻恢复了气色,看起来终于活过来了。 “杀青快乐,顾老师!”化妆师收好工具,对顾盼笑着说道。 “谢谢。”顾盼接过其他工作人员随后递来的花束,然后看着镜头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但真的要在停尸间拍照吗?至少先让我出去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负责这块摄影的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举了举手。 陈导这时候才姗姗来迟,过来搭了搭顾盼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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