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柯林挥挥手让他赶紧去,他没发现两人身边暗潮涌动的氛围,也没看懂陆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还以为迟尧不满陆鸣要折腾他学生,巴心不得让陆鸣赶紧走。 陈四方跟陆鸣被分到一组,也跟过去了,现在就剩迟尧跟李柯林两人。 李柯林跟迟尧从高中到现在这么多年朋友,他知道迟尧本质上是个小心眼的,斟酌后开口:“他们都还刚大一呢,不懂客气,哪里得罪你了我跟你赔不是。” “我没计较这些。”迟尧笑得春风和煦。 他是真没计较。 猎人在捕获猎物之前都会伪装得和善友好,方便猎物上钩,所以迟尧偶尔的小心眼并不针对还没追到手的猎物。 陆鸣毕竟是自己看上的人,冷漠也好,僵持也好,全当是空窗期的小情趣。 他跟李柯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目光穿过日光和人群,落在签到处旁站姿挺拔修长的陆鸣身上。 “他是几班的?”迟尧突然问。 李柯林怀疑他问这个的目的,在他保证不是折腾人后才告诉他:“射箭一班的,以文化成绩、训练成绩双第一进来的。” 迟尧若有所思:“这么厉害?” “那是,听说他高考文化成绩都能上京大,也就临安大学射箭专业厉害,他才来的。”李柯林语气暗含骄傲。 陆鸣似乎感应到有人在背后讨论他,抬眼看过来,与迟尧目光在半空中撞到一起。 不远处原本懒懒散散坐着的迟尧撑直身体,笑容满面地朝他挥手,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这一瞬间,日光落在那双弯弯的眼睛里,像落满揉碎的星子,令他移不开眼。 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念头—— 迟尧怎么生得这样好看,比女人还漂亮。 越界冒犯的念头转瞬即逝,却在陆鸣心底掀起风雨。 耳畔甚至响起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心跳声熟悉且震耳欲聋。 在他从前命中十环的欲望达到顶峰,拉弓死死盯住靶心时,也曾听见过这样清晰的心跳。 许久以后,陆鸣回想自己何时心动,脑海里闪过许多与迟尧对视的画面,唯有初见的惊艳和现在看似寻常的这一瞬间,最让他记忆深刻。 但此时,他并未表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陆家数十年的家教将他框在一个“陆家独子”应有的模子里,他只是眼帘颤了颤,然后就像是没瞧见迟尧的举动一样,面无表情低下头,在签到表上签自己的名字。 许是心不静,鸣字最后一笔写得太轻,陆鸣盯着看了会儿,将原本合上的笔帽又推开,在那一横上重新写了一遍。 再抬眼,他下意识越过人群看向方才迟尧所在处。 但原本刚刚还主动跟他挥手打招呼的漂亮男人此时却不见踪影,李老师身边空无一人,只有那条迟尧做过的小板凳。 怎么走了?不是要看他射箭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方才的冷待? 穿橙色马甲的工作人员拿着宣传册在他眼前晃晃,“这位同学?你是陆鸣吧。” 他回过神来,抿唇点头,接过属于自己的号码牌。 莫名失落席卷心头,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陌生的情绪究竟为何。 上一组参赛人员已经射完,他和陈四方没等多久就要进场。 李老师卡着时间点过来,站在场地白线外离他和陈四方最近的位置,鼓励道:“好好射,放轻松,不要紧张。” 或许对于射箭1班的其他同学来说,在外比赛的经历新奇且重要,但陆鸣由于母亲的缘故,从小练习,省内乃至全国的大小比赛参加了个遍,普通比赛他根本不会紧张。 这次……按理说他也不应该有所负担。 可迟尧说好要看他比赛,为什么临了却不来。 陆鸣一边默默思忖,一边为自己戴上护臂护指。 弦音场地宽阔,室外射箭场一次性能够容纳二三十人同时射箭,他们这一组便有二十人。 每名选手拥有十支箭,每支箭要在40秒内射出,最后十支箭总环数最高的两人出线。 裁判号令之前,陆鸣不自觉看向李柯林身边的位置,本以为还是空荡荡,却没成想迟尧来了。 像是急急跑过似的,鬓角、鼻尖渗出些细汗,阳光折射,更衬得面若春水桃花。 迟尧像之前那样跟他挥了挥手打招呼,原本扎起的长发有些松散,凌乱地散在身后,他自己似乎没注意到,一边压着脑袋上印着卡通图案的遮阳帽,一边跟他说话: “加油哦,相信你可以拿到冠军的。” 陆鸣:“……” 这是什么哄小孩儿的语气。 视线落到迟尧开合相碰的红唇上,陆鸣很快移开眼神,顿了顿,又看回来,“嗯。” 迟尧本来没奢望得到回答,陆鸣突如其来的一句“嗯”倒是给了他些惊喜。 迟尧笑得更深,陆鸣没再看,头转回去从箭筒里抽了支箭,准备听着裁判的哨声,却听到迟尧清朗的音线,他正小声跟李柯林吐槽:“这天也太晒了,早知道让员工在室外多弄些遮阳棚。刚找前台妹妹借了顶遮阳帽。” 裁判的哨声几乎在迟尧话音落下的那刻同时间响起,陆鸣愣了愣,比旁人慢半拍搭箭。 拉弓、射出,箭矢划破朝阳命中靶心。 陆鸣盯着七十米开外的靶子,心中却在想—— 真娇贵,一点太阳都晒不得。 作者有话说: 是漂亮的娇娇老婆呀~
第7章 跟我吧 室外场地干扰因素颇多,比如今日偶尔拂面的一阵风都可能造成环数偏差巨大。 这样的条件下非常考验射箭手的判断和技术,何时射箭、如何瞄准,都需要实战经验堆砌。 迟尧好奇陆鸣的表现,压了压遮阳帽,眯眼看陆鸣射箭。 陆鸣193的身高在一众射箭手中格外突出,宽肩窄腰,身形颀长,箭头反射日光,银白光芒灼人眼球,有力的手臂挽弓将箭矢射出。 银光破开空气,伴随着弓弦嗡鸣声扎入靶中。 九环,很不错的开场。 “你觉得这孩子怎么样?”耳边传来李柯林的声音。 “好好练的话,进个省队应该绰绰有余。”迟尧没吝啬夸奖,却也客观公正,“但这场比赛他不会是第一。” 后面半句迟尧压低了声线,没叫陆鸣听见。 一些老板邀请了职业选手参加这场比赛,那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油条,陆鸣今年还没满十九,即使也参加过许多比赛,但终究差了点。 方才那些话都是鼓励小孩子的,他不觉得陆鸣能打败那两三个职业选手拔得头筹。 最后一支箭射完,陆鸣第一时间看向迟尧,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举动有多暧昧。 迟尧手里拿着水瓶朝他晃晃,“太阳晒,快出来。” 语气颇为亲昵,仿佛他们之间本就应该如此。 从内场去外场要绕一圈,陆鸣背着弓箭,在出口处看见等他的迟尧。 见他过来,迟尧像赛前他给他拧瓶盖一样,将开好的矿泉水递给他,只不过瓶身上没有寒气白霜。 迟尧像是能洞察他心中所想,解释道:“刚运动完,别喝冰的。” 陆鸣迟疑片刻接下了这份好意。 转眼一瞧,李老师和在场其他同学都以一种微妙的神情看着他们俩。 只有陈四方不明所以,傻乎乎问:“为什么只有陆哥有水喝啊——” 陆鸣登时有些尴尬,不自在的略微抿紧嘴唇,仿佛手里接住的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矿泉水瓶,而是什么烫手山芋。 迟尧敏锐察觉到陆鸣的情绪变化,略微思忖,笑着站到陆鸣身边更近的位置,手臂贴着手臂,肩膀蹭着肩膀。 他本来还想揽下陆鸣的脖子,但陆鸣太高,站近之后越发觉得搂着费劲,便只是贴近了些。 “其实我跟陆鸣很早就认识了,所以多照顾些。这次是我考虑不周,颁奖仪式结束请你们喝奶茶。”迟尧大大方方介绍两人的关系。 玫瑰馨香融揉碎在阳光中飘散而来,热烈肆意,像迟尧这个人一样。 松散长发有几缕顺着微风磨蹭陆鸣锁骨,窸窣发痒。 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是对方那顶幼稚的卡通角色遮阳帽,亮黄色的皮卡丘,跟迟尧的风格很不搭,偏偏又莫名贴合得自然,有几分俏皮可爱。 陆鸣想后退拉开些距离的,奈何想法在脑海中一瞬而过,腿却不听话地杵在原地。 玫瑰香味攀附缠绕而上,沁入心脾叫人肺腑都发颤。 喉间发紧,陆鸣不自觉拧开瓶盖喝了口。 陈四方看见,忿忿道:“陆哥这是赤/裸/裸/的炫耀!” 等待剩余选手射完的功夫,迟尧在外卖平台下单了与人数匹配的奶茶,预约一个小时后送达。 顺道也点进微信看了裁判组组长私发给他的截止目前的成绩表。 总环数由高到低一次排序。 位列第一的并非陆鸣,但名字眼熟,是国家队的新生血液。 陆鸣跟另一位退役队员并列排在第二。 有人走过来时他下意识按熄了手机屏幕,李柯林“哎哟”了声,“有啥秘密呢。” “没什么。”迟尧是不动声色的性格,就算心虚也不会叫旁人轻易瞧出来。 不知怎的,他不想李柯林现在就知道陆鸣拿不到冠军的事,明明比赛之前他还笃定地说陆鸣不会是第一。 “你刚是不是在点奶茶?嘿嘿,破费啦,我替他们谢谢你。”李柯林凑到他身边。 “你这是看不起我呢,请小朋友喝点奶茶都要你亲自来道谢,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迟尧多抠门。” 李柯林看了看迟尧,不知想到什么表情有些低落,又勾起嘴角用开玩笑的语气打哈哈,“那哪儿能啊!我这不是想凑上来跟咱迟总搭句话吗?看看,周围那些人想凑上来还不行呢。” 迟尧的事情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润色花哨,真真假假,但李柯林是看着迟尧前几年折磨过来的,他平时不提不代表心里不清楚。 迟尧年纪尚轻那会儿跟抠门挂不上边儿,豪族高门的迟家独子,虽然本人行事低调腼腆,但迟家有意给他提前立威,每年生日宴会最是盛大隆重。 李柯林家里做点小本生意,原本是够不上这种名流宴会的,但因着跟迟尧关系不错,他也被邀请过去。 那年迟尧十八,成年礼是一辆全球限量五辆的柯尼塞格跑车,流线型车身,鲜艳张扬的大红色车漆,就停在宴会场地正中心。 他听见身边有人低低惊呼,“国内竟然有人购买到这款柯尼塞格”、“我听说报价九千多万呢”、“还是迟家大手笔啊”…… 富丽堂皇的灯光下,高朋满座的注视中,腼腆的迟尧跟随父母站在车边,手中餐刀象征性的切了下蛋糕,轻轻勾起嘴角笑了下,矜贵清隽,但少了些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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