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申掀开了那块白布,然后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2. 谭申的经济情况很糟糕。 糟糕到在无法动用顾方圆遗产的前提下,甚至买不起一块墓地。 尸体在医院的停尸房只能存放三天。 谭申需要想些办法,只是他不想用那些会被顾方圆“嫌弃”的办法。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任闻正底下的工作人员找到了他,表明会处理顾方圆的丧事,不需要谭申插手。 3. 谭申答应了。 不止是因为他没有钱,更是因为他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抱着小小的幻想,幻想着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巨大的骗局,而他深爱的顾方圆还活着。 然而他的幻想,在那场庄严、肃穆而盛大的葬礼中彻底湮灭。 他想要冲到顾方圆的尸体面前,最后触碰一下他,但却被层层叠叠的保镖拦住了。 他没有哭,只是呆坐在了原地,看着一群或陌生或熟悉的人,来参加顾方圆的葬礼。 等到葬礼结束,遗体被人退走,场地空无一人,他看着满目白花,终于意识到,顾方圆是真的死了。 顾方圆死在了他的二十岁,死在了他的一声呼喊之下。 4. 谭申吞药自杀了,然后又被救活了。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拔出了自己正在静脉输液的针管,然后用力地划破了自己手腕上的血肉。 但他不知道他的病房里有监控,医生和护士很快就制止了他。 谭申用了各种方式自杀,直到他收到了来自顾方圆的遗言。 那遗言断断续续的,似乎是顾方圆短暂地在急救车醒来了一次,然后用医护的手机录下的。 顾方圆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了一句:“谭申,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好好活着,你不配为我而死。 “我知道你会痛苦,但看到你痛苦,我会很高兴。” “永别了。” 谭申扬起了头,他疯了似的大笑,等终于笑够了,才低声说:“我听你的。” 5. 谭申并不知道,顾方圆生前曾经投过几个保险,受益人竟然是他。 保险赔偿金累积起来是一笔数目可观的金钱。 与此同时,他在顾方圆生前的电脑里,看到了他曾经为留学做的计划。 他用了顾方圆留下的钱,申请了国外留学,一切都很顺利,他拿到了国外的offer。 他出国了,出国前和他的家人彻底撕破了脸。 ——至于撕破脸的理由,那又是另一个长长的故事了。 他踏上了出国的飞机,下飞机后,却被警犬咬住了外衣的下摆。 外国的警察拿枪指着他,询问他是否携带了违禁品。 谭申摇了摇头,说“NO”。 警察更加警惕了,要求带他去警局做进一步的搜查。 谭申叹了口气,拉高了自己的上衣衣袖,露出了密密麻麻的伤口。 有的伤口已经结疤,有的伤口正在淌血。 “它应该是闻到了血腥味,”谭申无奈地笑了笑,“抱歉,我是一个自虐狂。” 警察放下了伤口,后退了一步。 谭申放下了深黑色的衣袖,拖着他的行李,走进了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国度。 6. “嗨,谭,要一起跳支舞么?”金发碧眼的女孩向他提出了邀请。 谭申摇了摇头,他说:“抱歉,我有男朋友。” 女孩显然不是被拒绝第一次了,她气鼓鼓地说:“你总说你有男朋友,可两年过去了,你从来都没有回过国,他也从来没有过来看你,你们是不是早就分手了,或者你压根没有男朋友,只是用他来拒绝我。” “他是真实存在的,”谭申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等我回国,我们就会结婚了。” 7. 谭申很爱做梦。 他总是能梦到他最爱的人。 谭申很不爱清醒。 因为醒来的时候,他就会清楚地意识到,他最爱的人已经死了,甚至是因他而死。 他悄悄地去了洗手间,熟稔地用小刀划破他的大腿,他把自己刺得鲜血淋漓,然后再熟稔地用伤药和纱布包好。 然后他推开洗手间隔断的门,刚好撞见一个嗑药的正在试图点燃他的“药”。 谭申视而不见,正想离开,却听到那人问:“要不要一起试试?只要点燃它,你就会忘记所有的痛苦了。” “不。”谭申拒绝得很干脆。 “为什么?” “他希望我好好活着,活着感受痛苦。” 8. 谭申想留下顾方圆的影子,所以他学会了画画。 谭申想让天国的顾方圆听到他的声音,所以他学会了唱歌。 谭申想好好办一场顾方圆的祭奠仪式,所以他赚到了一些钱。 谭申不想再让很多的车祸发生,所以他扎根进了智能安保行业。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就过了十年。 谭申还活着,虽然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他没有交任何的男女朋友,甚至没有交到一个表面的朋友。 他放弃了所有的娱乐,所做的所有的事,都和那个死去的人有关。 他下手越来越重,有时候在失血的眩晕中,仿佛能看到顾方圆来接他的身影。 他有意无意地放纵着自己,活着总归太痛苦,如果他失手杀了自己,是不是也不算违背诺言? 有时候,他会幻想着顾方圆还活着。 他启动了自己设计的软件,试图追踪到属于顾方圆的踪迹,然后不出意外地失败了。 顾方圆死了,他还活着。 他为什么还要活着。 9. 经纪公司想让他回国开演唱会,不露脸的那种也行。 他一开始拒绝了,后来突兀地想起快到顾方圆离去的十周年了,最后还是答应了。 他想给顾方圆办一场隆重的祭奠。 他想在演唱会上讲一讲有关于顾方圆的故事,即使那样会让他身败名裂。 ——他应该会很享受这个过程。 ——再没有毁了他自己,能让他感到快乐了。 他回了国。 10. 然后,他发现,顾方圆还活着。 11. 原来当年发生的一切真的是一场巨大的骗局。 顾方圆还活着,而他已经错过了他整整十年。 他结婚了,有了孩子,看起来已经完全忘记了他。 当他说出十年前他被欺骗、以为他死了的过往的时候。 他听到顾方圆对他说:“谭申,是我当年想不择手段地摆脱你,要恨的话,可以恨我。” 12. 怎么会恨你呢? 你是我深爱的人啊。
第51章 “那的确是爱,”任玄顾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爸爸你爱着父亲,那就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事。” “最好的事?”顾方圆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硬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和你父亲彼此相爱,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事吧。” “的确如此。”任玄顾深以为然,深表认同。 或许逛一逛真的能够让人心情愉快。 顾方圆与任玄顾踏上返程的汽车的时候,已经将来时的苦闷排解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风平浪静。 谭申没有通过任何途径出现,仿佛已经“想开了”、不愿意再打扰了似的。 顾方圆并没有那么乐观,他了解谭申,谭申真正想要放弃的时候,不是这副模样的。 当年,读高中的谭申想要参加一个去外地的夏令营,因为他是高中的优等生,可以获得一个非常大的折扣,半个月的夏令营,只要两千块钱。 那个夏令营内容非常丰富,他可以接触到很多的名校老师,参与很多未来专业的实践。 谭申的家庭出得起这笔钱。 毕竟谭家老大买的跑鞋一双要一千多块,谭家老三的补习费,一个月要五千块。 谭申极少向谭家人要钱。 顾方圆隐隐约约也察觉出了什么,主动对谭申说:“谭申,钱我帮你交了,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当我借你的。” 谭申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我自己解决,放心吧。” 距离缴费的截止日期还有十天。 谭申的情绪没什么变化,该笑笑,该阴人阴人,课堂上的笔记照旧记录得一丝不苟,每天甚至还记得给顾方圆带一杯冰镇柠檬水。 然后在缴费截止的最后时间过去后,谭申笑着对顾方圆说:“我试过了,但他们并不愿意为我付这两千块钱,这笔钱,可以用在他们大儿子的球鞋上,可以用在他们小儿子的补课费上,唯独不能用在我身上。” 顾方圆的第一反应是生气,他愤怒于谭申即使这样了,也要瞒着他,为了防止他帮忙缴费,竟然直到时间截止了,才告知了他的窘境。 第二反应则是心疼。他知道谭家父母一贯偏心,但也没料想到对方能偏心到这个地步。 他一把抱住了依旧在笑着的谭申,他说:“我也不去了,我要陪着你。” 谭申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去吧,带着我的份去看看、去体验。” 顾方圆最后还是去了夏令营,等他回来的时候,谭家父母苛待孩子的故事已经在学校里蔓延。 一年后,他们竟然出了谭申大学第一年的学费、生活费和毕业短途旅行的钱,而不是向早就说的那样——让谭申高中毕业去厂子里做暑假工。 这件事,顾方圆不是从谭申口中得知的,而是从其他同学口中得知的——谭家父母应该是迫于舆论压力而这么做,而这份舆论的压力,早在一年前就埋下了。 顾方圆忘不了谭申那时候决定放弃去夏令营的表情和眼神。 -- 时间可以过得很慢,也可以过得很快。 仿佛一眨眼,就到了周四,失踪了好几天的任闻正也终于有了消息。 “在候机。” 顾方圆打了电话过去,任闻正竟然接通了电话。 “我都以为你失踪了。”顾方圆忍不住说。 “那就是失踪人口回归,”任闻正看起来气色不错,视频的背景是熙熙攘攘的候机大厅,“明天见。”
第52章 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顾方圆刷着纵横航旅的APP,追踪着任闻正的航班落地。 航班落地后没多久,任闻正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到了,正走VIP通道,你就在车里,别下来。” “好。” 顾方圆打了个哈欠,他昨夜一直担心会出意外,几乎没睡,现在虽然是下午四点钟,但他困得几乎随时都能睡着。 任闻正的电话让他短暂地精神了一下,但又让他的神经变得极度放松,本想着闭眼小憩一会儿,但没想到竟然直接睡着了。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等睡醒的时候,他已经被剥光了,正躺在任闻正的怀里、躺在他们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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