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任玄顾没有做错让他失望的事。 顾方圆拉住了任玄顾的手,小孩子的手热乎乎的,也把他心头残存的些许不安驱散了。 他说:“惩恶扬善有时候也要讲究方法的。” “爸爸,我想过了,我所用的方法,是最便捷、最安全也是对受害人最好的。”任玄顾的逻辑非常清晰,清晰到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甚至还有点可怕。 “但会有一些不太好的流言。” “您介意么?” “我不介意,我只是怕你受到伤害。” “只要爸爸站在我这边,爸爸认为我做得对,那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任玄顾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握了握顾方圆的手,“我做这件事的时候,唯一担心的就是爸爸知道了会失望或者生气。” “所以你就瞒着我?” “我怕告诉你,你会伤心。” “你没想过向我求助么?即使我做不到,你也可以向你父亲求助。”顾方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介意。 “没想过,”任玄顾回答得很流畅,“十岁已经不是一个很小的年纪了,父亲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参与处理家族事物,我遇到一点小事,再回家求助家长,那会是一件很无能也很丢人的事。” 顾方圆深吸了几口气,有种想回家和任闻正吵架的冲动,他说:“在我眼里你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就要乖乖向大人求助,不然的话,要大人做什么?” 任玄顾鼓了鼓脸,有些乖巧地点了点头,他说:“我听爸爸的。” “……等干完相干的事了,然后再听我的,是吧?”顾方圆并没有被任玄顾这幅模样忽悠过去。 “如果爸爸反对的话,即使我很想做的事,也可以不做的。”任玄顾很认真地说。 顾方圆叹了口气,说:“是我太天真了。” “爸爸并不是天真,而是父亲不愿意让您接触太多社会的阴暗面,”任玄顾说着与他的年龄和外表并不匹配的话语,“他想要保护你,我也一样。” “但这样的话,我会变得很差劲的。”顾方圆像是开玩笑似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爸爸已经很厉害了,”任玄顾温声安慰,“父亲的那种养人的方法,有99%的概率会养成一个骄纵只会花钱索求的花瓶,而爸爸不仅发展了很多爱好,有了一些新的朋友,甚至还能靠自己的双手和大脑赚到一些钱。” “你父亲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顾方圆并没有生气,但他下意识地反驳了任玄顾的话,“我们之间相处的方式,是我们磨合后最舒服的方式。” “那您为什么不去工作呢明明是那么好的大学,那么容易就业的专业,却被父亲禁锢在了家里。” “……停,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顾方圆不想笑的,但任玄顾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话实在太好笑了,他笑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捏了捏任玄顾脸颊上的软肉,“谁说我没上过班?也是上过的,每个月赚不到多少钱,领导也实在不好相处,。你父亲有让我去他名下的公司上班,日常的工作内容或许就是喝喝茶水,但我不太愿意,总感觉太丢人了。后来一想,我在家里也可以收租生活,索性就不上了。再后来,待得烦了,就开始培养各种爱好,尝试各种事物,做着做着就赚钱了,再之后,就再也没有上班的念头了。” “您是想说,您不上班,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愿,并不是因为父亲?” “不,你父亲也要占点原因的,”顾方圆实话实说,“你父亲太有钱了,每个月又塞给我那么多零花钱,我实在感受不到任何生活的压力,自然也就没有上班奋斗的动力。” 任玄顾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消化思考顾方圆的话。 顾方圆耐心等了一会儿,最后听到任玄顾问他。 “爸,你现在过得快乐么?” “有你,有你父亲,当然过得很快乐啊。” “你有没有想过……” “没有,”顾方圆大概能猜到任玄顾想问什么,“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我也不愿意去想任何其他的可能。” 任玄顾看起来很想说些什么,但又忍住了。 顾方圆戳了戳他的脸颊,说:“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不要管,也不要总以为我是个受害者,我是平等自愿快乐地和你父亲结婚的,而且都结婚十年了,我比你想象得更了解你父亲。” 任玄顾眨了眨眼,他没说话,但顾方圆莫名在他的脸上看出了“真的吗,我不信”这六个字加一个逗号。 顾方圆叹了口气,说:“总之,你放心,我们的感情很好,也永远都不会分开的。” “最好这样,”任玄顾终于开了口,“爸爸,任先生疯得很,你不会想体验你试图离开他的后果的。” “他没那么可怕,”顾方圆说完了这句话,又看向了前方的司机,“我和少爷说的话,不准转告任先生。” “是,夫人。”司机沉声答应了,“要顺便删除车内的自动录音么?” “不用删了,任闻正也没空听,你删了,他反而会起疑。” “……这车里有自动录音?”任玄顾的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但声音却满含不可置信。 “有啊,为了防止我遇害,我坐的每一辆车上都会有自动录音。” “您不觉得哪里不对?” “我又不打算出轨,也不会去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有人录音或者没人录音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任玄顾小小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大大的震惊。 他说:“他在监控掌握你的生活。” “我知道,也习惯了,你就当做,这是我们夫妻间的小爱好吧。” “但这并不正常……” “嘘——”顾方圆伸出手,抵在了任玄顾的嘴唇上,“我的好儿子,你也不想让我和你爸爸吵架吧?” 任玄顾的眼神里满是震惊,看着有点可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等顾方圆收回了手,他才有些委屈似的说:“爸爸,你太偏爱父亲了。” “我的确偏爱他,”顾方圆甚至点了点头,“他把我从上一段情感漩涡里救了出来,把我心头的伤痕一点点抹平,给了我一段幸福的婚姻,带来了让我牵挂的你,我怎么可能不偏爱他。” 任玄顾闭上了双眼,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们会幸福的。” “我们当然会幸福,准确来说,是我们一家三口都会幸福的。” “爸爸,我很爱你。” “我也爱你呀,你父亲也同样爱你。” “我知道,我真的很幸福。” -- 一家三口用过了晚饭,顾方圆端着柠檬水去找任闻正,他推开门的时候,刚好撞见任闻正在和任玄顾交谈。 父子俩都是坐着的,在房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默契结束了对话,齐刷刷地看向了顾方圆。 顾方圆先是看了看大任,又去看了看小任,然后明知故问:“我是不是来得不太巧,正好撞见了你们在密谋怎么糊弄我?”
第14章 “你在这个家里的优先级是最高,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也没有你来得不巧的时候。” 任闻正先是说了这句话,然后才说:“没商量怎么糊弄你,是咱们家这小子,终于意识到他隐瞒的那点事从一开始就不是秘密,于是过来坦白从宽、自我反省了。” “你别教训孩子,”顾方圆下意识地说了这句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是在做好事,可能方法有些偏激,但不应该被训斥。” 任闻正闻言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任玄顾,才开口说:“我教训他做什么,马上就到六一儿童节了,我欺负他狠了,他再向你告状,我连房门都进不去。”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进房门了。”顾方圆说这句话之前,还特地回顾了一下他和任闻正十年的婚姻生活,实在没有找到类似的经历。 “前年任玄顾期末考试,因为轻视马虎,有一门考了第二,我和他谈了谈,谈的时候这小子倒是积极认错,结果谈完之后他立刻找你哭鼻子,他哭你也跟着哭,我想进门和你解释,你就哭着对我说你暂时不想见到我,愣是让我独自睡了半个月。”任闻正边说边摇头,看起来无奈极了。 顾方圆听任闻正说完了,这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不由帮任玄顾解释了两句。 “儿子当年没跟我告状,是我看他闷闷不乐,问他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跟你生气,就是那时候觉得小孩子嘛,还是快乐成长比较好。不过后来我也明白了,像任家这样的家庭,有时候平庸就意味着战败,不得不卷,也不能不卷。我当时哭也不是和你闹脾气,就是有点难过,可能,他不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或许会更好一些。” “绝不会有那种可能,”任玄顾重重地摇了摇头,“我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爸爸,我当时哭也不是委屈,而是感觉自己太弱了,这么弱小的话,以后该怎么守护爸爸呢?” “你们父子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任闻正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譬如一个费力不讨好、兢兢业业赚钱,还得不到丈夫关爱、儿子感动的中年男人。” 顾方圆有些哭笑不得,他完整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并没有关上门。 先是走到了任玄顾的身边,把柠檬水放在了桌面上,揉了揉他的头发,充作是安抚,然后很自然地说:“回去做作业吧,我和你父亲聊一会儿天。” “我不能听么?”任玄顾鼓了鼓脸,用很可爱的声线问。 “不能哦,”顾方圆同样夹着嗓子,声音甚至要比任玄顾更可爱一点,“我要和我老公说一会儿悄悄话,即使你是我们爱的结晶,也不能旁听。” 任玄顾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低声说:“……有时候家长太过恩爱,当小孩也挺无助的。” “好啦,无助的小孩,你该去好好学习了,”顾方圆干脆把任玄顾从椅子上抱了起来,他甚至还颠了颠,“重了些,再过两年,就真的抱不住了。” 任玄顾搂着顾方圆的脖子,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爸爸抱我出门吧。” “让我来吧。” 任闻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走了过来,他身上的衬衫向下滑落,露出了手臂上结实的肌肉,顾方圆只看了看肌肉线条,就很自然地把任玄顾送到了任闻正的怀里,然后向外长舒了一口气:“你抱他出去吧,我最近运动可能太少了,真的有些有心无力。” 任闻正扣住任玄顾的后脑,不让他再看顾方圆,像是一种保护,也像是一种约束。 他沉声说:“交给我就好。” -- 没过多久,任闻正就重新回到了书房,这次他扣上了房门。 这仿佛是某种信号似的,顾方圆吸了一口柠檬水,说:“乱搞之前,先把刚刚的事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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