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韩拓掀开被子,在李未末把自己擦秃噜皮之前招呼他。 单人病床不窄——韩拓侧着身,拍拍身前的空位。 李未末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了鞋爬上床,猫咪一样窝进韩拓的怀抱里,汲取生命所需的力量。 过了一会儿,可能也没有太久,韩拓出声:“末末......” “嗯?” “......我想上个厕所。” “.........” 原来韩拓的大小肠运转真的比较快...... 李未末突然想到什么,一骨碌爬起来,扶着韩拓去卫生间。 韩拓以为扶到门口就可以了,结果李未末一直跟他到马桶前。 还要帮他脱裤子...... “......末末,这我可以自己来。”韩拓阻止。 李未末抬起头,神情肃穆看不出一丝不正经,说:“我帮你扶。” “其实虽然我手上包着纱布,但解个手还是可以做到的。” 李未末态度坚决,“我想帮你扶。” 韩拓受宠若惊,“......那扶就扶吧。” 正洗着手,门外传来女人高亮的呼唤声。 “儿子!儿子不在这儿呀?儿子呢?” 然后是推搡的声音,“你快去找护士再问问,咱儿子到底是不是住这间——唉呀你别再打电话说你的生意了——” “妈——” 韩拓拧眉从卫生间里走出去,李未末跟在后面。 正往门口走准备去找护士,穿着套装,肩挎小包,踩着一双低跟鞋的中年妇女闻声转过身来,那与韩拓相似的眉眼和下巴立刻让李未末反应过来她是谁。 叶彤和韩海波,在唯一的亲生儿子入院三天后,终于于百忙之中,拨冗来医院探望了。 叶彤皮鞋哒哒敲着地板过来,见儿子全须全尾,还能站着,放下心来,怨道:“死小子,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等和儿子他爸一起把韩拓扶回病床上躺着,叶彤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叶彤上下打量了李未末片刻,惊叫:“诶呦,这是江家那孩子吧,叫李薇薇......还是李嬷嬷来着?” 叶彤和丈夫两个人白手起家,一步步把韩家的生意做到现在这个规模,能力没得说。但生意场上混久了,加之性格缘故,与内敛斯文的知识分子江念蕊完全两种风格,说话总避免不了有一点点的......市侩。 “人家叫李未末。”韩拓不满道。 “对对,李未末。”叶彤看李未末倒是越看越喜欢,热切地去拉李未末。 李未末不着痕迹地闪身躲开了叶彤伸过来的手,立刻拖了两把椅子过去病床边,“叔叔阿姨,坐。” 叶彤没有察觉到李未末的僵硬和不自在,碰了下丈夫的手臂,小声耳语道:“这小模样,不错吧......我就跟你说小时候就是顶好看的一个小男孩,你还非说自己记不清了。” “妈,人家都听见了。” 韩拓无奈打断叶彤的话,朝李未末看了一眼。
第88章 虽然儿子没死,但好歹来探病,叶彤两口子来得匆忙,既没准备东西也没时间照顾,就算已经成年了,亲生爸妈没有一点表示也说不过去,见韩拓住普通病房,就说要给换到VIP单间去,配套专人护工。 花钱嘛,能花钱办到的事都不算事! 别看叶彤和韩海波这样貌似对儿子不闻不问,整天只顾生意活得潇洒的夫妻,在有些方面还是比较传统的。比如赚再多的钱,家财万贯最后也都是要留给亲儿子,绝不能便宜了外人这种想法。 因而两口子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或者没照顾好韩拓的——爸爸妈妈辛辛苦苦,忙里忙外是为了谁?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嘛! 况且,男孩子就该这么养,看看现在多独立。连爸妈平时给零花钱他都不要。 韩拓很清楚叶彤和韩海波的思维,他很早以前就接受并习惯了自己没有一对会陪着他玩耍,盯着他写作业,为了第二天给他做什么饭而烦恼的父母。 他是他们的唯一继承人,但父母与子,中间总是缺了些什么。 不过叶彤提议说转到有护工的VIP病房,韩拓一开始其实也是这么想的,VIP不VIP的不重要,主要是不想让李未末太累,他也受了伤受了惊吓。 然而很快他就想明白了,李未末需要做这些来“弥补”他在撞车时的行为,以此让自己心里稍微好过一些。 于是韩拓回绝了叶彤的提议。 小时候没怎么管过,现在想管也管不住,叶彤拗不过儿子,又掏出手机来,在屏幕上大笔一挥,下单数十种十全大补药给寄到韩拓在上海住的的房子去。 “妈。”韩拓叫道,同时伸手去抓叶彤手里的手机,“别买了,吃不了——” 然而他的手指只是在屏幕上蜷曲了一下,便无力的落了空。 李未末坐在在病床另一边,甚至来不及找借口阻拦。 “哎呀儿子!”叶彤又开始惊叫,“你这手怎么了?” 韩拓也吃了一惊,他试着握了下拳,终于发现自己右手手指不灵活不是因为包了厚纱布有阻碍的缘故,而是本身就像脱离了系统神经般不受控制。 韩拓恍然明白过来李未末为什么那么“殷勤”了,殷勤的简直有些过了头,又是急着喂水又是帮扶小韩拓的——原来最根本的原因是在这里。 韩拓的视线还没朝李未末身上投过去,那边李未末先倏地站起身,嘴里咕哝着找护士来换药,便垂着头急匆匆走出了病房。 叶彤望着自动回弹的病房门,说:“他一个人行不行啊?老公要不你陪着一起去看看。” 韩拓阻拦了就要起身的韩海波,给李未末保留了一段独处的时间。 ——他家小末哥哥,肯定又要躲去哪里默默难过。 韩拓抬起右手观察,决定后面的复健要好好做,不然心思重如李未末,恐怕是很难走出这个槛了。 *** 好事难发生,坏事却总是一环套一环。韩拓这边还没出院,蔡鹄宇又进来了。 就在隔壁楼的心内科。 李未末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命里带克,才会克夫又克友,还要整整齐齐在一起。 蔡鹄宇刚做完一个小手术,蔫蔫地靠着床头,一脸菜色,看到李未末扶着韩拓进来,掀了两下眼皮子以示招呼。 蔡鹄宇瞧着李未末,“......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憔悴。” 又瞥了眼韩拓,“你就不用来了。” 韩拓不与他计较,为帮忙报警的事先向蔡鹄宇道了谢。 李未末则扑到他床前,握住蔡鹄宇的两只手,两眼泪汪汪老乡见老乡。 蔡鹄宇会进医院说到底与他们有关,那日李未末在昏迷前接通蔡鹄宇的电话,不清不楚地只说了个报警,留下电话那头的蔡鹄宇什么也不知道,只能火急火燎的报警,又讲不清楚事情和地点,警方不予立案,蔡鹄宇冲到最近的公安局又跳又叫,就差没一屁股坐外面大街上高呼罔顾人命,才逼的接待他的小警察同意试试追踪手机。 巧的是,刚好有一家连锁超市向交警反映,有顾客将采买的物品和手机遗落在停车场,并且有路人看到车辆开出去的时候歪歪扭扭,怀疑是酒驾。 就这样左一交流右一联想,就把蔡鹄宇和韩拓的关系连上了,进而关系到李未末,引起了警方的重视。 出警的时候蔡鹄宇已经不太舒服了,但他着急知道李未末......还有那个姓韩的的安慰,一直强撑着,到现场汇报回来发生一起车祸,确认了其中两人的身份,蔡鹄宇扑通倒在地上。 心肌缺血,引起暂时性休克——蔡鹄宇总用狼来了这一招,结果被李未末说中,真的狼来了。 韩拓好说歹说才把李未末从蔡鹄宇身上扯下来,不然两个人要抱着哭作一团。 蔡鹄宇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千万不能让远在北京的爸妈知道,要李未末一定保密,不然他以后哪里都别想再去了。 蔡鹄宇要求和李未末单独讲话,韩拓只能拖着步子坐到外面的休息间等着。 “别折腾了,沫儿,”韩拓前脚一走,蔡鹄宇就撑起身体对李未末说,“跟自己最喜欢的人好好爱到生命的最后,你俩也算生死与共,轰轰烈烈过了,该开始平静如水甜如蜜的生活。” 蔡鹄宇早就看出李未末情绪不对,心情非常低落,只是憋着不说。 蔡鹄宇望着病房门上的玻璃小窗,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第一次把他压在心底的故事讲给李未末听。 蔡鹄宇初二那年做了场大手术,休了一年学。术前住在医院,医生限制他的饮食,不允许他吃任何辛辣刺激或油腻荤腥的食物。 蔡鹄宇虽然心脏不好,但也是个正长身体,正需要能量,也最嘴馋的年纪,天天清汤寡水素菜白面吃的他了无生气,无奈爸妈看得严,他再难熬也没办法。 于是只能穿着病号服,每天扒拉在住院部食堂的外面,看那些骨折病人吃肉喝汤,啃手指解馋。 “我这里有罐牛肉酱,你想尝尝吗?”某天蔡鹄宇又去扒食堂栏杆的时候,有人在他耳边说。 蔡鹄宇扭头,一张清俊温和的笑脸背对着阳光出现在他面前。 那人身上同样穿着病号服,把一个装满了牛肉酱的玻璃罐往蔡鹄宇面前推,说:“家里人做的,都是纯瘦肉,调料也用得少,比外面卖的清淡。” 直到现在,蔡鹄宇都搞不清楚当年的自己,究竟是被那罐牛肉引诱了,还是被那张脸吸引了,总之,他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两人躲在小花园的一角,就着食堂买来的馒头分享那罐珍贵的牛肉,蔡鹄宇几乎是一边流着泪,一边吃掉了人家大半罐。 “你是怎么注意到我的?”蔡鹄宇后来问。 “因为你的眼睛吧,你的眼睛太大了,”任杰笑起来,春风一样和煦,说:“我感觉再这样下去你要吃人。” 任杰在上海念大学,都念到最后一学年了,突然被查出罹患心脏病,他的问题比蔡鹄宇严重得多,自己的心脏已经不能用了,需要进行心脏移植手术。 任杰父母离异,又分别再婚,他一直跟着住在上海的奶奶生活,得知这个病的时候,任杰奶奶感觉天都塌了。所幸任杰的父亲有些钱,愿意给儿子治病,就让他休学,把任杰从上海接到了北京,等待适配的心脏。 任杰总是强调:“这牛肉酱是我奶奶做的,她每个月都做好给我寄来。” 蔡鹄宇从来没有在医院见到过任杰的父亲或母亲来看任杰,天性敏锐的他察觉到了什么,但只能缄默不言,装作无事并欣喜地品尝任杰可以得到的唯一一份来自家人的关爱。 只要有机会,蔡鹄宇就去找任杰同他一起吃饭,一起看医生,一起分享属于男生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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