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一点没有吃,每天都有喝两口粥。”裴云洲避重就轻道。 “你知道低血糖会有多危险吗?还喝两口粥,你觉得那两口粥够什么啊。” “……我只是不饿。” “不饿?”医生彻底被他气笑了,“你那哪是不饿啊,你那就是长期吃得太少胃都萎缩了,你几岁了啊,身体还要不要?” 裴云洲被他说得有些耳热,只好转移话题道:“真的很抱歉医生,我只是想问一下,我的助理在哪里?我有事情想问他。” “还助理,行,我给你叫去,”医生放弃继续劝他,“你就工作去吧,和工作过一辈子算了。” 望着医生离去的背影,裴云洲沉默了下来。 医生显然不太高兴,他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可是,他只是不想再看到爱自己的人失望了啊。
第17章 没有花了 “病人助理,进去吧,”医生走出病房,对坐在外面的应许招呼了一声,没好气道,“病人现在的身体状况需要休息,我知道对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工作重要,但好歹也该区分一下主次的吧,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不管你们了。” 应许赶忙向医生道了声谢。 “应助,招标的结果怎么样,答记者问的时候,还顺利吗?”见应许进了门,裴云洲扶着床沿坐了起来,问道。 应许下意识就要回答,但又想起医生的嘱咐,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见他这般支支吾吾,裴云洲的面色当即就是一白。 应许被他这般反应吓了一跳,赶忙解释道:“您别多想,一切都很顺利,答记者问是我上去的,幸好您指导过我怎么修改企划案,那些问题虽然刁钻,我也勉强答上来了。最后果然还是您的方案更胜一筹,虽然第一个出场但是将后面全部的人都给镇住了呢!只是签合同的时候我没资格,是老裴董上去签的。” “这么久都没在公司见过裴董,我还以为裴董已经打算完全放权给您了呢,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竟然也来了,看起来裴董也很关注这个项目。不过也幸好裴董来了,不然都不知道还有谁能签合同了。” “总算没让父亲失望……”裴云洲低声叹道。 “啊,您怎么会这么想,”应许讶然,“谁不知道您有多出色,没有您就没有我们裴氏这么多人的今天,裴董当时是为您骄傲的呀。” “那父亲他、他可有来看我?”裴云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内心那点常年被他压抑的脆弱此时被无限放大,裴云洲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期待一个怎样的答案。 闻言,应许的面色立时一僵。 “这个,嗯,竞标会结束以后,裴董好像和刚回国的那位秦总有约了,您也不要多想,或许是他们本来就约好了不好推辞呢……” 得到了这样的答案,裴云洲心里有一点点的难过,但也只有一点点。 或许在这个问题问出口前,他就没有报过多大的期望,以至于眼下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有些尴尬的应许:“没事,与裴氏刚刚才签下这么大一个项目,秦总又刚回国,我们裴氏是该多些盟友。” “如果不是我身体不好,本来……也不该劳烦父亲的,又要父亲为我烦心了。” 只是话虽然这么说,为什么心里还是堵得慌呢。 明明他只有一点点的难过呀。 “您还是好好休息吧,”应许实在不太擅长应对这样的局面,只好岔开话题道,“医生说了您其实本来没什么大毛病,现在这样就是累出来的。” “你信吗?”裴云洲无奈地笑了一声。 病床上的青年面色苍白,眼底的疲惫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与几个小时前在演讲台上叱咤风云的人大相径庭,唯有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依旧温柔。 他显得比上午脆弱得多,却更能激起人的征服欲和保护欲。 ……有这样漂亮的恋人,他恨不得将整颗心都捧出来送到裴云洲的面前,可那位小裴先生为什么还不知足呢? 应许忍不住回想起自己打电话通知裴冽时候对方所说的话。 “裴总的情况不太好,裴先生要过来陪陪他吗?” “是应助啊,辛苦你照顾洲洲了,我有点事走不开,麻烦你转告洲洲,我晚上再回来陪他。” 在和裴远以及新回国的秦总的酒宴上,裴冽告了声罪走出包厢接了这个电话,在说完这一句后就毫不留情地挂断。 如果不是裴云洲自己不能像舟舟一样乖乖的、干净的,今天怎么又会闹成这个样子。 ……又怎么会,仅仅是在招标会上的一面之缘,就勾地这位油盐不进的欢场老手秦总,为他舍弃两分利? 先是那位陈董,现在又是这位小秦总,听父亲的意思,像是在昨天的招标会后,有不少权贵都向裴家抛出了橄榄枝,人脉、资源、利益,一切筹码都只为用来交换一个本该只属于他一人的玩物,只属于他一人的禁脔。 他的洲洲真是太不乖了,究竟还要招惹多少人呢。 现在病又犯了,却巴巴地想起了他来。 那在此之前,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他的感受,考虑一下他的舟舟呢。 受害者总是有罪的。 裴冽漠然地想。 应许并不会知道裴冽心里的真实想法,只是内心的阴暗在一点一点滋生—— 也许,让裴总可以离开那位不称职的男友也不错呢。 裴总这么好,为什么会有人不珍惜呢。 “过两天我要亲自去北城新区考察一下建设选址,你好好准备一下,”裴云洲垂了垂眸,“我有点累了,再睡一会儿,你别在这里打扰我,去外面替我处理工作吧,如果我父母或是阿冽来了,你叫醒我。” 裴董或者那位讨厌的小裴先生? 应许暗暗在心里觉得,他们大抵是不会来的,甚至莫名有些期待这样的结果。 但这样的想法显然不能对裴云洲说。 应许只犹豫道:“可是裴总,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 “我会叫医生的,”裴云洲斩钉截铁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北城新区的事,你若是不想干,我也只好自己上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好好休息就事,我会处理好的,”裴云洲很少对他这样说话,应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裴云洲的脸色,“您放心,这次,我不会让您失望了。” 应许很快抱着电脑从病房离开,空荡荡的病房里再次只剩下裴云洲一个人。 房间里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裴云洲甚至能听到输液器里冰冷的药液滴滴答答,一滴一滴地坠落下来,直至流入自己血管的声音。 裴云洲看向了熟悉的窗台,期盼能够再次在那里看见一盆鸢尾花。 他想着,如果他又得到了一盆鸢尾花,这次他要送给自己,而不再送给别人了。 可是这次他没能找到。 但或许是上次被打碎的花盆和他掌心触目惊心的碎瓷片让医护人员有了警惕,没有人再往窗台上补充一盆新的绿植了。 裴云洲的面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直到变得比冰冷的药液还要冷。 想要拿起手机,让应许替自己去花店买一盆,可是旋即想到北城新区的事务还需要应许,同时又觉得索然无味。 名为爱意的鸢尾,应该由别人来送给他,就像当年母亲送给自己的一样。 如果是自己买给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第18章 我没有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裴云洲觉得,似乎整个病房里所有尖锐的东西都消失了。 茶几上没有了削皮刀,桌面上没有了花瓶,就连输液架的顶角都包上了厚厚的纱布。 那些医护在担心什么事情不言而喻。 “我明明,没有生病啊。” 裴云洲有些茫然地站在窗边,病房在18层的高楼,往下望去时,能够看见渺小如蚂蚁一般的人群,就如同在许多豪门大户眼里,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也只是一只蚂蚁。 如果从这里一跃而下,也就会成为蚂蚁一般的人群中的一员。 这样可怕的念头在裴云洲脑海里一闪而过,惊得裴云洲当即出了一身冷汗。 但幸好,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自己好不容易被母亲带离了孤儿院,离开了那个曾经所有孩子都只是一只蚂蚁,但就连蚂蚁都有三六九等的地方,进入了这个繁华遍野的圈子,怎么能够再一次回去,做一只渺小的蚂蚁? 他没有病。 裴云洲再次坚定了这一点。 只是,手背上为什么这么凉呢? 裴云洲低头看了一眼。 针头又一次被拔了出来,因为没有按压渗出淅淅沥沥的血,与漏了出来的药液混在一起,带着血液的温热与药液的冰冷,就好像他时冷时热的心一样,就连他自己都要看不清了。 有着多次“拔针前科”的裴云洲,手背上贴着的输液贴都比其他病人多少两三层,针头被固定得已经很稳固了,按理只是普通的挣扎而非刻意去拔,是不会脱针的。 但是在裴云洲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拔针的影子。 裴云洲迟钝地看了一眼时间,原来,距离应许离开病房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 头没来由地一阵剧痛,眼前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裴云洲努力去想这一个小时内发生了什么,可是所得到的结果只是一片茫然,以及越想越痛的大脑。 这一小时的记忆好像被人为地删除了,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站在这里,站在18层楼外的窗前,在脑海里回想过刚才那可怕的想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潜意识里的声音让裴云洲按下了呼叫铃。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跟着的,是一脸慌张的应许。 “你怎么又拔了针?本来凝血就差,血管也脆,你以为你能重新扎几次针啊!”医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对不起医生,对不起,”裴云洲的嗓音难得地有些脆弱,甚至有些慌乱,“我只是,只是一醒来,就站在窗台边了。” 这样的答案,让原本还只是无奈的医生脸色骤变,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不许再把人支开了,病房里必须有人陪着,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裴云洲没有说好与不好,只是淡淡向医生点头致谢,“我没别的不舒服了,您先去忙吧。” 手背上的针头处理好后,病房里只剩下裴云洲和有些无所适从的应许。 裴云洲在他的眼里无疑是强大的,即便他不止一次因为裴云洲偶尔流露出来的脆弱产生一些不该产生的想法,他也从没有质疑过这一点。 耀眼的光总是强大的。 可眼下,应许突然发觉,裴云洲或许也没有那么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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