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的伤好了么——”歌微下意识就想要问出这样的话来。 但她及时地收住了话茬,也不让自己的视线往斯文的肩膀和手臂上去瞟。 否则显得太过刻意了,会引起斯文的怀疑。 “来了?”她只是侧了侧身,让斯文进来,“进屋子坐吧。” 门开了一道缝隙,屋子里暖黄色的亮光倾泻了出来,洒满外面的走廊。 寂静无人的小旅馆,淅淅沥沥的、沙沙的雨夜。屋子里漏出来的光在外面冰冷暗色调的地板上切割出了一个几何图形。 但偏偏,斯文却没有进来。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站在这片几何图形之中。 “我就……不进来了。” 他看了一眼门内,语气不知为何,竟然显出了几分拘谨来。 “我只是想来看你一面,确实一下你是不是安好。” “见完这一面,我就打算回去的。”斯文说。 歌微看了一眼站在走廊上的这个年轻男人。 这个冒着雨来的、湿漉漉的年轻男人,在雨夜中奔波跋涉,就只是为了在她的房间门口站一站。 歌微又邀请他:“只是进来喝一杯茶,也不可以么?” 斯文还是摇摇头:“不必了。” “真的只是进来喝一杯茶。” “不必了。” 几番邀请,又几番推脱。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雨夜里,像极了路边那棵那沙沙作响、摇摆不定的树。 也像极了挂在树上某片叶瓣上的那颗,欲言又止、要掉不掉的水珠。 歌微忽然发现,这个男人好像真是有点固执啊。 他就好像是一个桩子,如此坚定地守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之中,只任凭她屋子里漏出来的一点暖光洒落在他的衣襟上。 但他本人的脚步却始终不肯踏进来一步。 这就是X替她物色的“合适人选”么? X在物色的时候,究竟有没有考虑过“主动”这一特质的权重? 碰上这样一个非得霸王硬上弓才能真的上弓的人选,她也感到有那么一丝头疼。 “你究竟在怕什么,斯文?”歌微轻声开口,问。 两人站在门框边,安静地对峙。 女生长发披肩,穿着简单素白的睡衣,倚靠着门板。男生站在她的对面,身高刚好高出她一个头。 身高造成的高度差,让一点暧昧的阴影从他的头顶打落在她的脸上。 他们此时此刻,彼此共享着同一片阴影。 灯光、夜色,淅淅沥沥的小雨和走廊上朦胧的气息,都在两人之间浮光掠影着,如霓虹一般交错。 最终,在这样拉扯到了极致的气氛里,歌微轻轻踮起了脚。 她靠近了斯文。 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靠近。 气息仿佛在开始围绕着他们,彼此之间能感受到呼吸的呢喃。 斯文原本想要后退一步,但是歌微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领。 披在雨衣之下的,是一件黑色的西装。 白天经历过一场战斗,衣服的褶皱已经有些乱了。但这不妨碍歌微拽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跟前。 斯文脚下没站稳,一个踉跄,就被歌微扯到了面前。 他想躲都没有地方可以躲,能借的力也通通都借不到了。 歌微拽着他的西装领口,踮起脚,越来越俯身,靠近他。 然后,轻轻地在斯文的唇瓣上落下了一个吻。 斯文的发梢上还在滴着水。 水珠混着外头冰凉的雨夜。 歌微触碰到斯文唇瓣的时候,一滴水珠刚好从他额前碎发的末端滚落下来。 这颗水珠反射着屋子里的一点暖光,泛出了像是宝石一样很碎的光点来。 它滴落在歌微的鼻梁上,同时也滴露在了斯文的鼻梁上。 两人之间已经挨得这么近了,近到呼吸相贴,彼此分享着狭窄的、闷热的空气。 水珠就好像是在经历一场大冒险一样,辗转着从两个人错开的鼻梁角度滑落下来,又一路滚落在了他们触碰在一起的唇瓣上。 几经辗转,最终,水珠滚落在了地上。 掉落在木板上的那一刻的时候,它泛着的碎钻光犹如一场唯美的、不能轻易戳破的梦境。 一旦戳破,就会无声无息滑入木板的缝隙,消弭于这个沙沙的、不真实的雨夜之中。 一个吻结束,歌微拽着斯文的衣领,在他耳边说。 “真遗憾,你今天没有系领带。” “如果你系了领带的话,我就会把你的领带扯下来,然后蒙在你的眼睛上。” “然后,引着你,走进我的房间。” 淅淅沥沥的雨声,寂静的夜。 斯文的眼底泛着很深的潭水。 向来无波无澜的、死寂的眼底,此刻就好像是被卷起了一阵风暴。 他瞳孔里的小舟正在滔天的海浪上艰难地航行着,左摇右摆,艰难地掌舵,选择前进的方向。 他原本是不打算进来的。 他以为自己下定了决心,不可能被什么东西轻易改变。 可是,歌微掀起了那么大的一场风暴。 简直是如同龙卷风一样的海浪风暴。 在这样一场风暴里,很少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斯文最终还是被歌微拽进了屋子。 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衣领被歌微拽紧的感觉。 她在带着他往房间去,往卧室的床的位置去。 那一刻,斯文的脑子里闪现过了许多东西。 他想到了那个情侣手表,想到了那个小巷子里莫名奇妙开始、又莫名其妙结束的吻。 他想到了歌微给他发短信的时候,每一个惜字如金的时刻。 如果他足够理性,他就该揣测出,歌微今晚是有些反常的。 这不太像是她平常会做出来的事。 可此刻,斯文没有办法理性思考。 被她推倒的最后一刻,斯文问:“我们明天还会联系么?” 昏昏沉沉的夜晚,歌微说:“当然。” 得到了歌微确定的答案,斯文终于放弃了挣扎。 * 其实歌微是在说谎。 第219章 终于充上电了 夜色很漫长。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丝随着风轻轻漫进了屋子里,屋子里的窗户留了一点点缝隙,被外头的风打湿了,弥漫开一点微凉的雾气。 屋内的气氛温柔而缱绻。 朦朦胧胧之中,斯文只觉得自己似乎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要问。 但是混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听着树叶沙沙在风中摇摆的声响,他忽然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睡梦很沉,就好像是轻柔的云在包裹着他,托举着他在云端。睁开眼睛,头顶的光在摇曳着,迷离和幻化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落在斯文潮湿的、朦胧的、泛着水雾的眼底,就好似是一个万花筒一般。 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只是动了动唇,把所有原本想说的话通通都吞咽进自己的喉咙里。 他感受到歌微的长发,轻轻柔柔地垂落下来,就垂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发梢触碰到他的脸颊的时候,带起一种酥麻的痒意。 斯文不愿意腾出手去把这一缕垂落在他脸颊旁边的头发给拨开。他默不作声地承受了这种痒意。 两个人谁都不知道屋子里的灯究竟是谁关的。 他们只沉迷于彼此,谁都没有关注周遭的环境。 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自动控制的窗帘忽然就拉上了。 它整整齐齐地从左边拉到了右边,将整个屋子都盖住。 然后,屋子里一直亮着的灯忽然就灭了下去。 再然后,是书桌上的那台暖黄色的阅读灯,就好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隐形的人出现在了旁边一样,阅读灯的按钮受到某种虚空的指令的召唤,旋钮自动转了四十五度,然后…… 阅读灯也灭了下去。 屋子里剩余的灯光也依次灭了下去。 一切静默无声,如同窗外沙沙的细雨,就好像是提前说好了一样。 最后,漆黑昏暗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打开的一台笔记本电脑。 笔记本电脑泛着荧蓝色的屏幕光,摄像头的位置还有蓝色的灯光在一闪一闪。 过了一会儿,就连蓝色的摄像头灯也一并灭了下去。 最终,整个屋子都陷入了完完全全的黑夜。 暗夜里,歌微问:“你身上是不是还受了伤?我摸到这里缠了很多绷带。” 斯文说:“没关系,不疼。” 歌微:“真的不疼么?” 斯文:“真的不疼,不用在意我。” 事实上,斯文说谎了。 没有完全愈合好的伤,其实是疼的。 那种时不时泛起来的阵痛,疼得他的脊背微微渗出了一些汗。 但是他却不愿意叫停,也不舍得打扰这个温柔的、淅沥沥的雨夜。 或者说,因为有疼痛作为反面,快乐才显得如此珍贵。两种极端的感受互相对冲,刺激着斯文的感官。 最终,一切都暗了下来。 只有斯文急促的呼吸声,微微颤动了窗外的一颗露水。 * 新闻报道。 “今日天气,本市后半夜出现了一场大暴雨,请市民们关注天气报道,谨慎出行……” “欢迎来到交通广播156号!我市局部区域已出现强雷电活动,预计今天夜间,上述区域和天鹅市郊区的局部区域仍将有雷电活动,局地伴有短时强降水、10级以上雷暴大风、冰雹等强对流天气,请开车的朋友谨慎出行,注意路况……” “大家好,欢迎来到枝子的虚拟语音电台,根据气象台发布的对外消息,这几天都是强暴雨天气哦,大家要注意安全、紧闭门窗,密切关注天气,尽量避免户外活动哦。” 清晨,雾蒙蒙的雨天。 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都在早高峰的路上堵成了一团。 “该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空中管制啊……只能在陆地上开真的很影响出行的效率,也影响上班的心情啊……” 拉下来的车窗里,几个司机正在埋头抱怨。 “话说,有一些小道消息说,最近的天气有些反常呢,说是什么什么,天灾要来了……” “什么天灾要来了?听人忽悠的吧?人家是不是还说,‘人类要开始异变了’?世界上要出现怪物了??还要出现什么异能者了?” “就是啊,别传播这种谣言啊!——哎哎哎,能不能不要加塞?这样就有点过分了吧,小心被追尾啊你!” 樊漪坐在其中一辆车里,烦躁地抽了一根烟。 他问司机:“那个‘奸夫’怎么还没有来联系我?他放了手表,我却没放钱,他不是应该怒气冲冲过来找我当面对质么?就算人不来,最起码也要在网上把我挂一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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