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镜子前的自己很满意。 这样娇柔的美人,具备了一切吸引他人的特质。又有谁能猜到,她用来挽起头发的那一根斜插发簪,可以轻易戳破人的喉咙? 歌微的心里怀着忐忑,但同时又有隐秘的期待,仿佛血液都在血管里沸腾。 她骨子里隐藏着的那种赌性,仿佛被激了出来。 她想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能站在多高的位置。 “只剩下不到十个小时了。” 深夜里,歌微和蝎子碰了一杯酒。 液体荡漾,沾染了窗外的霓虹光。 “期待十个小时之后的行动。”歌微仰头喝尽。 蝎子吐槽:“你可天生就是一个工作狂!” 蝎子:“我猜‘黑客’恐怕正在为十小时之后的行动焦虑不已,‘温茶’这个中年企业家恐怕现在正在寺庙里烧香——他们做生意的特别信奉这一套。” “只有你这个工作狂,不光不焦虑,反而还期待明天的到来。”蝎子抿了一口酒,“不说了,我要赶紧回去补补觉了。” “快去睡吧。”歌微独自望着雾气缠绕的深夜街角,“祝好眠。” 蝎子离开了,只剩下歌微一个人凭栏独自喝酒。 夜里很冷,起了风。 她从高楼俯瞰,西街有一伙人正在持刀抢劫一个瑟瑟发抖的中年男人,东南角有两人正在偷偷拆便利店附近的监控。 西南有两个喝醉的醉汉正打架斗殴,砸坏了街边的商摊。 她坐在高处喝酒,像欣赏一出孤独的舞台剧。 自从知道自己一旦入睡就有可能会启动定位之后,歌微就不再允许自己睡觉。 反正她是仿生人,精力全靠电量,不靠睡眠。 即使一天睡二十四个小时也不可能让她的精力更加持久,倒不如把每分每秒都用来做事。 她打开系统面板。 上面有一条清晰的提醒。 【警告,警告。】 【一条来自24小时之前的警告信息。】 【杀你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重复一遍,杀你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 * 凌晨四点,斯文和曜澄接到电话,匆匆赶到一个废弃街区。 坍塌了一半的涂鸦墙下,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被丢在墙根处。 墙上有一片刚喷溅上去的新鲜血迹。 “……你们这朋友,喝醉了酒在那家酒吧里闹事,被酒吧的人给丢出来,还被狠狠揍了一顿!” “……我们眼睁睁看着他被揍得吐出好几口血,还被那几个壮汉踩断了手指头……” “……别怪我们袖手旁观啊,我们这些住在附近的都是可怜人,惹不起他们的!最多也只能帮忙打个电话……” 斯文向好心人道了谢,给了对方一点酬金,然后背着鸭舌帽青年离开。 曜澄担忧地跟在后头:“已经打了车了,我们先送他去医院吧?” 斯文:“最好不要送他去医院。” 曜澄:“为什么?” 斯文:“你不想想,他为什么会跟我们合住在这一栋楼?” 曜澄“啊”了一声。 他们所在的这片公寓楼,其实是“黑楼”。 在联邦,房市已形成一定的垄断。像他们的女房东那样的“个人房主”其实已经很少了。 如果在其他街区租房,所提供的信息就会直接传送到联邦系统进行审核。 但因为一些历史弥留问题,仍有一些住房是属于“房东个人”而不属于财团,于是这些“个人房东”可以自行决定他们的售价以及租售方式。 市面上渐渐形成了以个人房东为主要群体的“临租房”,不需要证件,也不需要登记,迎合了很大一部分人的需求。 斯文是个聪明人,他早就在心里猜测过,能和他合住在同一个屋子里的室友,身份都是不怎么能摆得上台面的。 就像曜澄在酒吧打了架从来不去医院、只是自己偷偷用药一样,斯文也怀疑过鸭舌帽可能是一个黑户。 “他没有正经的身份信息,没办法去正规医院,”斯文说,“先送他回家,我帮他包扎伤口。” 曜澄立刻说:“好。” 他们把鸭舌帽给弄上了车,让他侧卧。 可偏偏到这种关头了,鸭舌帽依然还是不安分地喃喃着什么。 如果仔细听,他的嗓音里还带着哭腔。 “……我找了她的朋友……” “……任何一个我认识的……但凡见过一面的她朋友……我通通都找了。” “……他们说,我把所有的酒都喝完,就会告诉我她的下落。” “……我喝完了,结果他们哄堂大笑。” “……原来只是一场恶作剧而已啊……” “……他们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第19章 老子初恋谈得像坨狗屎 斯文的心微微纠了起来。 看着自己室友此刻痛苦的呜咽模样,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代入。 如果是换做他……他一定会更加狼狈的吧? 他忽然又有一些庆幸:庆幸他收到了那条复合短信,庆幸自己没有被落入到这种局面里。 面前同样是一片悬崖,他和室友原本该在同一刻坠崖。但有人在最后一刻勒住了他的马,让他成了劫后余生的那一个。 而室友却掉下去了。 没有人在最后一刻拉住他。 他做了许多注定无望的努力,被人戏弄,还被人踩断了手指骨,丢在喷着无数脏话的涂鸦墙下。 “别哭了。”他轻声安抚,“我去给你买一瓶温牛奶,你冷静一些。” 斯文下了车,让司机等他五分钟,然后去了附近的便利店。 曜澄也悠悠叹息一声:“哥哥,实在不行,我帮你一起找吧?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找更好。” 曜澄:“如果真找到了那个狠心的女生,我一定要当面问问她,为什么要抛弃哥哥这么好的人。” * 当天晚上,斯文给受伤的室友换了金属指骨。 “之前的骨头已经断了,无法用了,”斯文冷静开口,“我给你换了尺寸合适的金属材料,保质期有三年,这期间随时可以取出来替换新的材料。”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却只是盯着天花板,不甚在意道:“……无所谓了,死不了就行。” 房间里的电视正在播放着一条新闻。 “——今晚夜行者酒吧发生一起恶性打砸事件,有不明人士闯入酒吧进行暴力攻击,造成一死三伤,吧内陈设一应损毁,预计短期内无法正常营业……” “呵,只是斗个殴,至于上新闻么。”戴鸭舌帽的男人嘲讽了一句,“况且,也没新闻里说得那么夸张吧。” 斯文抬头看了一眼新闻画面,只微笑一下,没说话。 他的室友不会知道——他折返回了那家酒吧,随手抄了把椅子,然后把整家酒吧给砸了。 砸完之后,他单独把那几个参与打人的混子给拎出来,揍了一顿,断了他们的手指。 揍完,他出门左转,拐进一家24小时便利店,礼貌地要了一瓶温牛奶。 最后他返回车上,把温牛奶塞进室友的手里。 新闻还在继续播放,但画面模糊,视线昏暗,监控又被破坏了大半。警方大概是无从下手了。 斯文耐心地给室友做手术,顺便开导:“你不该这么冲动,一个人就跑去这种鱼龙混杂的酒吧。只要你说一声,我和曜澄都会陪着你去。” 鸭舌帽:“你们俩又没有失恋,我把你俩带去打架,真擦伤了哪寸皮,我怎么跟你们女朋友交代啊?对了——我听说你和你女朋友复合了,恭喜你。虽然我的心里非常酸,酸到冒泡。” 斯文:“或许你该往前看了,虽然我知道你非常迷恋她——” “老子才没有迷恋她,老子恨她恨得要死。” 斯文轻咳一声:“恨也是一种情感,你越恨,越容易把自己困在里面。” “那就把我困死得了!把我困死我也得恨她,不恨她岂不是便宜她了!” 斯文:“但她根本不会知道这一切。” “是,她甚至不在意我恨不恨她。但我恨我的,互不影响。” 鸭舌帽想了想,又说:“但是最好别让我再逮着她,逮着她我就跟她同归于尽!” *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电视屏幕上播放着近期联邦会议的要点新闻,AI合成的主持人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字正腔圆又透着诡异的机械感。 斯文在托盘里挑起那几根已经碎了的原生骨头。 “建议你近期冷静一点,不要再做傻事。”斯文说。 “我已经很冷静了,我一没炸楼,二没寻衅,我没做任何反社会的事,最多就是被人在街边打了一顿而已。我特别冷静,我就是有点不甘心,我不甘心的是——我的初恋谈得跟个狗屎一样。 “斯文,你说人为什么要坠入爱河呢?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坟头么?是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好了,所以千山万水地去找点痛苦? “老子以前没谈过恋爱,所以老子上了她的贼船了——再给我一次重来机会,我发誓绝对不会再谈恋爱了!老子要是再谈,就咒老子头上戴满绿帽!” 曜澄正好端着果切走进来:“哥哥,先别发毒誓,我觉得话不能说得那么绝对,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啊,如果这个时候发廊妹妹想和你复合,你会拒绝吗?” “……” 顿时,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曜澄:“我猜你会答应的,对吧?” “……” 屋子里又是沉默。 * 最终,斯文把曜澄推出房门去写歌。 曜澄这人就是这样,不说话的时候是个清新可爱的萌弟弟,一说话就很容易遭人毒打。 斯文也是怕曜澄真被毒打,所以赶紧把人支出去。他自己则坐下来,继续包扎伤口。 用完了几卷染血的棉布,他问:“你对之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只是疲惫道:“没什么打算,继续找她呗。” “要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就一直找呗,直到找到为止。” “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你要跟她重新在一起?” “我就是想问清楚她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哪怕一瞬。 “我就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不问清楚,我永远不甘心。 “找她的这两天,我才发现我对她的了解真的很少。 “我发现我从来没参与过她的过去,不了解她的成长轨迹。 “我没见过她的家人,也从来没从她的口中听过她特意在意谁。就连她的那几个狐朋狗友—— “我今天也才知道,其实那些朋友也就见过她三两面而已,就是一起玩过几次街头滑板罢了。
310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