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盛意抿了抿唇,绕开话题问:“一直没有问过,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旅游啊于老师?” 于舟说:“我喜欢摄影啊。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摄影师的镜头里不止一个世界。” 盛意眼前一亮。 “家里人最初不同意我做这件事,他们给我规划了一条非常平坦光明的人生道路。可能衣食无忧、吃穿不愁?”于舟偏头想了一下,“不过一眼就能望到头,真的很没意思。还是旅游比较有意思。” “为什么?” 于舟微微俯身,眼睛盯着他:“因为可以看不同的风景,遇见不同的人。” 盛意飞速眨了眨眼睛,鼻尖和嘴唇往白色围巾里藏了藏,“那、那确实,很、很有意思,哈哈。” 于舟皱了皱眉,直起身感受了一下天气,搭在臂弯的手伸过去:“你很冷吗,要不要再拿我的外套披一披?” 盛意连忙摆手,刚刚于舟那样炙热的眼神让人心里下意识一震。他不是一个很迟钝的人,总觉得于舟似乎还有些别的意思。 于舟神情古怪地看着他说:“真的不用?” “不不不,不用不用。”到了分别的路口,盛意昂头笑了一下,呼出一团白雾:“我回家开空调暖暖就好了,我先走了于老师!” 他步子很快,走得有些匆忙慌乱。 回葛阳村的小路是没有灯的,林下只是有些昏黄的暗影,盛意一脚踩在枯枝败叶上,嘎吱的脆响在黑夜中十分清晰。 盛意低着头想事儿,没有注意到他进入这片林子后身后那一道亦步亦趋的脚步声。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于舟会对他有意思的理由。 为了怕往后见面尴尬,盛意第一时间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摒弃掉。心里一轻,脚下步子又加快了。 穿过林子一路往村里走,他远远地在自己家陡坡下的路灯旁靠着一个颓然的人影。这人身形修长,影子在路灯下拉得很长,仿佛等待已久。 盛意把围巾往上扯了扯,只露出一双没什么表情的漂亮眼睛。 经过时,他刻意从旁绕过,想要假装没有看见他。 “盛意。”傅霁寒往前踉跄了几步,嗓音有些嘶哑地叫住他。 盛意脚步没停,反而越来越快。 “你跟于舟在一起了,是不是?!”他声音有些大,有怒气有不甘。直到盛意转过身来,他眼角泛红,眼里似有委屈:“小意,我们还没离婚。” 傅霁寒一靠近,盛意鼻尖灌进浓烈的酒味,他往后退了几步,蹙眉道:“你喝酒了?” 怪不得又跑来发疯。 傅霁寒眉眼一松,热切地上前一步:“你在关心我吗?” “我说了别再来这里,你回去。”盛意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傅霁寒从身后紧紧抱住他,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妒忌:“婚后和别的男人确定关系是出轨,跟他分手好吗?” 灼热的酒气萦绕在盛意鼻尖,呛得他不舒服地拧起眉头。 “放开!”盛意用力地挣扎。 “他亲过你吗?”傅霁寒的呼吸声很重,问题一个比一个急切:“他也像这样抱过你吗,为什么不说话盛意。” 盛意抓住他松懈的间隙,整个人终于挣脱束缚。 “他碰过…” 啪—— 冷风吹过,盛意红着眼圈收回手,垂在身侧的右手指尖在发颤。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吗?”他瞪着傅霁寒,故作镇定地说:“我这样算出轨,那你以前算什么。把我关在家里,你和别人亲热的时候怎么不说呢?” “我没有!”傅霁寒眉眼一震。 “记得你以前说的话吗?你说我不配在你面前提喜欢,说我只能在床上取悦你。”盛意皱着眉,良久才释然地舒出一口气,他慢慢细数:“对啊,我跟他亲过、抱过,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干过。他比你真心一万倍,比你温柔一万倍。至少跟他在一起,我不会想吐。” 傅霁寒眼睛猩红一片:“别再说了…” 盛意说:“反正都要离婚,我不怕被你发现。我出轨了,什么时候把离婚协议给我?” “不,我不签字。”他冲上来抱住盛意,俯身埋在他脖颈间,滚烫的热意渗透白围巾,凉凉地顺着盛意的脖颈滑下去。 盛意眼神如常,平静地劝他:“傅霁寒,一直这样僵持着有什么意思吗?” 炙热的颤声在他耳边,傅霁寒气息混乱地祈求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盛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不想跟你离婚,你跟他断了好不好?只要你跟他断了,我就什么也不在乎,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否则我……” “你就什么?” 他垂在盛意耳边,颤声中带着狠厉:“……我弄死他。” 盛意冷声:“那我就跟他一起死。” 话音刚落,盛意猛地推开他,直推得傅霁寒踉跄了好几步。冷风吹在发湿的眼眶,刺得人生疼。 盛意一路小跑着,冲上二楼把门反锁上。 傅霁寒死死盯着盛意消失在院门口,在原地吹了很久的风。他垂下头,眼圈一片涩然。 一转身,身后有几个声音突然冒出来:“兄弟,刚刚那个人你认识啊?” 傅霁寒慢慢撩起眼皮,将这一行人横扫了一圈。 几个平头大汉,看穿着不像是本地人。 “怎么。” “这小子比赛抢了我朋友的名次,今天还敢这么大摇大摆出门聚餐,这特么不是找揍吗。” 傅霁寒问:“理城摄影大赛?” “哟,你知道?”平头男说。 “你朋友叫什么?” “刘平,就榜上那个第十一名。要不是这小子刷票能把我兄弟刷到第十一名去吗?” 傅霁寒想了一下,冷嗤道:“那个花一万刷票的?” “我举报的。”他指了指自己。 平头男一下没反应过来。 “听不懂?”他现在浑身都是戾气,皱眉道:“他没刷。是你朋友刷了,刷了也评不上第一。刘平算个什么东西?” “操,原来是你干的好事。”平头男被惹火了,招呼了手底下几个人一起动手。 傅霁寒一拳头砸在一个人脸上,酒劲上来,意识没有平日清晰,动手时不占上风。对方人多势众,他下手再狠也不能以一敌三,让平头男抓到空档,一棒子敲在他脑袋上。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神经,反而让人清醒了一些。他仿佛一只不知疼痛和疲倦的困兽,让疼痛和快意发泄着情绪。 这群人眼见着傅霁寒不好惹,干脆想着调转方向去找盛意的麻烦。 傅霁寒红着眼睛往那人背上踹了一脚,却也被人发现身后的破绽,生生挨了一道。 平头男看他都快要站不稳了,嘴角额头都挂上了菜,还依然如此狠厉,心里害怕地发颤:“下手这么狠,他跟你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傅霁寒恍惚了一下。 平头男顺势发狠地往他脸上走了一拳,傅霁寒来不及躲闪,偏过头,眼底愈发阴沉。 …… 盛意今天说了一些气话,还将于舟牵扯进来。他捧着脑袋暗骂了自己一句,转头给于舟发消息先道了个歉。 了解事情原委后,于舟回复他:「没关系,只管让他来找我。」 盛意并不是这个意思。他赶紧说:「不你别跟他纠缠,他这个人就是很固执。在你离开理城之前,我不会让他为难你的。」 解释完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取下微微发湿的围巾扔在一边,拿了一套换洗的衣物进了浴室。晚些时候天下了一点小雨,盛意站在窗边,感受到湿冷的空气窜进衣领。 窗户被迅速关上。 傅霁寒站在院子里,浑身有些狼狈和脏污,尽管这些让人很难以忍受,却远远没有盛意将他拒之门外来的更加痛苦。 不久,二楼的灯熄了。 第二天盛意出门的时候,险些被什么东西一绊。他低头一看,傅霁寒似乎已经在门边靠了很久了,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是青紫的痕迹。 盛意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走?”他指着傅霁寒脸上的伤口,“还有这些是怎么回事?” 傅霁寒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盛意心里一跳,“你昨晚去找于老师了?!” 他完全是能做得出这些事的人。 “你跟于老师动手了??”盛意皱眉。 傅霁寒撑着门墙站起来,他身上有些脏,伸出去要抱盛意的手半途收了回来,“你那么在乎他吗。” 这是肯定还是否认? 盛意深吸一口气:“你真是不可理喻。” 从傅霁寒身边越过,盛意从他的话里听不出来什么,只好亲自去一趟民宿。 傅霁寒在身后拽住他的手,胸膛起伏地道:“别去找他,盛意。” 盛意荒唐地甩开他,兀自往前走。 途中盛意埋头给于舟发了几条信息,对方回复的态度来看似乎没什么大事。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傅霁寒有来找过你吗?」 于舟:「怎么了,他今天一天没回静风居。是去找你了?」 盛意奇怪地皱了一下眉。 傅霁寒尚未完全醒酒,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盛意身后,脸色苍白一片。 盛意在集市上买了一些水果,跟老板讨价还价的时候,傅霁寒就在不远处的摊贩前静静等着。 这样走走停停,盛意知道他一直在跟着自己,他故意多转了好几个地方都没能把傅霁寒甩掉。 昨夜几乎一整夜没睡,傅霁寒有些无力地靠在距离盛意不远处的拐角处。他看着盛意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就快要消失在路口了。 想要跟上去,却敌不过昏沉的意识。 傅霁寒努力地睁了睁眼睛,靠着墙的高大身躯缓缓滑了下来。他小心地躲在视线盲角,只有修长的腿伸了一截出来。 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脚步声消失,盛意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再看见傅霁寒的身影,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买的水果是给于舟赔罪的。 盛意一进静风居,院子里站着好几个穿黑色制服男人,一个个都是职业西装,戴着一副统一款式的墨镜。 看见他进来,人群向两边散开,有人推着一位坐轮椅的老人出来。 盛意怔了怔。 这是傅致堂。 “小意,很久不见了。”傅致堂面上和蔼。 盛意微惊:“傅爷爷?” 傅致堂把这里观察了一圈,点评道:“地方不错。爷爷这次来,是要把阿霁带回去,你会拦着我吗?” 盛意求之不得,“我现在不想再跟他有任何关系。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可以说服他跟早点跟我离婚。” “好。”他似乎没想到盛意会这么说,但不论怎样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阿霁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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