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吧,星耀至于这么恨你吗?” 薛霁真说出口之后,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感觉反而松了。 他反问:“星耀最喜欢做的事情,不就是得不到就毁掉?他是恨我吗?不,他是单纯恨赚不到我身上的钱,无法彻底地控制我来替星耀卖命。” “要说赚钱,看第三季度的财报,这三个月里赚得可比他们过去一年、甚至冰封期的两年还多。但成团之后的收益可不是独给星耀一方的,要分到歌手、公司、代理三方。他们理想中的冠军是顾巍,又或者是叶旻。但凡是其中任何一个,最后成团商讨都还有余地。” 拿不下薛霁真,最大的红利旁流,今后每一笔进账还都要和三方瓜分,这其中的分成主动权必然在各家公司手里,等待星耀的只有立场和利润的一退再退。 依照星耀的脾气…… “毁掉”,的确是最痛快的! “可是,什么叫做让你出道,又出道不了?” 薛霁真无声地叹气,直到呼吸彻底平复,才道:“就是,决赛直播那夜按照票数宣布了最终的名次,甚至宣布了成团,但这个团,因为各种不可抗因素它成不了。比如,星耀和各家公司最后的分成谈不妥。” 说完,他看向三位哥哥,双眼里曾经期待无比的光已经渐渐暗淡了下来。 话音落下好久,地下室里才有了一声叹息。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或者说,我们得做好准备……” 顾巍家里能开着防弹防震拉满的9位数豪车接送他,证明这小子背后有无数条路可以选择;叶旻性格跳脱、做事永远三分钟热度,哪怕不当偶像歌手,也有得是新的事物尝试;章殷背景挖不出来,但糊糊时期都能接到质量不错的通告,说明他本身有着坚实的基础和资源网…… 他们的反常,有迹可循。 假如他们真的“背叛”,也会因为有兜底而无关痛痒。 但薛霁真不行,他什么都没有。 他将头埋进哥哥胸前:“我不知道回头该怎么面对了。” 才华哥也一脸担忧:“这小子脸上藏不住事儿。” 四个人又沉默了好几分钟,缸子忽然猛捶了一下桌子:“要不,咱们先把后路垫起来!章殷不是说,让你主动抓住机会么?这小子指定知道一些内情,出于愧疚给你透了点儿风声。来呀,咱们主动来抓机会!” 才华哥也立刻蹦起来:“有道理!” “快,洋哥,你那邮箱里还有什么邀约没?咱们不拘是拍杂志还是拍什么别的,也不管大小,只要是靠谱的,都拿出来重新过一遍,万一漏掉了救命稻草呢?” 哥仨又忙活了起来,只有薛霁真陷入无限的茫然…… 距离决赛直播夜还有四天,他要怎么在这四天里尽可能多的做出有效的事情,来改变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转折点呢? * 回到宿舍,依然只有孟禾平。 薛霁真躺在黑暗里,似乎听到了对方未能安眠的呼吸声,低声问:“如果到时候没能出道,你会去做什么?” 孟禾平沉默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想要告诉他。 可自己和薛霁真不同,他结束所有的任务之后,能回到原位,继续做本该做的事情。可薛霁真才是个20岁不到的年轻人,搁置了学业,冒着风险在这个圈子里跌跌撞撞地摸索前进,身边到处都是利益算计。 而自己,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靠近那个巨大的陷阱,这样无动于衷真的好吗?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我可能会回到老家,做别的工作。” 所幸薛霁真没有追问,孟禾平缓缓松了一口气。 可在那晚之后,他明显感觉到,薛霁真对所有人都产生了防备—— 是的,孟禾平没看错那种神态,就是防备。 叶旻黏上去说笑,薛霁真推开他时脸上甚至没有笑意。 “没剩几天了,好好练习吧。” 关系最好的旻子哥铩羽而归后,接着是章殷。 他不知道从哪家高级餐厅订了一些点心送过来,B组几个每人都分了两块,还有人开着玩笑说“章哥要是被富婆包养了,记得苟富贵莫相忘”,章殷也笑着应了,又侧过头问薛霁真怎么不吃,后者摇摇头:“我现在不太饿,你们喜欢就分了吧。” 章殷脸上的笑意只僵了一秒,又听他若无其事地补充: “章哥应该不介意吧?” 这样的话,从顾巍嘴里说出来才正常。 那不就巧了么,隔壁A组过来串门交流进度,大家席地而坐聊成一团,顾巍喊了薛霁真出去单独聊聊,和他解释那天晚上没打招呼的事儿。 “对不起,我那天心情不太好……” 薛霁真无所谓地点头表示了解:“OK。” 顾巍不太习惯他这样,又重新道歉:“对不起。” “不用和我道歉,我心情不好的事情也不爱搭理人。”薛霁真扫了一眼他身上的黑色衣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到底没有问出口,下一秒视线又转向窗外。 顾巍一颗心被他高高吊起又毫不在意地放下:…… 这一刻,他才知道什么叫做深有苦衷、有口难言。 “你打算定个什么应援色?” 薛霁真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他紧紧咬住嘴唇内侧,好让自己不当场笑出来。 这天简直没法儿聊了…… 拯救尴尬到近乎让人窒息的电话响了,薛霁真狠狠松了一口气:“抱歉,我去接个电话。”说着,再也不看顾巍的脸色,三两步地快速跑远。 来电的是丹德。 说实话,出乎薛霁真的预料。 “还有三天就决赛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不算太好,丹德老师,我的心现在是浮躁的,再也找不到《圆月夜》时的感觉了。” 那时的薛霁真天真地以为他就要迎来新的人生了。票数领先、舞台表现优秀、大众夸赞、粉丝暴涨,几乎所有的好事都集中在那段时间发生,整个人的状态何止是意气风发呢!一切好得如同梦幻…… 如今事实证明,那的确只是梦幻一场。 丹德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19岁的男孩。 他依稀听到了一些传言,也感受到了微妙的氛围,但从他的立场出发,其实不好去干涉太多,何况现在所有的事情还处于一个待爆发的状态,想得再多没用。 还是那句话。 “如果你将来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您也感受到了风声吗?” 这话把丹德问住了:“你打算怎么办?” 薛霁真靠着天台的铁门,一点点滑坐在楼梯上。 因为空间封闭,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回声:“我没有先发制人的资本,更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就算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妙的事情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直到它们落下来打伤了我,才能以此当做证据声讨正义。” 丹德明白了:“如果有那一天,我会站出来为你说话。” 薛霁真深深吸气:“谢谢您……” * 过去三个月里,就算有人病了也难得见一个请假的。 如今临近决赛夜,气氛紧张,反而天天都有人缺席。 薛霁真现学现用、甚至就地捡了个理由,来掩盖他这几天的状态变化,并且成功搪塞过所有来问他的人。不管别人怎么试探,他就是一句话:不清楚,我现在只想管好自己。 换做从前,他多少得打听几句。 比如叶旻最近在忙什么,章哥是什么原因请假,顾巍为什么冷脸,偶尔失去踪迹的孟禾平做什么去了…… 现在么?无所谓! 设想过最坏的结果后,好像一切都变得可以接受了。 当然了,反过来接受不了薛霁真态度变化的也是这几个人,所以有好些个瞬间,薛霁真一度演不下去: 他觉得这种行为很傻,不能戳破,还得对着对方装傻。 从前,薛霁真觉得十天根本不够用。 现在,他真心希望这一天能快点到来。 彩排当天中午,伍勖洋打来电话,问起弟弟的近况:“这两天还好么?” 薛霁真疲惫到说不出话。 “不太好,哥哥,我发现和人装傻真的很难。” 好几次,他想揪着对方衣领子问:你凭什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来和我说话,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傻很好骗? “忍忍吧,决赛夜你该高兴的就高兴,其他的……” 说着,伍勖洋自己都笑了:“我看超话,很多真丝最近都在烧香拜佛,他们在祈祷你顺利拿到第一名出道,哈哈,真是好傻的一群人。” 如果不傻,又怎么会挑中最没靠山的倒霉蛋呢? 薛霁真眼睛发酸,只能快速眨眼缓解这种感觉。 “怎么不说话了?算了,哥哥提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咱们和《风尚男士》那边谈好了,确定有你的一张封面,咱们去Q市海边拍大片,你小时候不是说想去海边么,这下能去了,高兴不高兴?” “……高兴。” 伍勖洋不舍得挂断,但更不愿意耽误弟弟的时间。 他算着差不多的时候说再见,临了又急急忙忙告诉对方:他和缸子、才华哥他们还在持续谈别的合作,让薛霁真放心。 “好,我放心,明天我也会好好表现。” 挂断电话,薛霁真把脸蒙在交叠的小臂上,他并不是想哭,而是忽然觉得好累。 明明终点近在眼前了,最后这几步却沉得宛如千斤重,每抬起一步,都要耗费全身上下的力气,一步过后又得重新积攒力气,才能继续下一步。 他在心里问自己:有没有为此刻后悔呢? 如果没有参加选秀,薛霁真这会儿还是个大学生,每天上课下课,打球兼职,偶尔参加社团活动,放小长假了就和哥哥出去爬爬山、四处逛逛。如果遇到了喜欢的人,或许还能甜甜蜜蜜地谈一场恋爱。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快乐又充实。 可这段时间,薛霁真也是真正感到过开心的。 甚至是,很多个瞬间他感受到了无限的感动,以及说不清的成就感。他意识到自己的人生还有第二种可能,意识到生活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愿意去改变,就能过成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样子…… 但如果时间回到那一天,薛霁真还是会接下星探的名片。 因为,他想改变。 19岁的薛霁真,想要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 彩排在一种几乎所有人都微妙神游的状态下结束了。 非要说全场谁还比较在状态的话,那只可能是薛霁真。 他拿着手持麦克风时的姿态、带着恰好到处的喑哑嗓音,以及整个人垂眸演唱的氛围,和B面曲《扬花》有种说不出的契合感,再配上从舞台高出洒落的细小花瓣,对比正式演出效果也不差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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