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躺了多久,手脚凉得跟地砖一个温度。 “哈哈,哈哈……”黎央突然笑起来,笑得凄凉,笑出满脸泪水。 他不是爱哭的人,自从妈妈走后,他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经历过那些事之后,他给自己打造了坚硬的外壳,不再让任何事伤到他。 四年时间,他用钢铁打造的外壳,被闻野一件件剥离,露出柔软的皮肤。 防御盔甲已丢,凡体肉胎怎么扛得住闻野挥过来的千斤重剑。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是他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地相信两个人是相爱的。 那些被封存在记忆中的美好画面,像镜花水月,轻轻一碰,就碎得不成样子。 仔细回想起来,闻野从来没有说过爱,甚至是喜欢也没有,更别说承诺。 两人的关系从开始就是不正当的,怎敢妄想会有好结果。 他们两人终究是云泥之别。 既然要订婚了,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只要他肯说,黎央不会死皮赖脸留下。 一切有迹可循,闻野的反常,那些欲言又止的片刻,不是黎央的错觉。 订婚照上的姑娘,黎央认识。 她是英国摄政大学的学生,跟闻野一起逛校园,吃西餐的女孩。 当时收到这个照片,黎央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只是刻意选择遗忘。 他给闻野找过很多借口,比如是工作关系,比如是亲戚,比如...... 青梅竹马! 火山爆发的胃痛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降温,黎央汗湿了一身衣服。 他狼狈地爬出去,拿起地上的手机。 手机磕碰很厉害,右下角凹进去一块。 那条新闻仍好好地待在手机里,对方这次没有开启撤回。 黎央点开新闻,慢慢往下滑。 新闻说,闻野和李璨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就有婚约。 李璨比闻野小三岁,跟闻野同一个小学、初中、高中。因年龄差,两人未能同时就读初中、高中。 但是两人的感情从来不会因为距离而改变。 这句话下面有配图。 闻家举办的新春家宴,李璨跟父母一起出席。而李家举办的活动里,也有闻野的身影。 在李璨考上大学后,闻野为爱奔赴万里,浪漫送花。 这句话下面的配图黎央很熟悉。 “闻李两家强强联合,即将在六月底举办订婚仪式。” 这是黎央看到的最后一句话,下面的内容,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六月底,六月底。 黎央脱力地靠在沙发上,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不停敲击他的脑袋,剧痛和耳鸣同时发威。 视线变得模糊,泪水再次糊住他的眼睛。 他随意地在脸上抹了两把,拿出办公室抽屉里面的烟。 黎央从来不抽烟,不过烟是办公室的常备事物,以防有客人到访时,可以随时递烟。 “咔哒。” 打火机燃起火苗,白色烟头对准,猛吸一口。 “咳咳咳!”烟呛进肺管,黎央咳得惊天动地,被胃酸侵袭过的喉咙脆弱不堪,咳出血丝,咳到最后黎央半跪在地上。 眼泪鼻涕毫不体面的双管齐下,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呕吐感卷土重来。 黎央不服气地狠狠再抽一口,自虐般的让疼痛麻痹神经。 这样,他就不用想闻野,不用想他要订婚了。 天黑得再晚,月亮也会爬上树梢。 南疆的夜空真美啊,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星。 黎央坐在办公椅上,麻木地看着天空,脚底烟头堆成一座小山。 口腔里被苦涩的烟味填满,连同血液也染上烟味。 月亮落下,太阳升起,黎央站起身把脚底的烟嘴收拾干净,去浴室洗了个澡。 在员工上班前,他独自一人开车前往八百公里外的矿场。 一个星期后,他拿到了矿场的供货合同,价格比预期报价低一些,大大节省了成本。 “黎总。”温助理下楼迎接。 “嗯,合同签好了,监测跟上,看看能提炼出多少有用矿物质。” 黎央本来就瘦,短短一个星期瘦得更厉害,可他的身姿却像沙漠里的白杨树,坚韧挺拔。 “好的。还有,给闻总回个电话吧,他没联系上您很着急。” 黎央脚步一顿,点头:“好。” 直到两个小时后黎央召开分公司全体会议,闻野仍没接到他的电话。 公司会议上,温助理越听越不对劲,黎央把所有工作安排得事无巨细,给温助理授权了属于总经理的权限。 会议结束,温助理没有离开。 “黎总,给闻总打电话了吗?” “哦,没有,手机没电了。”黎央在笔记本电脑上工作,根本没有抬头。 “闻总他……” “温助理,我在工作,结束后我会给他打。” 黎央冷淡的语气让温助理心下一惊。 “好,那就不打扰您了。” 第二天,黎央把手上的大部分工作交给温助理。 “我要回首都一段时间,拿毕业证。黎苗也快毕业了,有些手续需要我去办。” “好的。”温助理看着他欲言又止。 工作交接大约花了三天,第四天黎央回到了首都。
第88章 大脑提前输入的程序指令 “你到首都了?我现在在宣城,没办法去接你。” 飞机落地后,手机开机,黎央收到了闻野的微信。 “到了,你忙你的。”黎央抬手回信息,然后把手机扔进口袋。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几下,黎央没理,直接打车前往朔风。 “哟,黎央,你怎么来了?没回家看小苗儿?”吕何看见推门而入的黎央,惊讶地起身。 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吕何自责地说: “黑了也瘦了,辛苦辛苦,为了朔风,辛苦你了!” 黎央脸色不太好,透着病弱的虚,吕何自责不已,没想到南疆这么辛苦,好好过去的人,回来被折腾成这样。 “快坐快坐,我给你倒茶。”吕何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给他泡茶。 “不是明前龙井,是大红袍,有提神益思的功效,你喝喝看。” 吕何把茶杯递到黎央面前。 “吕总,不用麻烦,我是来汇报工作的。”黎央坐在沙发上,双手手肘撑住膝盖,难掩脸上疲色。 好多天没睡觉,他有些目眩眼花。 虽然他尽力表现得跟正常人一样,其实他的脑子没办法正常思考。 现在的他是一个提线木偶,骨子里的责任控制着他的言行。 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是大脑提前输入好的程序指令,按照指令走就行。 “急什么,你刚回来,等我给你接风洗尘,先好好休息几天,工作的事过两天再说。” 说着,吕何准备让助理订酒店。 “吕总,”黎央拦住他:“不用麻烦了,我工作汇报结束就走,黎苗还在等我。” 吕何一拍脑袋:“对对对,瞧我这脑子,小苗儿期末考试结束了,这两天在家等你呢。” “我把部门主管叫过来,大家一起开个会。” 这是黎央去南疆后,总公司和分公司第一次合体开会。 这场会从下午两点开到晚上六点,黎央准备了PPT,上面配备了大量实物图和数据分析。 吕何看得下巴合不上,黎央作为一个新手,短短几个月对公司的情况以及行业的发展,有独特长远的见解,他提到的关键点,吕何和精专工程师曾经都讨论过。 首都不像南疆,六点半天已经黑了。 黎央讲得口干舌燥,一壶茶灌进肚,才稍稍缓解。 “吕总,我先回去了。” 黎央把会议用过的U盘留在吕何办公桌上,离开前抱了抱他。 “诶~”吕何被吓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吕总,朔风一定会顺利上市。”黎央在他耳边说。 “这当然,必须的啊。”吕何回抱他,在他后背狠狠拍了几下。 只是眼下的情形实在有些诡异,吕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当下找不到不对劲的源头。 黎央从地铁出来,刚到胡同拐角处,一个身影朝他快速跑来。 黎央张开双臂,稳稳接住飞奔而来的黎苗。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黎苗趴在黎央肩头,死死抱住他的包子,决堤的泪水,滔滔不绝,很快打湿黎央的肩头。 “我回来了, 对不起小苗儿,对不起,对不起!” 黎央哽咽着向黎苗道歉,他恨自己如此狠心,把黎苗一个人扔在首都整整四个月。 他跟黎苗从来没有分离过这么长时间。 黎央的眼角有泪水溢出,他庆幸胡同里的暗黑,挡住了他的狼狈。 四合院的大门近在咫尺,黎央的双腿灌满铁铅,无论如何也没法向前迈进一步。 曾经他把这里当成家。 他幻想过,这间四合院会陪他上研究生,见证他被母校聘用,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而闻野,一直在他身边。 视线再次模糊,远处的灯光影影绰绰,他像是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脚底的路通向何方。 他实在是不自量力,高估了自己,看低了闻野。 他这样家庭出身的人,怎么可能会跟闻野携手走下去。 察觉到黎央的异样,黎苗从哥哥怀里退出来。 “哥哥?” 黎央双手扶住黎苗的肩膀,带着她转了个身。 隐在黎苗背后,他仰起头使劲眨眼睛,把眼眶里的泪水压下去。 进了院子,黎央恢复正常,黎苗却再次红了眼眶。 “哥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黎苗不敢置信地看着哥哥,又黑又瘦,脸颊凹陷嘴唇发白,像是大病了一场。 “我没事,南疆的那边风大,被吹黑了。” 这种理由黎苗怎么可能相信,明明跟哥哥打视频电话时,他没有这么瘦。 这才过去多久,整个人瘦得脱了相。 “饿不饿?我让阿姨做了饭,先吃点吧。”黎苗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心疼哥哥有没有吃饭。 “好。”黎央摸摸她的头,跟着黎苗进厨房。 手机又在口袋里响起,黎央不想接,黎苗却开口提醒,“是不是闻野哥的电话。” 黎央给闻野单独设置了铃声,这么多年一直是这个铃声。 黎央摁熄了手机,“先吃饭吧。” 黎苗疑惑地看着哥哥,没有追问原因,此时此刻喂饱哥哥是她的重点。 饭桌上,黎央的碗里被黎苗夹了满满一碗菜。 黎央什么都吃不下,胃部像是塞了一个浸满水的海绵球,时不时往上泛着酸水。 硬着头皮地把碗里的饭菜塞进胃里,强烈的呕吐感再次袭来。 他努力往下咽,找了个借口,回到房间厕所吐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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