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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摆在盛意西面前的那道菜。 给她夹完菜，男人停筷继续和盛老夫人交谈，盛世每每有新动向时，他习惯知会盛老夫人。 黎婳偏头，男人甚至都没有看这里，像是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之后顺手的动作。 这个人太习惯拿捏细节。 对上盛意西打趣的眼神，黎婳笑了笑，低头吃饭。 盛意西眼睁睁看着盘子里最后两块小排骨飞了，还猝不及防吃了一口狗粮。 他才发现是自己浅薄了，他小叔多会。 看给他小婶婶害羞的。 好招数，学起来，等他以后追女朋友的时候用！ 晚间要离开时，盛意西突然开口，嚷着要跟着两人回碧水湾。 “小叔，我去你那儿住两天行不行？你那儿我就只去过一次！” 盛老夫人颇为不赞同：“你去凑什么热闹，喜欢那儿的房子赶明我送你一套。” 她知道盛意西嘴上总说盛庭霑对他凶，但其实从小他就很喜欢黏着他。 但人家新婚夫妻还在磨合，他这个没眼色没心眼的半大小子去打扰做什么？ “是不是不想在家陪我啊？” “哪有。”盛意西不放弃：“就看看，住两三天我就回来陪您。” 盛庭霑压低了声音问黎婳：“介意吗？” 黎婳摇头。 盛庭霑看着盛意西淡声开口：“走吧。” “谢谢小叔！”盛意西欢天喜地回房间取行李箱。 盛老夫人：“你管他做什么，他想一出是一出的。” 盛庭霑叹了口气：“开学就高二了，成绩还是垫底，我刚好要找时间和他谈谈。” 盛老夫人也愁，自我安慰道：“好歹进步了几个名次。” 她摆摆手：“实在不行送出国吧。” 盛庭霑点头。 回程路上，盛庭霑叫忠伯把三楼的空房间收拾出来给盛意西住。 一个半小时后回到碧水湾。 盛意西看着大变样的住所，不禁感慨爱情的力量。 他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在他不苟言笑的小叔这里看到一排半人高的毛绒公仔排排坐的场景。 少年坐了半天大巴车，东逛逛西走走，很快就困了，不到十点就和他们打完招呼上楼睡觉。 黎婳把这几日看完的书拿回书房。 开门之后，发现地面散落了几张纸张。 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烟草味，书桌上铺开一叠文件，窗户开着，风拂过，将纸页吹得微微翻动。 黎婳在自己用的那面书架上放好书，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将地上的纸张捡起。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 黎婳倏地转过身。 她蹲在地上，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逼近，带来极为强烈的压迫感，冷峻的脸上没有多少情绪，像一场无声的质问。 “小叔叔，风把这些吹到地上了，我帮你捡一下。” 仰头的姿势下，她被头顶的亮白灯光照得目眩，“我没有看。” 盛庭霑俯身，轻松就把人拉起来。 她说的话自然是真的，因为手里的东西是倒着拿的。 盛庭霑看着她略白的脸色，晦深的眼底翻起浪潮，让他心里跟着一阵一阵窒闷发紧。 他划定的范围远比黎婳以为的要宽广，他的态度再分明不过。 很早之前他已经明示，他对她并没有严格设防。 但她却紧守着分界线，分毫不过界。 这只能说明一点—— 恰如他所想，她的心思，清清白白。
第49章 柔软 微妙的情绪像拍打上岸的浮浪，撞击礁石，倏尔四散，于是眼眸也静了。 黎婳心悬着，看不透他所想，默默抬手将手里的纸张递过去。 盛庭霑却没接，烟后的嗓音沉哑：“你看吧。” 黎婳有一瞬间怔愣，盛庭霑已经松开手，绕到桌后坐下。 “反正你也猜到了。” 听他这么讲，黎婳心里有了预感。 手里的东西正是一月前，盛庭霑在圣地亚私人医院拿到的那份体检报告。 黎婳将诊断报告结果对应到协议约定的时间，验证了猜测，喉咙一阵干涩。 她抬眸，“你准备告诉小西吗？” 出乎意料的是，盛庭霑捏了捏眉心，缓缓摇了摇头，叹息：“没想好。” 黎婳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举棋不定的犹豫，她本以为他今日让盛意西跟着回来，就是要告诉他。 盛庭霑抽出一支烟，刚要点燃的时候复又放下。 他扣下银色打火机，缓缓开口：“小西的父母出事之后，他自我封闭了一年时间，那段时间他几乎没有开口说过话，现在还在吃药，定期做心理咨询，我担心他承受不住。” 他把人带回来，其实心里根本没做好决定，所以才破例在书房抽了很久的烟，烟盒空了一半。 盛意西是盛老夫人当成心肝一样宠大的孩子，最亲的亲人时日无多，这个消息对他而言太过残忍。 这些日子，他和陆院长征集了所有的治疗方案，仍是束手无策，得到的结果还是，三年以内，随时做好准备。 盛庭霑犹豫不定，就是怕他再受刺激病情反复，想等他再长大一点。 可这个再大一点，究竟应该把握到何种程度？ 一个月还是一年？ 黎婳听完缄默无声，神情有几分恍惚。 盛庭霑看着她，眼眸沉黯，心里一声长叹。 她聪明，很多事情都看的分明，说与不说差别不大。 他也不想因为既定的事实，白白让她惶恐不安。 在他这里，不用那么苛刻遵守那条界线。 但她和盛意西有相似的经历，提起的时候难免会共情，联想到自己。 真是左右都会为难。 盛庭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安慰还是道歉，黎婳开了口。 “小叔叔，我觉得，你应该现在就告诉小西。” 她看着盛庭霑，眼神很平静，却微微泄出一点鼻音，“你知道的，年轻的人总是对时间没有概念，但来日方长四个字，一向是滋生遗憾的温床。” “早一点知道未尝不好，因为结局无从更改，如果早一点知道来临的时刻，至少能够有选择，好好珍惜可以珍惜到的时刻。” 不会因为笃定还有千万次相见的机会，就觉得失约一次无关紧要。也不会因为深感未来漫长，就觉得当下这一秒不够深刻隽永只是寻常。 当知道没有很多个下一次，就会珍重这一次。 所有失去过的人都有同一个遗憾，遗憾自己没有早知道。 “小西会懂的，他也会知道该怎么做，你相信他就好。” 夜色无声无息，隔着冷白的光雾，盛庭霑恍然看见她眼里干干净净的一片海。 她知道他的为难，所以剖开自我，给了他一个不会出错的最佳答案。 盛庭霑注视着她的眼睛，沉寂的浪潮因为某种引力而起起伏伏。 风雨摧折过的梨花，坚韧又柔软。 他的意动，原来并不只是一点流于表面的情欲。他现在已经预感到三年之后的断舍离，不会如他设想中的那般轻而易举。 “我明白了。”男人眸色幽深，轻轻开口：“谢谢。” 黎婳摇摇头，上前轻轻将报告放回桌上，“该休息了，小叔叔。”
第50章 努力 盛庭霑起身关了窗，自桌后走出。 刚才的话t题无端沉重，让气氛沉寂两分。 黎婳跟上来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落进一双大手中。 干燥而温暖，熨贴着她微凉的手，好似一种安慰。 她微微抬眸，看见的是男人坚实宽阔的肩背。 如果她再大胆一点往上看，就能看到他冷隽清绝的侧脸。 各自洗漱完毕，熄灯后，卧室跌入茫昏夜色。 盛庭霑闭着眼，听着身旁的人呼吸轻缓，久久没有动作。 时间的流逝在黑夜里变得难以衡量，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侧的人轻轻叫了声：“小叔叔？” 盛庭霑缓缓睁眼，喉间滚出一声：“嗯？” “忠伯和吴妈是夫人特意叫来……”黎婳不知道该用哪个词语，若说监视，遣词又未免过度。 盛庭霑理解她的意思，“算一方面，时机仓促，她不是完全相信我是真心顺她的意成家。” 尽管他一步一步，掐准时机，让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但老太太知道他这些年的态度有多坚决，短短一个月就扭转，难免让她心生疑窦。 遣返李妈时，他本可以直接点名要人过来，特意让那边帮着安排，就是故意为之。 老太太把忠伯和吴妈安排过来，他就知道她没有全信。 “另一方面是，对于能否经营好婚姻，她对我持怀疑态度，怕我对你不好。”毕竟他连一场恋爱都没谈过，这一步迈得太大。 黎婳呼吸放轻了，抿了抿唇，“那……忠伯和吴妈要什么时候才回老宅呢？” 床铺微颤，盛庭霑侧身和同样侧躺的黎婳面对面，未闭合的窗帘投进一片清薄的月光，他垂眸，看见黎婳小巧精致的素白小脸，在自己的暗影里清泠泠的眼睛。 未经雕饰的纯净，看得人心生柔软，他指尖微痒，想掐一把水嫩的脸试试手感。 应该是很好的。 “会不自在？” 他这样一动，距离拉近，两个人只隔了半人距离，醇厚的气息变得清晰。 黎婳把下巴埋到被子里，轻轻摇头，坦言道：“忠伯和吴妈陪着夫人的话，她应该会开心一些。” 白天在老宅时，老夫人下意识叫了几次忠伯和吴妈。 他们陪伴了她半生，名义上说是雇主，其实更像老友，已经习惯了彼此在身边。 盛庭霑眼底晕开一点温色，嗓音平和，回道：“没有确切的时间。” 黎婳明了，意思是当盛老夫人觉得他们的婚事美满，忠伯和吴妈才算功成身退。 她的声音闷在被子里：“是我拖进度了。” 显而易见，症结出在她这里。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乙方。 因为总是提醒自己不能深陷，更不能暴露自己真正的心思，所以在亲近的时候她的谨慎和防备，让她根本无法表露出恋慕依赖这个人的姿态。 总结就是，他们的相处，亲近有余，但亲昵不足。 很不合理。 “小叔叔，我会努力的。” 郑重其事的表态让盛庭霑听得发笑：“拭目以待。” “不过不用太着急，循序渐进也好。”他没有让黎婳承受太大压力，“不用太担心老太太，她到处都有朋友，这段时间也就是在家等小西放假，等小西开学，她就要找伴四处去散心了。” “别多想，夜深了，休息吧。” 黎婳轻轻嗯了声。 “晚安，小叔叔。”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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