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云云大了,别说她,过段时间就好了。” “哎,小路,你是当哥哥的,多担待。” 那次事情过去,梁伟成又回头继续开出租,这次父子两难得聊天,他特意推迟了出车时间,就这样捱到十点多,等梁伟成出了门,梁路和母亲说了声去找同学,这才有机会溜出去邻村看周嘉。 周嘉已经跑完步,吃过饭,正等梁路呢,人来了眯起眼睛:“怎么穿这么少。” 梁路出门随便套了件夹棉的外套,心急走路过来也没察觉出冷,周嘉把自己的羊绒围巾解下来,往梁路的脖子上缠了两圈系好。被柔软的温度包裹,梁路的脸又微微热,他听到周嘉说:“你带我四处走走。” 小地方人多眼杂,又没什么特别优美的风景,带周嘉去哪这个问题着实让梁路头疼,最后还是周嘉说的,带我看看你上学的地方吧。 梁路的小学、中学在镇里读,两所学校面对面,巴掌大的地方很快就看完了,倒是高中他考上了县城的重点高中,周嘉没让钱伯跟着,自己开车和梁路去了县城。到了县上就比较自由了,不至于提心吊胆唯恐迎面碰上街坊邻居,尤其这几天学校都放了假,在空旷的高中校园里走着,周嘉自然而然牵起了梁路的手。 走过熟悉的操场,走过曾经繁忙的食堂,长长的走廊里,贴着各类荣誉榜单,梁路隔着玻璃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道,这是我们班主任。 “看着很凶啊,经常骂人吧。” “还行,没怎么骂过我。” 周嘉挑了挑眉,用手捏他的脸:“行啊,学霸。” 不像往常着装考究、精心修饰的周总,今天的周嘉穿着件白色羽绒服,头发也没什么条件可以打理,只洗过简单吹了吹,冬季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令他的脸孔如清泉一般干净澄亮,睫毛下的眼珠也呈现出好看的琥珀颜色。梁路不自然地转开脸,他的掌心发烫,似乎都出汗了。 “怎么了。” 那语气里仿佛有笑意。 “……我带你去看看教室。” 无人的教室关着门,只能从外面看到里面的景象,拥挤的课桌椅上堆叠着各式各样的书,熟悉的讲台后面是一大块黑板,窗玻璃倒映出梁路和周嘉的脸。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梁路不可遏制地联想到曾经在南州大学的某间教室,他和周嘉一起做过大胆的荒唐事,他心虚地抬眼瞥向周嘉,对方也正望着他,从那直白的眼神中可以知道,显然他们想到了同一件事。 “好像进不去,我们还是走吧……” 着急忙慌地就想把人拉走,梁路的心在七上八下地跳,周嘉任由他头也不回地拉着自己,脸上实在是忍不住笑。 “有鬼在追你吗,你好像怕得要命。” 有没有鬼不知道,怕得要命是真的,怕他一次次的心动太过明显,怕周嘉取笑他经不起撩拨的没出息。 “你难得来,我请你去吃晚饭!” 县城中心的百货大楼,顶楼的餐厅口味还不错,周嘉大约吃的还行,没见他没胃口。梁路一边放心,一边给李秀琴回了个电话。 “嗯对,我和同学在外面吃呢,好久没聚了……我晚点回来……几点?还说不上来。嗯好,我会注意安全的……” 跟家里报备完,梁路的“同学”在对面开口:“明天是新年呢。” “嗯,是啊。” “你不和我一起跨年吗。” “……啊?” “说笑的,紧张什么。” “哦……” 究竟是不是说笑,只有周嘉自己知道。他们从县城开回到了村镇,周嘉把车子停好,和梁路一起沿着田埂走着。天已经黑透了,农村人睡得早,大冬天的晚上也没什么人,周嘉把梁路的手牵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像是怕他穿得单薄会冷,一直用手掌焐着他。梁路想,周嘉应该是希望自己陪他跨年的,不然他怎么会不去苏梅岛,要特意长租个房子来这边过假期呢,这里既没有风景也没有娱乐,几乎可以称得上极其无聊了。然而周嘉却没有提要求,因为他知道,梁路很久没回家了,跨年应该和家人在一起。 不知不觉,心就变得热热的。 “周嘉……” 梁路刚开口,就看到前面的路灯下,慢慢走过来一个熟悉的人影。他惊了一瞬,连忙把手从周嘉的口袋里抽出来,和他分开了点距离。 这时候躲是躲不开了,身上的血液似乎放慢了流动的速度,梁路僵硬在原地,像是被迫直面绝望,无声地等待着前面的人认出自己。 人影逐渐走近,月光下,他终于看清了梁路,弯起眼睛挥手打招呼:“小路!这么巧,你也回家来啊。” 梁路机械地答复:“是啊,哥。” 没错,来人正是表哥陈越。曾经梁路头昏脑涨地沉浸在与周嘉的恋爱中,是陈越的出现打破了那个虚妄的梦,原来周嘉的喜欢和爱之间,横亘着太过遥远的鸿沟,当正品出现时,替身瞬间变得生锈无光。多么巧合啊,此刻竟又再次情景重演,梁路为这一天的悸动而哂谑,太丢脸了,自己居然还敢贪心妄想,属实是没有自知之明。 “咦,你……”没有意外地,陈越很快看到了梁路身边的人,虽然一开始因为着装没有辨认出来,但是距离一近还是能马上发觉这是谁。 “陈越。”周嘉打了声招呼,“你也假期回家了?” “啊……是啊,跟我爸妈一起。” “白渝然呢,还在南州?” “他啊,假期比平时还忙,这几天要去好几个地方检查工作。” 跟着周嘉的话头走,陈越讷讷地找不到机会问问题。本以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可以早点结束尴尬的场面,也许回头梁路再想点什么合适的理由,还能骗骗他这位单纯的表哥。然而周嘉却忽然自如地握住了梁路的手,这始料未及的举动,让梁路和陈越都同时震惊地看向了他。 “挺晚了,我先把他送回家。”周嘉把梁路的手重新放回到口袋里,“回头再聊。” “哦、哦好。” 陈越的大脑一片混乱,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突然炸裂的信息量,只乱七八糟地应完话,在懵然的余震中,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弟弟跟周嘉一起走了。 “这都怎么回事啊……” 墨黑的夜幕中,悬着一轮淡淡的月亮,寒风迎面吹来,直把心头燎燎的火星愈吹越烈。梁路的喉头堵着,周嘉一直没放开他,他也没有挣开周嘉,两个人没有说什么,却像是什么都说了。远处的田埂上,不断传来烟花的爆破声,天空中绚丽的花朵时绽时谢,像是在交替等待新年趋近的脚步。 “真的不和我一起跨年吗。”周嘉问道。 梁路被强烈的情绪堵着,说不了话。 慢慢停下步子,周嘉把低着头的人往前一拉,轻轻地拥住了他。这样,就看不到梁路的眼睛,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了,于是,那颤抖的声音终于贴在他的胸膛前,像是穿过皮肤,绕过骨骼,艰难地抵达至周嘉的心脏深处。 “为什么……让我这么喜欢你……” 他真没用,总是被一触即溃,爱一个人无法掩藏,即使嘴巴不说,眼睛会替你告白,闭上眼睛,眼泪也会背叛,流出无法守口如瓶的隐衷。梁路只能梦呓般悲哀地自首,周嘉的手指擦过他的眼睫,把那些温热的液体温柔地拭去。 因为我也喜欢你啊,傻瓜。
第53章 在陌生又有点冷寒的房间里,新年的指针终于跳过了12的数字,梁路和周嘉一下一下地啄着吻,浸在冬夜中的躯体正细细地发抖。黑暗中,雪一样的梁路好似镀着瓷白的光,他轻声说新年快乐,瑟缩地贴进周嘉温暖的怀里。 “在同学家过夜……”周嘉摩挲着他的黑发,“……说谎不打草稿。” 梁路几乎没有朋友,同学也大多泛泛之交,和母亲打电话的时候对方的确不怎么相信。 “那我应该怎么说?” “就说……你谈恋爱了,晚上要去做大人才做的事情……” 一双手臂揽住周嘉的脖子,梁路把脸埋进对方的颈窝,凉凉的嘴唇贴着他的耳廓,轻柔地吐息:“……我才不。” 周嘉被撩得心痒,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好啊,学坏了。” 梁路笑着躲他:“不来了,好硬的床。” 一连串的吻落下来。“你的床软,就看你敢不敢把我带回家。” “不敢不敢。” 梁路被亲了一阵,气息逐渐不稳,连忙制止道:“周嘉。” 钱伯还在隔壁呢,新年第一天,都过零点了,总该让人家有睡觉的权利。 “小点声。”周嘉捏了捏梁路的下巴,就像一个躲在被窝里带他做坏事的恶劣兄长,“别被妈妈听到了,乖小路。” 即使在夜色里,梁路的脸还是不受控制地快速洇出血色。在他眼前的,是蛊惑人心、让自己无数次受诱惑的周嘉,他被对方笑着咬住嘴唇,万籁俱寂,只剩下梁路心如擂鼓,缴械投降。 只会干坏事的“兄长”拐了梁路夜不归宿,另一个真正的兄长却在忧心忡忡。陈越怀着庄重的责任感在家里翻来覆去地失眠,周嘉和梁路是怎么会在一起的,任由他打破脑袋都想不出个所以然。陈越用尽所有的脑细胞费力思考,都没注意到手机里的消息一条又一条,直到电话铃声在静夜中响起,他才后知后觉地把手机从床头摸过来,贴到了自己耳朵上。 “咦渝然?你怎么打电话给我,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仿佛松了一口气,那熟悉的声音笑道:“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看来是我想多了。” 陈越把手机拿下来看,这才留意到白渝然给他发的新年快乐,还问他怎么不回复,顿时十分愧疚:“啊我真傻了,新年快乐渝然,我没注意看手机。” “没事,本来猜你会不会已经睡了,想想有点担心,还是打电话给你。” 分开的日子里,又正值跨年,按陈越的个性一定会掐着点给白渝然发新年快乐,今夜居然杳无音讯,因而对方的担心不是没有缘由。陈越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这个他最信任的人:“我今天……看到周嘉和小路了。” 怕白渝然没印象,他又补充道:“小路就是我的表弟,之前来过我们家里的。” “哦,他们一起,在你面前?”白渝然显然也有点意外。 “是啊,我正巧撞见的,周嘉也没避嫌,就……反正挺……亲密的。” 陈越的声音慢慢变得像蚊子一样弱,仿佛怕被父母听见,又仿佛像是还在消化这个震惊的事实。 “怎么了,听上去你不是很开心?” 白渝然语气如常,陈越没听出什么,兀自惴惴不安:“也不是开不开心的问题,就有点说不上来的担心,毕竟小路的长相……哎,我不知道怎么表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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