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到程梵声,有种莫名而自然的亲切感,敢情,那是血缘天性。 想着心事,林浅走神。 冷冰冰的金属,突然间抵住她的下颌骨。 林浅向下一看,看到一支仅有半个巴掌大,漆涂成银白色,边缘勾勒鎏金线条,精致的犹如艺术品的小手枪。 握着手的那只手,瘦削修长,骨节突出,覆盖着一层菲薄的冷白皮。手背上,暗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这只手,于苍白中透着病态,正如手主人。 拿枪抵着她,娘娘腔语调诚恳说抱歉:“不好意思,我要杀了你,当着他的面杀你。让他眼睁睁看着他和他心爱的女人孕育出的爱情结晶,被我射出的子弹爆头。” 闻言,程梵声素来处变不惊的眉眼间染上惊惶。然而下一秒,那抹惊惶消失不见。 他非常淡定,像是拉家常般,警告娘娘腔:“杀了她,你必将付出你不愿付出的代价。” 娘娘腔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没听见,他自说自话,“我知道,她是你的软肋,这辈子,你以信仰为主,你舍小家顾大家。她是你的家人,你把她也舍了,换取世人冠以的虚名。” 手枪抵着下颌骨,娘娘腔的食指,搭在扳机上。他的食指只要轻轻一动,子弹射出,林浅必死无疑。 命悬一线,林浅从容自如,说话心平气和:“你杀我,我就废掉你。以我的生命,换你一世残废,我不亏。” 她的手里,还捏着激光笔,激光笔的笔尖,依旧抵在原来的位置。 娘娘腔转眸,眼睛颇为专注的盯着她。 在她脸上,她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乱,看到的唯有淡定,不是因胸有成竹而淡定,是一种不把死亡当故事,死就死了的淡定。 欣赏之情油然而生,娘娘腔大加称赞:“瞧瞧,视死如归,好一个巾帼女子。胆子大,遇事冷静,聪慧灵敏,没经过特训,竟和科班出身的特工不相上下。你要女承父业,功绩肯定不输你的父亲。” 林浅抬起另一只手,撩了撩头发,她的尾指划过耳朵,迅速往耳朵里塞了一枚耳塞。 一道视线,从车窗之外射入,林浅向左一瞥,对上程梵声蕴含千言万语的眼神。 他眼里,有愧疚,有无奈,更有提醒。 父女俩心有灵犀,程梵声不言不语,林浅从他的眼神里,看懂一句提醒:拖延时间,尽量拖延时间。 林浅目光一闪,回应他:好的! 她收回目光,故作好奇,“他创下了那些功绩?告诉我吧,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娘娘腔详细介绍:“表面上,他不过是个实力相当的企业家。实际上,他是一名任职于国情部门的优秀特工。多年以来,他奔波各国,四处潜伏,收集情报……” 就说了几句,林浅已明白,程梵声的具体身份,更明白他和林雅未成正果的原因。 国情部门!那是一个非常神秘,成员没有工作服,身份与工作内容严格保密的特殊部门。 程梵声创下的功绩,国家不曾宣传。证明,那些事,涉及机密,都密封在档案袋里,不适合宣之于众。 “别说了!”林浅打断娘娘腔,“不该我知道的事,我不想知道,以免惹祸上身。” “呵,到底是他的女儿,觉悟不低。”娘娘腔拿着手枪的右手往上一抬,迫使林浅扬起脑袋,“你就不想知道,我们为何盯上你?为何派出一个又一个杀手,索你性命?” 林浅不假思索:“那还用问?他端掉你们的窝点,你们心生报复,丧心病狂的盯上我。” “先有因,再有果。”娘娘腔语气轻柔,神态温情款款,说出的话冷若冰霜,“他不重创我们,我们哪能盯上你。所以,不要怨愤我们,要怨请怨他,是他连累到你。” 林浅不为所动,“我想,他早就知道我,不认我,是他不想连累我。他做得很好,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是我父亲,老奸巨猾的你们却查到。看似精明,实际上,怂的一批,对付不了他,便转头对付看起来容易对付的我。” “说得对,比起他,你确实是,更容易对付。”娘娘腔的身子向右一斜,几乎靠到林浅的肩膀上,“比如现在,我一开枪,不出两秒,便能要了你的小命。你再怎么聪明,终究救不了自己。” 沉默许久的程梵声,忽地甩进亮着屏幕的手机,肃声说:“看看,你开枪,他们也开枪。那AK47的威力,比手枪大得多。你爆了她的头,你的她,一定被AK47碎成肉渣。” 娘娘腔拿起手机,一看呈现在屏幕上的照片,他的脸颊抽搐几下,怒骂:“连一个植物人都护不住,废物,都是废物!” 第464章 命悬一线还说东说西 他挨着林浅,林浅也看到照片。 那是一张病房照,病床上,躺着一个苍白单薄的女孩子,双眼紧闭,床头放着显示她生命特征的心电监护仪。 从她长久未照射过阳光,退却血色的青白色面颊,过于瘦削单薄的身躯上,看得出,她是个昏迷已久的植物人。 仅看她,一派宁静。 床边,好几个全副武装,抱着AK步枪,雇佣兵模样的男人,破坏宁静。 地上,躺着好几具尸体。 尸体的胸口处,有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那是带走他们性命的致命伤。 娘娘腔喊得“废物”,大概是他们。 林浅向前倾了倾身子,眼睛向左看,问道:“她是谁呀?看起来,她是我身边这位娘娘腔的至亲。” 程梵声答道:“是他妹妹,他的所有亲人都离世,只剩下这个小他几岁,成了植物人的亲妹妹。” “拿我妹妹威胁我!”娘娘腔愤懑,借用程梵声骂他的话,回骂:“你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弱女子过不去,这事传出去,小心天下人笑话你。” 程梵声抬起手臂,搭上车窗边缘,“跟你学的,彼此彼此。” 下一秒,他换上凌肃口吻问:“是两败俱伤,你杀她,我杀你妹。还是你放她,我放你妹,这问题,值得你好好考虑。” 娘娘腔握着手枪的手指紧了紧,眼角堆积狠戾,“总部不允许我考虑,他们要知道,我因我妹妹放过她,我妹妹难逃一死。所以,只能是,两败俱伤!” “你听着!”程梵声语速放慢,说道:“你说的总部,已于二十分钟之前捣毁。总部那些人,有人被击毙,有人饮弹自尽。他们既死了,你趁早回头,为自己,也为你妹妹取得一线生机。” 他的话,娘娘腔连标点符号都不信:“少骗我,傍晚,我与总部联系过。他们可没说总部遇袭,只叫我快快杀了你闺女。” 他话音刚落,林浅接话:“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催你杀我的根本原因,正是遇到袭击?他们知道,此时不命令你,以后再没机会命令你。” 她的分析有理有据,奈何,娘娘腔听不进去,“你说的可能不可能,捣毁总部,哪有那么容易。少用欺骗三岁孩子的鬼话骗我,我的智商没那么低。” “没骗你!”程梵声刻意强调,“你远比我清楚,你妹妹住的医院,甭管是医生护士还是其他人,都是你的同行。总部捣毁了,他们化作鸟兽散,我的手下,如入无人之境似的,一路冲到你妹妹的病房里,轻轻松松便解决看护你妹妹的那几个卫兵。” “好大一个漏洞!”娘娘腔突然间发现破绽,“你说,你的手下,在那里浴血奋战。身为他们统领的你,却待在这里,跟我废话。你别说了,越说,破绽越多。之前,我还有点信你。现在,一点不信。那张照片,不过是你为了骗到我,搞出来的鬼把戏。” 程梵声目光一暗,“照片你不信,我索性连线他们,让你看到实况。” 娘娘腔撇了撇嘴角:“没必要,看到实况,我还是不信。照片能作假,实况照样作假。” 他瞥了瞥程梵声,眼神阴翳,面容微微扭曲,很有疯批病娇那味儿,“少说那些有的没的,现在,我不想别的,只想执行总部下达的命令。看好,我要开枪了,三,二……” 他没数到一,一辆路虎车,像疾风般从道路那头冲过来。 车子堪堪停稳,顾砚辞跳下车子,疾步走来,厉声怒斥:“敢拿枪对着她,你活腻歪了?” “哟!”娘娘腔看清他,偏头微笑,“又来一个,来得好。来,我告诉你,你的妻子,受你岳父的牵连,死于今晚。可不要怨愤我,要怨请怨他,让他为她偿命。” 顾砚辞不理他,径直走到迈巴赫右侧。 他靠近,林浅方才看见,他脸颊煞白,额头上冷汗密布,像是…… 林浅向下向下一瞟,脑子登时“嗡”了一声,顾砚辞的右手,按在腰肢右侧,手指上沾染着些许鲜血。他身上,还隐约散发出血腥味,混杂苦涩药膏味。 “你受伤了!”林浅脸色微变,“严重吗?” “小伤,”顾砚辞松开腰肢,拉开车门进车厢,他挤进林浅坐着的车座,上上下下打量她:“你还好吧?” 林浅盯着他的腰肢,敷衍了事地说,“我很好,毫发无伤,倒是你,解开衣服,我想看看你的伤势,不看不放心。” 顾砚辞挑了挑眉毛,眼神玩味,“我没力气,想脱衣服,自己脱。” 他抓起林浅的右手,放在领口处,神色益发玩味:“脱吧,轻点,我受了伤,怕疼。” 瞧了瞧林浅拿着激光笔的左手,他嘲弄挑唇:“一只手,没法脱啊。得,只能自个脱。” 他缓缓解开捆扎大衣的腰带,再解开为数不多的几颗衣扣,露出穿着深灰色羊毛背心,笔挺白衬衣的的身躯。 大衣一敞开,林浅旋即看到,他的腰肢右侧,渗透出鲜红血花,染红一小片布料。 林浅的目光跳了跳,吸了口凉气说:“还好,出血不多,只是轻伤。” “是轻伤,”顾砚辞说起受伤经过,“一把刀子从这里划过,割出一道伤口,只是皮肉伤,没伤到身体里边的内脏。最重要的是,没伤到肾脏。” 顾砚辞无视娘娘腔的存在,肆意说出仅限于私底下才能说的亲密话,娘娘腔气不打一处来,“老婆命悬一线,你还有心思说东说西,你是心大,还是不把她当回事。” 顾砚辞装作撩发丝,将林浅耳朵里的耳塞往里一按,扬眉肆笑:“准确说,没把你当回事。” 娘娘腔大为光火:“当我手里的枪?是把玩具枪?好!好!好!我这就当着你的面,爆开她的头。” 到底是暗杀艺术家,娘娘腔眉梢一挑,绘声绘色描述:“枪里的子弹一出膛,她的脑袋,像烟花那样爆炸开。热乎乎的脑浆子漫天飞舞,兴许会有几点脑浆,落在你脸上。哦,那是她的味道,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说到动情处,娘娘腔扣下扳机:“你听,你听,枪响了,这将是你,是她父亲,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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