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要求着别人办事,这顿饭是该她请的。 等上菜间,姚迦与傅云娇简单将店铺被恶评的事情梳理了经过。姚迦建议傅云娇先收集证据,最好能找到给出评论的后台用户账号和购买记录。这样第一步可以先出个律师函,警告这些刷单用户停止诽谤行为,如果他们继续为之,可以再采取下一步,报警,由警方协助取证,最后提起诉讼。 “这案子涉及的标的金额小,估计难找到律师接。这样吧,我来当你的代理律师如何。” 对于姚迦的提议,傅云娇愣了下。 “姚小姐..您不是做其他行业的么?”傅云娇还是把自己心中疑虑问了出来。 她倒不是质疑姚迦的专业度,只是实在想不通有什么理由值得她一再主动帮自己的忙。 对于这种不计得失的善意,傅云娇隐隐不敢去接。 姚迦看出她的迟疑,解释道,“我自己以前是做律师的,后来被家里安排结婚。硬从律所退了出来。结果婚事泡汤,我闲来无事,挂名在家里公司当法务,再帮着家族打理生意。哦,对,傅小姐你追星么?” 突如其来的话题,傅云娇反应几秒,说,“不好意思,我没有特别喜欢的明星。” 姚迦眨眨眼说,“那可惜了,我们刚投资一部网剧,如果你有喜欢的明星,没准下次能带你去现场探班。” 网剧,探班,明星。 傅云娇从未设想过的圈层。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餐盘上的光点说,“我以为您是做美业相关的...” “嗯,是美业。美化的美。”姚迦轻快地笑了,“挖掘新人,打造个人设,再投资一部适合他的剧,包装推向市场,可不就是美业么。” 傅云娇听她说着如何运营明星团队,如何把一个名不经传的新人捧出圈,像在听一个遥远的故事。 一个和她毫不相关的故事。 那些她曾经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名利场,如今被姚迦说出来,口吻稀松平常地,像在谈论-今天白菜一块二一斤。 她忽然明白,也许姚迦代表的角色就是人们口中的-资本。 可是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为何要与她亲近呢。 傅云娇琢磨不出其中缘由。 “其实你不追星也是好的,现在有太多明星,也是包装后的商品。”姚迦品了口茶,又想了想说,“不过话说回来,在这社会,谁不是商品呢。出卖自己的时间,出卖自己的才华,出卖自己的手艺。总归都是个卖,哪有高低贵贱之分,你说是吧。” 傅云娇再一怔,不知接什么话合适。 只能回了个浅笑。 饭吃完后,傅云娇借口去洗手间,实际绕去前台,准备买单。她报出包厢门号,服务生在系统查询后,微笑说,“您不用结账。” 傅云娇有点不可置信,忙又说了遍房号,怕他看错了数字。 服务生礼貌道,“没算错,老板吩咐过,姚小姐在我们店内一律免单。” “为什么?” 服务生猜测傅云娇是姚迦的客人,虽看她身着朴素,态度也不敢怠慢,更加深笑意道, “因为我们这间店是姚小姐投资的,准确来说,她来这吃饭,跟回家一样。回家吃饭,哪还需要付账呢。” 傅云娇听完,暗暗握紧在口袋中的手机,有点说不出滋味。 姚迦坚持要将傅云娇送回公寓。 车停在楼下,姚迦叮嘱了几句傅云娇整理证据需要注意的事项,末了,与她告别道,“改天抽空给我做个美甲好么,一直听朋友说你的手艺好,我还没机会试试。” 傅云娇答应说,“当然可以,随时欢迎。” 姚迦笑说,“行,那你赶紧上去吧,晚安。” “晚安。” 发动机响,姚迦在傅云娇目送中驶离街道。 跑车驶出两条街,姚迦踩了脚刹车,将车靠边,打起双闪,从精致的手包夹层摸出烟盒,点了支烟,夹在指缝中。 火星在风中闪动一阵,姚迦没急着抽,拨了个电话出去,和那端的人聊了两句。 “见到了?” “见到了。” “有何感想?” “越发好奇。” 那端人笑了,“你准备怎么办。” 姚迦吸了口烟,朝车窗外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我准备去见见他。” “然后呢。” “然后...看看能不能旧情复燃呗。” 电话那端没说话,姚迦又吸一口烟,不紧不慢地。 “你敢。”那人似乎咬着牙说的。 姚迦咧嘴一笑,“吃醋了?” 那头又不再说话。 姚迦挑唇笑了,她就喜欢这样。 她听着话筒那侧沉重的呼吸声,吸完最后一口,掐灭烟头,声音懒散道, “裴泊宁,你就是个傻子。” *** 如果不是为了见他,姚迦估计不会主动踏足这里。 长不见头的走廊,一行行交错的房间号。单数在左,双数在右。 一层能有二十几间房,来往人流混杂。和他以前住的地方,简直天差地别。 不过越是这样,越勾起姚迦强烈的好奇心。 她踩着高跟,在回廊上耐心地数着,“1708,1706,1704...” “1702 。” 到了。 门敲三下,姚迦后退一步。等着房里的人开门。她知道他今天在这。 等待门开的近一分钟内,姚迦开始回忆起三年前见他的第一面。 那日依然是她挑了地方。 他穿着考究,坐在她对面,从始至终,没什么表情。 姚迦问他,“你喜欢我什么。” 他半是惊讶半是懒散地回,“谁说我喜欢你?” 姚迦笑了,问,“那你干嘛要跟我订婚。” 他眼皮一掀说,“你为什么我就为什么。” 姚迦说,“我为了继承家产。” 他轻笑道,“巧了,我也是。” 剩下的记忆便模糊了。反正总共就见过三回,能有多深刻的印象呢。不过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姚迦把他自动划入圈子里常见的-为了钱就能娶自己不喜欢的人的草包一个。 “你找谁。” 门被缓缓打开,屋内没有开灯,他的脸一半在阴影中,姚迦只看见他的一只眼睛和嘴唇。 不过即使样貌在怎么变,他身上那股看什么都无所谓的气质依然存在着。 一种称不上优越感,但就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我找你。”姚迦往前走了一步,让他看清自己。 “你是谁?” 姚迦想了个能直接表明她身份的名词,一板一眼地说,“我是你未婚妻。” 面对面的人脸色果然在一瞬间变灰了。 这让姚迦很是得意,她从小就有种隐藏在乖巧懂事之下的恶作剧天性,爱捣乱,爱反叛,爱看着他们看不惯她又拿她没办法。 此刻面前人的反应充分满足了她内心中小小的恶趣味,她收敛神色,故作正经地说,“怎么,三年未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我没未婚妻。”那人试着将门带上,“你走错了。” “哦...走错了。”姚迦伸出鞋尖抵门,玩味地笑着说,“那我去楼下找找吧,16 楼没准能找到。诶对,我记得楼下好像有家美甲店...要不我去那问问吧。” 姚迦收回脚尖,转身不过半步,那扇门呼啦大开。 她抑制不住地笑了。 “你进来。” “我不是走错了么。” “进来。” 短短两个字,明显带了点强势。 门内大灯一开,白晃晃的光照亮全屋。 他插兜,看着她,眼神说不上多友善,也说不上有敌意,平平淡淡的,像在看一个路人。 “找我做什么。”他问。 姚迦跟他进屋,歪着头,打量一圈室内,再问他,“不先请我喝杯茶?” “没茶。” “果汁?” “没有。” “热水也行。” “没杯子。” “...” 姚迦能看出来,他对她的不欢迎。不过想到有更重要的事,姚迦笑笑,忍了这口气。 她甩开一头红发,说,“长话短说吧。我来找你结婚的。” 那人皱起眉,用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你失忆了?” “没有啊。” “那你不记得我们俩订婚早就取消了?是你主动退的婚。”他提醒他。 “我记得啊。”姚迦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说,“这不我找了三年,发现没人比你更好,所以准备吃你这颗回头草。” 那人冷哼一声,后仰起,居高临下地瞧她。 他似乎比她记忆中要瘦一圈,逆着光,侧影呈道直线,恍然看上去,像带了刺的树杈。 他说,“第一,我不是你的回头草。当年不过是我爸要我娶你,我跟你没什么感情。第二,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被打扰。第三,我很快就要有女朋友了。” “很快?”姚迦挑了眉, “那就是说现在还没咯。” 像被踩中尾巴的猫,那人神色忽地凝固住,顿了顿,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以前没关,现在就有关系了。” 姚迦抬起手,绕上自己发尾,一圈圈打转。 “蒋勋,说实话,来见你之前,我以为你会变得成熟。但如今看来,你还是把事想得太简单。我们这种人,说白了,就是个摆件。既要充家族门面,又要作资源整合的工具。恋爱,结婚,工作怎么可能全由得了自己做主。你以为你搬出蒋氏就能够和他们毫无瓜葛?你以为你走出来,就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你太天真了。” “你喜欢的人叫傅云娇是不是?别那么吃惊地看着我,我坦白告诉你,我走近她,就是为了走近你。” “你很喜欢她是吧,那我想看看,你能不能对抗得了你父亲。你知道的,他不会允许你和一个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哪怕他没把你放心上。但只要你姓蒋一天,你就不可能为所欲为。” “当然,如果你只是想和她玩玩,那当我没说。” 中指的戒环卡住一缕发丝,姚迦扯开,没管那一点点疼痛,对上蒋勋的眼睛。那里似乎没有了温热,也不再平淡,只有很小的一枚光点,但并不是在看她。 “所以我的提议,你认真考虑下吧。和我结婚,你亏不了。” 姚迦嫣然一笑,聊起她的婚事,如同在核算一桩成本支出的年度财报。 那天晚上,姚迦离开时,月上枝头,浮云掩盖了所有的星星。 蒋勋却连一句客套的我送你都没有说。 其实也不需要他说。 姚迦看惯了她身边尽显绅士的男人。 现实里有很多这样的男人,用餐时会为你拉开桌椅,走路时会为你挡车。嘘寒问暖,会关心你的生理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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