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到了,马上就到医疗基地了,撑住!” “你行的,你可以的,谢之誉,撑住啊!” “谢哥,你是我们的老大,你都撑不住了让我们怎么办?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飞机还在头顶盘旋,炮火枪弹的声音渐渐隐去,担架上的男人早已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昏沉沉,支持着他还没闭眼的是他特种兵训练生涯里锻炼出来的钢铁意志力,以及那一块插在他右眼上的,无人敢冒险取下的弹片。 “滴答——” “滴答——” “滴答——” 耳边的声音被无限拉长,分不清是输液的声音还是钟表的指针。 “送来太晚了,病人已经出现败血迹象了,只能截肢。” “眼睛上的伤我们基地条件无法医治,而且已经出现感染,即使送到大医院也只能摘眼球保命。” “签字吧,我们要动手术了,他离爆炸点那么近,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没有亲属,那就你们军区领导签字。” “进手术室!” 半个月后,边境医疗基地的病房。 基地病房外种着大片银杏林,到了这个季节叶片开始泛出成片的金黄色,为残酷的生老病死添上一丝淡淡的温馨。 “这次的突击行动,如果不是你阻止了大爆炸,我们的人员损失将是现在的五倍,也赢不了这次冲突,而且这次行动对国家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一次行动,成败事关国家尊严,所以上面综合考量后,决定授予你个人一等功。” 一位肩上四颗星的威严军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闪着金色暖光的勋章,眼神看着窗口轮椅上的男人。 “这是勋章,恭喜你,谢之誉。” 金秋时节,夕阳西下,金灿灿的夕阳余晖和窗外成片的金色银杏斑驳陆离,投射在男子闭着眼的脸上,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一脸灰败的病容一览无余。 半晌,他嘶哑地开口:“挺好的,多谢。” 门口的军人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我给你戴上吧。” “麻烦您了,原谅我无法站起来迎接这份荣誉。”男人转过身,脸上努力扯出一抹苦笑,却因为一只眼睛上包着纱布而显得分外狰狞,轮椅上的裤管里空空荡荡。 对方知道那裹着眼睛的层层纱布下也是空荡荡的眼眶。 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有那么强的生命力还能活着。 “为战士弯腰是我的荣幸。”军人的身材都是威武高大的,要给一个坐着人的配戴勋章,他必须弯腰,但显然这位已身在高位的军官弯得心甘情愿,他庄重地给男人戴好勋章,然后站直,立正,朝他敬了个礼。 男人用仅存的左手朝他回了个礼,布满弹片划痕的脸上看不清军人的坚毅,只剩尚未恢复的红肿和丑陋,这个礼显得滑稽又悲凉。 人都是无法免俗的动物——都不健全了,这样珍贵的勋章,又能安慰到什么呢? “我知道,是我在你的手术保证书上签的字,给你做了截肢和摘除眼球的手术,也许你会怨我,也许你不会,也许你现在不怨我以后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不便和歧视怨我,我······” “事已至此,至少现在我还能坐在这里思考人生。”男人打断他:“您不必为这个自责,这种伤势必然大大影响生命,我知道这样的身体也活不了多久了,在我死去之前,我还能思考和回忆自己的人生,这其实挺好的。”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军人上前握住他的手:“我认为,像你这样优秀的特种军人,我们不能放任你过残疾人的生活,这不公平,尤其是对你。” “可是那又能怎样?”男人淡淡地说道:“就算是发明了时光机器,回到行动的那一天,我还是会去做一样的事。” “谢之誉,你是特种部队的骄傲,只是你太年轻,还不够格接触到一些绝密的内容。” “什么意思?” 病房里沉默了半晌,夕阳的余光似乎又往西落下了点,两个人脸上多了些阴影,又金又灰,显得格外怪异。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一个最高级别的机密。” “我替你申请了‘不死族’转换的名额。” “不死族?”谢之誉微微皱眉,因为遭遇这样的变故,他其实已经懒怠再去知道什么机密了,只是勉强在搜索记忆中关于这个词汇的内容,但一无所获。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危险群体,他们人数不多,但拥有绝长的寿命,其中能力越高的人,对伤势的愈合能力越强,有一部分最强悍者能够使得残躯再生。” “我们在三年前组织成立部门接管了这批人,由于这批人太过危险,上面坚决不允许其增加人口,但我签字了你的截肢手术,是我让你变成这样,身为你的长官,现在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庞大而难以置信的信息量冲击得谢之誉脸上出现三分迷茫:“您的意思是,希望我加入‘不死族’,就能获得残躯再生的能力?” 男人摇摇头:“确切地说,是‘有可能’获得这个能力。” 他接着解释道:“根据已知的信息,这个种族能够通过交换血液增加新的人口,但是即使在他们族群中,也只有很小一部分高级能够做到再生,其他的人并不能,以及,你是第一个参与转换的。” 全身的伤口依然叫嚣着疼痛,几乎无法思考,但作为一名合格的特种兵,信息快速在谢之誉脑海中过了一遍他便得出了结论:“所以您的意思是,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参与这个转换,但不能保证转换后我能恢复健全,甚至有可能带着这副残躯变得极其长寿,是吗?” “是的,”男人低声说道:“要么恢复新生,要么更加痛苦,但我猜你会选择试一试的,否则就不是你了,对吗?”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自谢之誉从昏迷中醒来后,病床前、病房外那些隐隐的谈论声一下子又涌了上来,刺得他唯一的那只眼睛发疼。 ——看嘛,那个谢之誉,在特种部队的时候这兵王那兵王的,还不是被炸药怼了一下,现在只剩一条胳膊了。 ——可惜哦,这么厉害有什么用,听说本来是要重点培养他的。 ——幸好没把我侄女介绍给他,要是嫁过去了才出事,这辈子都完了。 ——我看这种活法还不如两眼一闭死了干脆。 ——别这么说啦,没军人保家卫国哪有你们在这叽叽喳喳的份儿! 这样的谈论,太多了,哪怕是好意的惋惜,也让谢之誉感到无比可笑。 他曾经是一个站在特种部队顶端的军人,是长官重点培养的接班人,他拥有最优秀的格斗成绩,最丰富的知识储备,最······只是那两下,全都没有了。 第一下,叛徒的霰弹枪响,轰一声。 第二下,被霰弹轰得不成人形的他没赶上在爆炸前离开,轰一声,再醒来就成这样了。 快到他自己对此都没多少记忆。 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心理落差呢?即使是平时考一百分的人忽然考了九十九,也会有心理落差啊,他必然不可能圣贤到坦然接受现在的自己,刚醒来看见空荡荡的裤管时,几乎是再杀了他一次。 “我······当然要试一试。”谢之誉咬唇微颤:“我接受······任何结果。” “我就知道。”男人欣慰地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由于顾忌他的伤势而没敢用力:“申请已经通过了,我私交认识他们族里的一位高阶者,你在这份协议上签个字,我会去拜托他亲自转化你,我想成功率会高一些的。” “这······谢谢您。”谢之誉有些愕然,能够提高成功率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这声谢谢是发自肺腑的。 男人闻言笑道:“不必谢我,我想以你的智商你也能猜到,为什么这么危险的族群增加人口能够被批准。” “······”谢之誉沉吟半晌,用嘶哑的声音回答道:“因为没有人牵制他们,他们族群中有这个能力的不能保证忠心,普通军人有这份忠心的则没这个能力。” “等你能出院了,我就派人接你回去。”男人不置可否,转身走出病房:“好好养伤。” —————— 一个月后,某处秘密基地里。 “准备好了吗?其实过程很快的。”一个金发碧眼的外籍男子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对着轮椅上的谢之誉道:“我先给你放血,然后输我的血,你可能会难受一阵,不过马上就会好。” 他长得很随和,也许是阅历丰富的缘故,谈吐之间有股令人安心的感觉。 谢之誉面前放着一个大缸,目测是放血用的,他的气色依旧很差,但事到临头他反而不紧张了,还能有闲心生出一丝状况外的疑问:“请问我们的血型如果冲突会怎么样?” 金发男人闻言噎了一下,茫然道:“噢我都没想过这回事呢,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不科学的,请不要往我身上寻求科学的解释。” “好吧。”谢之誉闻言难得真心实意笑了一下:“麻烦您了。” “那就开始吧。”
第12章 猎艳会 蓬松温暖的床上,温欲的身躯不断颤抖,脸色极其苍白,谢之誉敏感地察觉到怀里的小家伙睡得很不安稳,断断续续地啜泣,似乎在做噩梦。 “不······不要······” 不、不是吧,我技术差到让他做噩梦?谢之誉艰难地面对这个可能性,有点不敢置信。 技、技术还可以吧?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姿势他都懂的OK? 时间······时间也还令人满意吧?虽然第一次有那么一点点快,但是后面那两次不都有一个小时吗? 至于哭成这样吗? “不!”怀里的人猛地一颤脱离梦境,满脸惊恐未定,眼里都是泪,像是两汪秘林深处的深潭,底下铺满了紫色宝石,在水光里荡漾出摄人心魄的漩涡。 “别哭别哭。”谢之誉连忙抬手给他擦眼泪:“梦见了什么了啊,哥这小心脏都让你哭得受不了了,真的是······” 温欲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躲开了他的手。 谢之誉愣了一下。 他讨厌我了,谢之誉不安地猜测:我不该失控的,也许他觉得我和其他见色起义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乖,擦擦。”扯过床头的纸巾递给温欲,谢之誉全力用自己自打生下来以来最毛骨悚然的声线柔声哄道:“枕头都哭湿了。” 温欲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低声说道:“谢谢。” 谢之誉搂着他躺下,替他掖好被角:“让我抱会儿。” 温欲被他强有力的胳膊一带,整个人都贴到了谢之誉身上,顿时人体肌肤和肌肉分明的触感通过每一个毛孔细细密密传到他神经里。 半晌,黑暗中响起温欲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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