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宴撇开头就要离开,然而这次沈凌并没有妥协,他动作温柔又不容拒绝的拉住时宴,手掌抬起他的脸,缓慢又认真的直视着时宴的墨色的瞳孔,“告诉我,时宴,你在想什么?” 时宴盯着沈凌冷沉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不顾一切的将所有的顾虑说出口,将自己所经历的痛苦,不管是多年前工厂里的孤立无援,还是在事故中幸存却因此受到调查和审问,被迫离开帝国军校的事一股脑说出来。 但理智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 你总有一日会离开的,时宴心想。 他的过去牵扯太多又太广,沈凌刚刚坐稳帝国上将的位置,前途一片大好,他不该自私的让沈凌放弃一切只为调查那个虚无缥缈的结果。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听我说,时宴。” 一阵微风吹过,将时宅花园里的花吹成层层叠叠的海浪,几片花瓣被吹下,在空中盘旋良久,最终打了个旋,落在门口两人凑得极近的脚边。 “你在想,等我们回到中央星该怎么办,面对沈星澜我又会如何抉择,对吗?” 沈凌在时宴微微睁大的双眼中笑起来,恍惚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连锋利的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看来我猜对了,”他低头与时宴额头相抵,“你太高估我了,你知道我刚加入军营时,教官怎么评价我吗?” 时宴还没有从自己的心思被沈凌猜中的惊讶中回过神来,闻言下意识摇摇头,心底忽然生出一点好奇。 被人人夸口称赞,令无数人敬仰,令虫族闻风丧胆的沈上将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也象现在这样人前不苟言笑,仿佛冰山一样无法撼动的样子吗? 仿佛猜到了时宴心中所想,沈凌摇了摇头,笑着说,“我刚加入军营那会儿,不服气为什么我的教官平时什么也不干就知道喝酒却依然可以吃到羊腿,明明他总告诉我们军营里人人平等,同甘共苦。” “那时候是在一个边境星,资源极其匮乏,即便是我们军官一年能吃到肉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我馋坏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挑战我们教官。” 沈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胸膛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时宴好奇的问,“你最后打赢了?” “怎么可能?我那时候一点实战经验都没有,我的教官都死里逃生无数次了。我一开始就知道我打不过他,所以我的目标一直都是那只羊腿。我拼尽全力绊倒他,趁他不注意拿起盆里的羊腿就跑。” 时宴也笑起来,仿佛能想象到那个年轻的新兵拿到羊腿后脸上得意的笑。 从几句简短的话中,他好像能看见那个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 “我的教官果然没有想到,但他并没有惩罚我,只是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不守规矩,成天就知道耍滑头,长大了还不知道怎么胡闹呢!’” “我的教官开玩笑说我这辈子都只能当个兵,当不了将军,话说我像只闻着骨头的狗,咬上了就绝对不会松口,他肯定想不到,我如今都已经当上上将了。” 仿佛能想象得到教官脸上气急败坏的表情,时宴先是惊讶,随后便觉得有趣,谁能想到那个喜欢耍滑头,不服管教的样子是沈上将的过去呢? 沈凌收起脸上的笑,直视着时宴,认真的说道,“所以,时宴,我并没有你想象中拥有多好的教养,我不守规矩,那只是我为了身份不得已装出来的,我就是一只叼到骨头就打死也不会松口的狗。” “沈家那边由我出面,不会有事,你大可以试着相信我。” 时宴沉默良久,终究是在沈凌期待的目光中垂下眼睫,睫毛轻轻颤了颤,点了点头。 恍惚间沈凌能感受到那对蝶翼颤动带起的微风。 花园里的青石子路上散落着不少花瓣,依稀能闻到散发的清香。 “对了,那只羊腿好吃吗?” 时宴有些好奇,在中央星,牲畜的肉都会被仔细称量,精致摆盘,所以他还从未尝到过烤羊腿的味道。 “我也不知道。因为还没等我塞到嘴里,虫族就发动了突袭,两千多人的队伍,最后活下来的还不到二十人。” 时宴愣了一下,意识到那对于刚刚成为新兵的沈凌来说,上一秒还在嬉笑的战友,下一秒就身首异处,甚至有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 沈凌回过头,看见时宴脸上的表情,说道,“没什么,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后来帝国增兵,重新夺回了那个星球,他们的名字被刻在了烈士碑上,如今依旧伫立在那个星球上,家属也都拿到了抚恤。” “那你的教官……” 沈凌低下头,语气轻了很多,“他的名字也被刻在了那座石碑上,不过他生前总说要一辈子驻守在那里,亲眼看着虫族被打回老家,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吧……” 他重新抬头,低沉的气氛只维持了一瞬,很快就恢复脸上的笑容,“不过后来我官职升上去了,也吃过不少烤羊腿,说实话,我觉得不好吃。” “军营里的调味料很少,羊身上的的腥味根本压不下去。不过后来营养剂的储存技术改良,营养剂普及到军中,就再也没吃过了。”
第60章 .你在想什么? 时宴和沈凌回到屋里的时候,恰巧碰见打扫完卫生的陌叔从楼梯上走下来。 不知是不是时宴的错觉,陌叔走的越来越慢,身形也越来越佝偻了。 陌叔拄着拐杖,手上提着鸟笼,灵解鸟像是喊累了,扭着头梳理着自己的毛发,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沈凌。 沈凌一看到那只灵解鸟就条件反射的开始血压上升。 时宴打量了那只鸟一会儿,遗憾的移开视线,可惜沈星澜不喜欢,要不他也想在沈宅养一只灵解鸟,偶尔说说话,斗斗嘴,不至于太烦闷。 “时间不早了,大少爷和陆先生早点休息吧。” 陌叔笑呵呵的开口,随后想起什么一般,扭头朝着时宴嘱咐道,“大少爷那屋的窗户有些老旧,记得今晚仔细锁好门窗,小心风寒。” 时宴点了点头,没有放在心上,倒是一旁的沈凌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笑都要僵了。 这话他怎么听着这么像防贼呢。 陌叔已经做好了饭,量不大,但胜在手艺好,味道不错。 待陌叔离开后,两人在饭桌前坐下。 安静的氛围里,只能听见碗筷的撞击声。 良久,时宴终于忍无可忍,对着自己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碗无从下手,然而沈凌还在乐此不疲地往他碗里夹。 他看见时宴的动作后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选择性无视了时宴碗中颤颤巍巍堆成塔的虾仁,将最后一块放在了时宴手上的筷子间。 甚至颇为贴心的用筷子夹了夹,防止虾仁掉出来。 时宴面无表情地将筷子上的虾仁塞进嘴里,然后将自己面前堆满虾仁的碗推到沈凌面前,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碗里的虾仁甚至依旧完好,没有塌下来。 他在沈凌不赞同的目光中端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 沈凌上下扫了眼时宴有些过于清瘦的身形,犹豫片刻还是十分善解人意的解决掉碗里的虾仁。 “今晚老实在自己房间待着,别再过来了,明天还要跟柳情去见齐复升。” 沈凌顿了顿,看向时宴的目光中带着责备,被时宴无视掉。 “为什么?你昨晚明明很喜欢的样子,我要走的时候你还挽留我呢。” 时宴额角青筋一突,想起昨晚自己尴尬的演技,忍了又忍,最终决定率先结束这个话题,并默默决定今晚一定锁好门窗,不给这个登徒子一点可趁之机。 但他无法忽视沈凌的语气,握着杯子的手渐渐收紧,最后忍无可忍,“你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暧昧?” 沈凌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惊奇的看向时宴。 “有暧昧吗” 时宴面无表情瞪着他,最终败下阵来,无奈且懊恼的仰头靠在椅背上,手背盖在眼皮上。 沈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水也不喝了,坐到时宴身边,语气充满笑意的问,“你在想什么,时宴?” 时宴现在只想回到一分钟前捂住自己的嘴。 最终他放弃什么一般,挪开盖在眼上的手,扭头愤恨地看向沈凌,试图转移话题,“刚刚见到的那两个流浪汉当年只是说了几句话,你为什么……更何况想扳倒他们也需要花不少心力吧。” 沈凌想起那两个流浪汉,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倒也不全是你的原因,我当时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谁知道……” 沈凌没有继续往下说,脑海中回想起找到那两个人的地下室时贴满整张墙的时宴的照片,明显已经监视时宴很久了,那时的时父时母又对时宴不在意,所以压根就没有发现异常。 他并没有放过角落里的铁链和鞭子,一想到有两双粘腻的目光黏在时宴身上,就忍不住令人作呕,想都不用想那些铁链和鞭子会被用在谁身上。 没人知道当自己看到这些东西时内心毫无预兆涌现出来的滔天杀意,差点让他失去理智,仿佛巨龙怀里的宝藏被阴沟里的老鼠觊觎,恨不能立刻就将那两只老鼠碎尸万断。 但这种事他不想说出来污了时宴的耳朵,这些事,由他处理就好。 沈凌在时宴疑惑催促的目光中笑了笑,“他们不仅嘴巴不干净,手里还沾染着不少人命,我这么做也不算过分,所以不必为此感到愧疚。” 时宴放下心,不在追问,以为转移话题成功,当下就要起身离开,谁知沈凌并没有忘,依旧契而不舍的非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你还没告诉我,你刚刚心里在想什么?” 时宴着实没想到他能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表情空白的瞪着他。 沈凌发现时宴有生气的征兆,十分识趣的顺毛撸,“好好好,我不问了,你早点休息。”
第61章 .贫民区 时宴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今晚要是沈凌还敢来,他绝对不会客气。 然而直到第二天时宴洗漱完下楼都没有看见沈凌的影子。 楼下的客厅里,陌叔不在,只有那只灵解鸟不知何时自己偷跑了出来,远处挂着的鸟笼敞着门,应该是它自己打开门跑出来的,这种事看来没少干。 灵解鸟一开始站在客厅的吊灯上梳理自己的羽毛,看见时宴后扇着翅膀飞了下来,落在他肩头。 “早上好——早上好——” 清脆的鸟鸣在客厅中回荡,灵解鸟很亲昵的蹭了蹭时宴的脸颊。 陌叔不知道什么时候教会的它这些,看起来不像一只飞禽,更像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时宴伸手摸了摸它漂亮的羽毛,“陌叔有给你取名字吗?” 灵解鸟歪了歪头,从时宴的话中捕捉到了“名字”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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