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他看见了俞冀安,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再演奏过小提琴的俞冀安,就站在不远处,目光微垂着,神情却温柔明亮。 邢望为自己所爱的人创作过两首曲子,一首是送给父母的《未落恒星》,还有一首便是他十七岁那年送给俞冀安的礼物,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叫做《春》。 可是邢望心知肚明,这首曲子的全名,应该是,永不枯萎的春天。 就像他对于俞冀安的热望与爱一样,永不消弭、永远存在。 俞冀安当时收到这首曲子之后十分惊喜,直言这是他听过最独一无二、也是最喜爱的曲子。 而此时,在看到俞冀安演奏这首曲子的画面时,邢望也同样惊喜不已。 他能感受到俞冀安传递出来的温暖与爱意,不仅仅是因为这首曲子旋律上的朝气蓬勃,仿佛真的有春日生长其中,更多的,是因为俞冀安本人。 一曲完毕,俞冀安放下了手中的小提琴,朝不知所措的邢望走了过去。 “小希。”俞冀安温声地再次喊出了这个名字:“之前你和我说起,我是你想要相伴一生的人的时候,我就产生了这样一种冲动。” “或者说……其实在更早之前,我就有了这样一种憧憬。我憧憬着,在每天清醒的早晨都能看到你;在余下的几十年光阴里,我的生活中都能有你的身影;我憧憬着在你的每一场演奏会和电影首映礼上,我都能被冠以伴侣之名,坐在你身侧。” 说到这里,俞冀安的眼底浮现起柔和暖意:“但是每当我憧憬完之后,我又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过往的一些不堪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被那些事情绊住了,那甚至让我生出了一些胆怯的情绪,怯于面对过去,也怯于面对未来。” 邢望听到这里,指尖微微颤抖了起来,只因俞冀安从未在他面前说过这样的话,除了少数时候,在他面前,兄长展现出来的都是高大的、成熟的、坚韧的一面。 “我也一度怯于将这些讲述给你听,直到你对我说,你希望我能发现,身侧站着的你同样值得依靠的时候,我才幡然醒悟——我总是将你当成小孩子,如果是以兄长这个身份,这样想似乎并无不妥,可是我们是恋人,我却好像仍然站在居高临下的位置,想要极力隐藏那些不堪,在不知不觉中,自以为是地将你推离到我觉得‘合适’以及‘安全’的位置。” 乍一听上去,俞冀安的语气格外严肃,好像在剖析自己的思想和情感,但是下一刻,他的言语又变得柔软起来,只因他开始向邢望传达出感谢的情绪;“但是你让我明白,其实这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是说,那些我曾经遮遮掩掩的东西、那些所谓的不堪,在遇上你之后,都变得不再重要,只是因为……” 邢望听见俞冀安字字恳切地说着话,以一种格外坚定且忠诚的口吻对他说:“在我身上,所有最美好、最高尚的部分,都在爱着你。” 此时连风都静止下来了,似乎不忍打断这一画面。 像是蓄谋已久,俞冀安在此时做出了一个令邢望彻底愣住的动作,他那矜贵的兄长,在他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单膝跪下了。 迎着夏日里的风,俞冀安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盒,他打开盒子,邢望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觉得有些眼熟,而下一瞬他便听到俞冀安对他说:“还记得你送我的那对袖扣吗?那颗宝石的名字叫做‘深海朝阳’,原石不大,切割出来的一部分被做成了袖扣,还有一部分……被我交给了寄春君,令他们设计出了这副对戒。” “小希,我想对你来说,这个时候提起婚姻这件事……时间可能早了一些,你才二十开头的年纪,有大好的事业可以奋斗,有锦绣前程可以继续努力,不应该被婚姻和家庭束缚,可是我等不及了。” 邢望看见俞冀安的眼睛灿若星辰,流露出孩提憧憬星空似的目光。 他有些不敢置信,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却仍强撑着想要听清楚俞冀安的话。 “小希,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吗?”俞冀安声线温柔,却句句笃定,“以法律为见证,以婚姻为延续,直到百年过后、寿终正寝,你愿意,做我永远的爱人吗?” 俞冀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邢望感觉天地间都失去了声色。 冷硬的石头逶迤成群山的脚踝,顽固的积雪汹涌出江河的潋滟,世人总是萌动形容春心,而他现在便在为着一场风以及一阵雨而动容。 风是俞冀安的目光,雨则是俞冀安的声音,处变不惊永远在爱情之外,现今他只是为风雨沉沦的其中之一,面对那般热烈的情感,就好像被全世界的爱意包围了一样,所以他怎么可能说出“愿意”以外的答案。 于是俞冀安便看见,他从幼时开始珍之爱之的少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看向他,格外慎重地说出了那三个字—— “我愿意。” 像是怕俞冀安听不清楚,他又重复了一遍:“哥,我愿意。” 这句话一落,明明已经是盛夏的天气,早已沉睡的酣春却好似醒了过来,轻手抚摸过了两人微润的眼睛,又藏身进了两人的心跳。 在那瞬间,酣春缄默,只有爱人间的话语,婆娑成绿树停僮,好像要扎根进永不停止流淌的时间之中。 但是至少现在,那时间在为他们驻足。 【作者有话说】 “在我身上,所有最美好、最高尚的部分都爱着你。” ——哈代《无名的裘德》
第91章 金槐奖 作为电影圈颇负盛名且含金量极高的奖项,金槐奖往届获奖作品都是长久不衰的经典佳作,且不论获得此奖的影帝影后,即便是配角和新人,大部分都在圈内引领了新的浪潮,而今年金槐奖公布入选名单后,观众们更是直呼神仙打架。 颁奖当日天气晴朗,星子与朗月一样辉煌,入夜后晔城繁华尽显,媒体们在红毯两边翘首以待——他们等待的人早已家喻户晓。 一部《观岁时》直接开启去年的国风热潮,其饰演的角色更是令人印象深刻,被寒食吸引的人更是在其影响下挖掘出了更多关于传统节日的古老故事。 同年上映的古代权谋电影《城春草木深》作为他第二次进组参演的作品,虽然拍摄期间面临着诸多质疑,一经上映却打破了他人的刻板印象,长相优越的新晋演员并非所谓的花瓶,秦渡一角令人又爱又恨,电影的火爆程度直接让同期上映的其他影片望尘莫及。 时至今日,这位年轻演员的身上仍然有着不少扑朔迷离的话题,譬如出道之时就令人联想到了同样年少成名的已故影帝邢长空,又譬如今年上映的电影《我与他在雨中重逢》不过是他参演的第三部作品,他的名字却已然处于制片人一栏,领先同龄人一大截,还被各路大佬关注——除了圈内的一众前辈,还有国画大师、娱乐公司领头人,甚至是商圈新贵。 今年金槐奖公布了入选名单,他的名字赫然在列,于是网上针对这事儿还讨论出了不小的动静,毕竟正在热映的电影《我与他》的口碑两极分化严重,要么就是被人骂剧情不知所云堪称年度烂片,要么就是被人称为电影圈的一匹黑马,盛赞其为年度top。 不论是线上还是线下,关于演员邢望的讨论热度一直居高不下,久而久之就成了大众口中的“紫微星”,但是紫微星本人却一直在剧组里辗转,《我与他》上映后票房大卖了都不敢掉以轻心,直到今日要赶赴金槐奖的颁奖典礼了才终于才从公司脱身。 邢望在车上闭目养神了片刻,临近本届金槐奖颁奖典礼举办地时才在恋人的提醒下睁开了眼睛,车窗外灯光璀璨,车窗内,俞冀安低下了头,替邢望整理好了衣领,指尖掠过他耳边坠着的流苏,然后才望向邢望的眼睛,带着笑意轻声催促了一句:“下车吧,你的粉丝应该等你很久了。” 外面的人看不见车内的动静,于是邢望在起身之时将一枚吻印在了俞冀安嘴角,随后无事发生般应了一声:“好。” 车门打开的时候,邢望并不知晓,此刻自己眼睛里的笑意是怎样的熠熠生辉,这令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隽秀清和。 媒体的镜头停滞了刹那,随即闪光灯开始疯狂明灭起来。 年轻人今日穿了一件新中式黑色唐装,泛着冷感的布料上是大片正红色的典雅刺绣,纹样状若一朵风雪中谦逊绽放的山茶,拍摄《我与他》时特意蓄起来的长发此刻正柔和地覆着后颈,耳边坠着和刺绣同色的流苏耳坠,整个人在夜色和闪光的交汇中看起来竟有些不太真实,像旧时代留下的虚幻剪影,在嘈杂的场景里遗世独立,偏生眸光如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缓步却坚定地走进了闪光灯中,俞冀安隔着车窗遥遥望着,唇角留下一抹骄傲的笑意。 颁奖典礼开始前,邢望正在和身旁的刘英维低声交谈,柯茗雅坐在他身侧,两人的绯闻早已澄清,只是耐不住总有人磕这对电影里的官配,只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貌美而娴静的女主角似乎和往日的损友蒋淮音更有话题聊,至于于危岑在落座之后就有些正襟危坐的意思,和旁边的鹿文雨维持着疏离而礼貌的距离,自从拍完《我与他》,鹿文雨的运势好像也有所好转,加上在自家姐姐——李文心的引导下,看起来倒是日渐沉稳起来。 这是自电影首映礼后,《城春》剧组的再次聚首,镜头一一经过几人的面孔,令观众们的目光应接不暇起来。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主持人是往届的熟面孔,用着诙谐的言辞将场内气氛烘托起来,一众电影人在笑声中进入了正题。 首次参与此类电影奖项的颁奖典礼,邢望面上看起来淡定,实际上却在克制着轻微躁动的心跳,当主持人引出本届金槐奖最佳影片时,邢望彻底松了一口气—— 场内响起热烈的掌声,只因《城春草木深》,众望所归。 而后的最佳导演不出意料地也落在了刘英维身上。 邢望在台下望着刘英维接过那座金灿灿的奖杯,他知晓这并非老人第一次获奖了,但是这位名导的神色显然不如往届那般淡定从容,眼底似乎泛着泪花。 刘英维缓声说完获奖词,才在最后凝视着台下剧组的方向,轻声慨叹道:“我曾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可能继续拍摄这部电影了——原因众所周知。熟料命运给了我第二次机会。和这群年轻人合作的时候,已经花甲之年的我仿佛也被焕发了活力,他们身上藏着无限的可能,致使我在拍摄中,成功记录下了如此独一无二的春日。” 邢望一直盯着台上,自然接触到了刘英维欣慰的注视,跟着众人鼓掌之时,转瞬间飘远的思绪令他的动作慢了半拍。 他回忆起了久远的过去,对他而言那些回忆就像是迈过崇山峻岭后回望到的一片云,父母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脑海中,那片云笼盖在山峦之上,好像是为了给跋涉中的他留下遮身的凉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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