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露台其实也承载了邢望儿时的大部分记忆。 他小时候爱玩,和俞冀安学小提琴的时候才开始消停了下来,但在此之前,他的性子其实挺闹腾的。 特别是他刚学走路那会,别墅院子里就常常安静不下来,院里种了很多花草,故而裸露的泥土也多,当时他走路不稳,常常能摔得一身都是泥,偏偏那时候他还不怎么有洁癖,俞冀安作为哥哥常跟着他,然后他就使坏让俞冀安抱他,于是慧姨每每回过头一看,就发现兄弟俩的衣服脏得不成样了。 后来邢长空和冯照影长记性了,就把他带到屋顶露台来玩,可他还是能够闯祸。 邢望还记得,当年露台上种了不少半边莲,蓝色紫色的都有,大多数是冷色调,却又有着一种别样的瑰丽秀美——是冯照影很喜欢的花。 当时半边莲就摆在花架上,他瞧着好看就想摘,可他当时还比较矮,摘不到就搬凳子,结果平衡没掌握好——哐啷一声,花架倒了。 当时家里人没发现他在这儿,俞冀安是最先赶过来的,那时候他看着满地颓靡的半边莲花瓣,蓝的紫的混在一起,像是一摊染了颜料的泥泞。 邢望知道自己犯错了,看见了哥哥又怕哥哥骂,索性就干站着认错,可俞冀安看见花架倒了之后只觉得后怕,半边莲看都没看,就跑过来问邢望有没有受伤。 邢长空夫妇赶过来的时候,便见自家幺儿躲在他哥哥后面,低着头一脸等责骂的模样,粉雕玉琢的小脸上还挂着眼泪,可怜兮兮的。 邢长空顿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只好先找人收拾一下,然后就去安慰自己的妻子了。 毕竟这露台上的花都是冯照影亲自种的,冯照影是个感性的人,邢长空见他家幺儿在他哥哥怀里待得好好的,就暂时没去管邢望了。 冯照影倒是接受良好,自家宝贝儿子和几盆花相比,孰轻孰重她还是知道的,但担心归担心,邢望该受的教育还是一顿没少。 等邢望受过爸妈的教诲、再上露台玩的时候,花架已经换成了一个更矮的,摆的花也少了,半边莲也摆到了院子里,而他的身边则多了一个人陪着他——俞冀安跟着他几乎寸步不离。 邢望想到这些陈年旧事,不禁嘴角弯了弯。 他在百无聊赖间,轻轻揪了揪旁边那一盆还未开花的半边莲的叶子,这是他长大后,俞冀安重新从院子里移栽过来的一盆。 邢望忽然记起,冯照影和他说过,当年那几盆半边莲被摔坏了之后,后来的植株都是俞冀安重新种上的。 但俞冀安从没和他说过这件事,而且当时明明是他犯了错,俞冀安对他却没有半句苛责,反而将后续的事情办得井井有条。那么多年,在这一点上,俞冀安从没有变过。 邢望情窦初开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俞冀安,现在想来,这样一个既温柔又对他格外偏爱的人,他怎么可能不会喜欢? 想到这里,邢望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朗了。 鲜花衬人,容貌出色的年轻人坐在此间,更是如同一幅世间罕有的画,令刚上露台的俞冀安微微一怔。 邢望静坐在那架双人吊篮藤椅上,而俞冀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等到俞冀安到邢望身边的时候,邢望便收回了自己侍弄花草的手。 俞冀安在他左侧坐下,如同许多年前一样。 “小希。”俞冀安熟稔地喊出了这个名字,他看着少年的侧脸,问道:“你能和我说说,那天晚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俞冀安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在于,他的确不记得那晚自己喝醉后发生的事情了,但是邢望在和他提这件事的时候,表情看上去有些失望,所以俞冀安想知道,那一晚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可邢望不知道俞冀安的想法,当他听到俞冀安的问话后,他便不由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吻,耳尖开始泛起薄红,心跳也开始不受控制了。 面对俞冀安的问题,若是之前的邢望的确不好回答,但现在,邢望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些什么,所以他放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了起来,像是有些紧张。 邢望别过头,和俞冀安对视,此时他才发现,他和俞冀安离得有些近。 上午的阳光侵入了这个露台,明亮的颜色裹挟起草木的茎叶,也将花卉的颜色变得更加鲜艳,令人好像看得到那花瓣上的细碎纹路。 清淡的花香四溢在鼻翼之间,邢望微微抬眼,便发现,在他和俞冀安之间,只隔了一束阳光的距离。 灿烂的阳光倾倒在了他们身上,在他们身后分出了两个影子。 空气中的缄默好像某种鼓励,勇气从中发酵出来。 邢望在俞冀安的注视下朝俞冀安挪近了一点,他的身体将那最后一点阳光的位置取代,两人手臂靠在了一起。 俞冀安没有露出讶异的神情,也没有纠正他们之间的距离。 ——仿佛某种默许。 邢望微微侧身,没有受伤的右手搭上了俞冀安的肩。 俞冀安没动,眼睛里却起了些波澜,像是猜到了些什么,然后,他又放任着邢望倾身。 邢望一点点靠近,在俞冀安的默许下靠近,于是两人脸庞之间的距离由正常变成了亲密。 待到一两个厘米左右的时候,邢望停住了动作。 俞冀安身侧的手不自觉攥起。 邢望搭在俞冀安肩上的手冒起了细汗。 心脏砰砰作响,却分不清是谁的。 四目相触,邢望微微抬头,他看见了俞冀安眼中的自己,于是在俞冀安的意料之外,邢望又稍稍靠近了些。 他的唇在不远处停住。 “哥。”邢望还是看着俞冀安,他开口问道:“这个距离和姿势,你应该知道了吧。” 嗓音是熟悉的嗓音,却让俞冀安乱了心弦。 邢望以为俞冀安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可是猝不及防的,他的后颈处又传来了热度,然后他便看到——俞冀安低下了头。 俞冀安抬起手按在了邢望的后颈上,两人一个微微抬头,一个低下了头,于是在躁动的阳光里,四唇相接。 柔软的宛若花瓣的触感、并非静止的水汽,以及令人听得越发清楚的心跳声证实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虚妄。 怔愣过后的狂喜涌上心头,邢望呆滞着与俞冀安对视。 但是只是轻微相触,俞冀安不久就放过了邢望。 他的目光极为深邃,却又从湖泊般的宁静里翻滚出包容与滚烫。 “我明白了。” 低哑的男声响在耳边,邢望眼睫轻颤,感受着两人交缠的呼吸。 心脏深处传来的感觉太过奇怪,以至于邢望只能感觉到,露台上的花朵越加芬芳。 阳光的热度也不算太高,可俞冀安和他贴近之后,他却像要被热晕了一样,脸颊和耳尖通红一片,只能抽出半分清明。 俞冀安轻声喊他的小名:“小希?” 他稍微拉开了两人之间距离,然后很是郑重般说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邢望看向俞冀安,等着俞冀安的后话,然后他便看见,俞冀安扬唇笑了:“我也是。” 三个字,让邢望几近目眩。 “能听哥哥和你解释一下吗?”俞冀安轻声问道。 邢望脑子里一片浆糊,听到俞冀安这话,他便轻“嗯”了一声。 俞冀安轻声道:“你出生那年,我也才刚来这个家不久,但是我知道,家里人很期待你的到来。” 俞冀安看着邢望,笑道:“我也一样。” “所以一开始,我的确是将你当弟弟来对待的。”俞冀安在邢望逐渐清明的目光中说道,“但是后来,我却不满足于只待在‘兄长’这个位置上了。” “爸妈去世那一年发生的事,你可能都记不太清了,对吧?”俞冀安温声问道。 邢望点头。 那一年,是他二十一年来过得最空白的一年,记忆被鲜血和黑暗填斥,脚下是看不见的荆棘。 俞冀安轻轻托起他受伤的左手,像是一种安慰:“那个时候,我心里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要好好给你一个家。” “小希。”俞冀安微笑着说,像是一个承诺:“我一开始,就想给你一个家。” “当哥哥就很好。”俞冀安补充道:“我以为,爸妈去世后,我能给予你足够富庶的生活,让你能够安心成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长大后,应该能够和一个足够优秀并且性格合适的女孩子组成家庭,我想守着你成家立业,一是为了报答爸妈收留之恩,二是因为……” 俞冀安依旧温和地笑:“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家人了,所以尽管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会像你的亲生兄长一样,尽我所能,护你周全。但是我没有想到,十多年积攒的兄弟情,敌不过一朝的心动。” “我曾经将你当成是一份责任,按兄长的标准去做事,但我现在更贪心了。”俞冀安抬眼笑道,“我贪心到,不仅仅想当你的哥哥了。” 俞冀安微微倾身,将邢望轻揽进了自己怀里,他贴在邢望耳旁说:“小希,我爱慕着你。” 邢望轻嗅着俞冀安身上的气味,熟悉的气息令他逐渐踏实,那句告白却在他心底作乱,让他的心跳声紊乱一片,可耳边,俞冀安还在轻声说着:“不止是恋人与恋人之间的那种爱慕,是肖想着你伴侣身份的爱慕。” 不知什么时候,俞冀安轻轻扣住了邢望的右手,将手指嵌入邢望的指间。 所谓十指连心,何况他们此刻还在亲密地拥抱着,所以邢望可以清晰地感知到,俞冀安的心跳。 和他一样,近乎雀跃的心跳。 两人十指相扣,俞冀安还在补充:“依旧是那种想给你一个家的喜欢,但是在这个家里……我和你不再以兄弟的关系生活,而是以爱人的关系,你……愿意吗?” 俞冀安手扣得有些紧了,却让邢望感觉很安心。 邢望轻轻阖上了眼睛,像是要溺毙在这样的心动里。 阳光倾倒在了他们身上,却只在他们背后投射出了一个影子。 在逐渐模糊听力的心跳声中,俞冀安听到了邢望十分笃定的一句—— “好。”
第48章 舆论 邢望受伤之后便待在了粼海华苑里休养,闲暇时就逗下奶糖,可就在他和俞冀安互明心意的时候,微博上已经闹翻天了。 《城春》剧组定的酒店常有狗仔埋伏,那一天酒店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所以即使媒体们不知道和持刀歹徒搏斗的人是谁,他们也能将话题往《城春》剧组上引。 更何况柯茗雅粉丝的数目极其可观,当时在场的人里就有她的粉丝认出了带着口罩的她,围观群众里又有不少人拍了视频,更有甚者直接开了直播,这便导致《城春》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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