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过去,才发现宁作手臂上红红的一片,还没伸手,就被阻止。 “别碰我。”宁作说。 “阿、阿宁,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不关你的事。”宁作沉了口气,拉上拉链,扶起行李箱往外走。 小久心揪起来,又酸又涨地堵住了他的呼吸,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问:“你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 这下小久没再听话,快步过去拉住宁作的手:“我……我,你不……” 宁作知道他混乱得说不清楚话,再等也不一定能说清,便直接打断了:“我现在想回自己家住了,不行?” 小久抓住人的手松了松,直勾勾地盯着行李箱。其实是有道理的,想回家住是很有道理的,他不该阻止别人回家,对吧? “行、行的。”他彻底松开手,又无措地背到了身后。 宁作短暂地停留了一下,抬脚出了门。 剩下的夜晚寂静无波澜,小久却没睡好,次日太阳还没升起便起了床,他准备好早饭送去隔壁,敲了两下门无人应答。 知道宁作早晨有起床气,再敲又该不开心了,于是他安静地搬了个板凳放在门口,早饭搁在凳子上,一出门就能看见。 失眠的不止一人,临近天亮宁作才睡着,外面一敲门他就醒了,但他没去开,睁着眼睛在床上躺到需要出门的时间。 钱没人要,他就不需要再辛苦跑腿,正好身上因为晒伤长出了小水泡,宁作跟六哥说了说,撤去了这份差事。 他坐在前台,思考着如何躲掉中午的见面。 虽然昨天他已经清楚地跟周旋久说过不会再要他的东西,但从门口凳子上的那两个包子来看,对方依旧没听进脑子,应该还会来送饭。 他现在压根不知道该如何跟周旋久相处。 宁作垂着脑袋,脸上挂满了苦涩与忧愁,这时一声急促地叫喊从店外传来。 “宁作!”下一秒夏元午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还未等宁作有所反应,他已经伸手把人拎了起来,“你赶紧的,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宁作一脸懵:“啊?” “刚才宁驹行打电话给我,”夏元午皱着眉,欲言又止,“……你外婆她……,宁作,你得回去一趟。” …… 有些直白的话还是不说为妙。 只一瞬间,宁作的脑袋就被抽成空白色,他呆了两秒,还没缓过来,夏元午便催促道:“别发愣了先,梁启过来接你来了,估计现在已经到了村口,你有什么要拿要带的,现在立刻就回去收拾。”见对方还不行动,他抬掌往人背上猛地拍了两下,“走啊!” 宁作一激灵,浑身都有点麻,他抬眸,愣怔地看了眼夏元午,脚底生风般跑了出去。 四周的景物全往身后撤,一家家店铺成了虚影,风声拢在耳边,呼呼的竟有些恐怖。 随着房屋的加速远离,他逐渐靠近广场十字中心,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宁作凭着本能,一眼就捕捉到了远处那个衣着和别人一样朴素的人。 他脚下未停,眼中的人如同静止,正低着头,无精打采地系着塑料袋。 剧烈跳动的心脏,昭示着宁作生命的鲜活,可此时,他的脑子却成了生锈的齿轮,僵硬得无法转动。 诚如几分钟前所想,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旋久。 时间转瞬即逝,宁作移开视线,从鱼铺前一穿而过。 - 正午时分,小久果然去小卖铺送了饭。 没见着人,只看到店门口的自助招牌,回想起昨天宁作生气的模样,他的心慌慌乱颤,仿佛似有所感,抱着饭盒径直往家赶。 到了地方他没再思考,直接就推开了隔壁的门,里面空空如也。 他转脚又往自己那去,踏进客厅静听了几秒,声音微微发着抖:“……阿宁?”寂然无声。 小久整个人呆住,他站在门边,不知道下一步该迈向哪里。 作者有话说: 呜啊啊......(抹眼泪)
第三十一章 ??? 外婆是寿终内寝,关乎生死的大事宁家向来不瞒着。 回去的路比来时还要漫长,打开车门,外面直接就是殡仪馆。宁作恍恍惚惚地下车,走进去,严瑾红着眼眶过来抱住他。 两人拥在一起,宁作全身却打着冷颤。 宁老爷子去世时他还小,又生了病,那几天家里没人,都是梁启在照顾他,当时宁作丝毫没觉出奇怪,迷糊着度过了那场丧葬。如今意识清醒的他再次面对死亡,参与其中,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永恒的离别,多年前未曾感受过的,今天一并还了回来。 任由母亲伏在自己肩上,他的鼻腔也不自觉开始发酸。 陪着守了七天灵,举行完火化仪式,安置好骨灰,整个夏天都仿佛静了下来。 严瑾还在处理最后的手续,因为太累,宁作看东西都有些模糊。 他走出殡仪馆,站在门口透气,转头看见他爸也在外面,正打着电话,像是感觉到视线,对方眼睛一瞥也看到了他,还抬起胳膊朝他招了招手。 宁作疑惑带着走过去,宁驹行把手机塞到他手里,放轻了声音嘱咐他:“来,正好我跟你元午叔打电话呢,人家照顾你那么久,懂点事,问候两句道个谢。我先进去陪你妈,待会儿打完拿进来给我。” 宁作明白过来,点了头,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先问候了两句,然后言归正传,正正经经地说:“叔,前些日子麻烦了。” 夏元午差点没被这一句板正的话噎死:“哟,不会旁边有人逼着吧?” 宁作笑了下,非要规规矩矩道谢确实有点别扭,他顺着对方的玩笑往下接:“是,我爸用手掐着我脖子,非要我跟你说声谢谢。” 夏元午情商不低,听出他话里的潜台词,啧了声,语调像是不爽,但明显是装的:“得了吧,够客气的。他在旁边掐你是吧?那你顺便替我叫他滚远点。” 两人一言一语的搭着,都没提一句正经事,话落到最后,夏元午那边一顿,突兀地来了句“来啦”。 他声音幽幽的,像朝远处喊的,不出两秒,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再开口,语气里含着嫌弃,和一丝不那么严肃的责怪。 “你可真行啊小少爷,来去匆匆的,一声不吭就走了,也不跟人小久说,都把人逼得主动找到我家来了。前几天那张小脸皱的,啧啧,我都心疼。要不是我说你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了,感觉他下一秒就得急哭。” “最近为了知道你的消息,都快常驻我家了,天天要问你什么时候会回来,不过看来今天的份是剩了。” “他现在就在边上,我开着免提,你俩聊两句?” 宁作知道刚才夏元午是在朝谁喊了,听到这话没吭声,小久也盯着手机没说话。 夏元午不知道他们吵过架,只觉得两小孩都保持沉默,有些好笑,他打趣道:“害羞啊?那我把免提关了,你俩偷偷讲。”说完他也不等人回答,直接摁下去关了免提,手机递给小久,又低头对着电话说,“行了可以了,你们说自己的,我一边儿去。” 之前他跟宁驹行就聊了一段时间,现在又是一段,手机拿在手里都是热的,贴在耳朵上也是热的。 听着对面的呼吸声,小久有很多事想说,但他分得清孰轻孰重。 他的事都是小事,可以往后排排队,宁作经历着亲人的离世,最需要安慰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两只手紧张地握着手机,缓声道:“阿宁,你别难——” “周旋久。”宁作叫了他的名字,掐断了他的话,类似的安慰这些天他都听得麻木,不想再听了。 小久说出来效果也许和别人不一样,但说话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每个人都能说,有嘴不是哑巴就能说。 宁作不自禁开始设想,要是周旋久当时没有拒绝他,现在就会在他身边,那样的话,这个小傻子又会用什么方法安慰?没发生的事情宁作想象不到,但他能肯定,绝不会是一句轻飘飘的“别难过”。 低迷的情绪下,对比着两种不同选择之下的不同结果,那晚的愤怒又重新升起,堵在他的心口,压制住了他的呼吸。 透过玻璃门,严瑾精疲力尽地瘫坐在椅子上,她每天都要哭,眼睛的红肿从未消过,宁作也几天没阖眼。 他知道不告而别对小久来说其实并不算分开,因为如果不明确说清楚,事情就会朝他第一天去小卖部的那天发展。周旋久真的会转不过弯来,一直乖乖等着,更何况上次他真的把他等回来了。 离开时他选择不说也是想留有一丝余地,如今所有负面情绪挤压上来,又即将开学,事情只会更多更繁重。 此时的宁作晕头转向,根本无法长久忍受这些,他急需快速解决掉其中一件,好让脑子轻松一点。 既然既定的事实不可能再变化,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选择,抛弃一个更容易抛弃的烦恼。 “周旋久,”过渡熬夜让宁作的声音有些沙哑,勉强才能维持清晰度,又是一阵呼吸声作为间奏,而后他说,“再见。” 反正也不会有机会再碰上。 背后太过安静,夏元午回头瞅了眼,见小久握着手机,也没放在耳边,呆愣愣地站在那。 怎么接个电话还把人接傻了? 他走过去叫了叫,小久没应答,又看了眼屏幕,电话不知什么时候挂断了。 寻思可能是小久不小心碰到又不会操作懵圈了,夏元午伸手过去要重新往回拨,还没碰到手机,旁边的人突然回神,转头盯着他看,小久的眼神呆滞,但并非不带一点情绪,夏元午能感觉到他的慌乱。 “宁作,说,再见。”小久逐字逐句,说得卡顿,表情也木木的。 “奥,原来你们聊完了啊。”夏元午告诉他,“聊完当然要说再见呀。” 小久摇摇头:“不是。”他想多解释一下,张开嘴,思绪又一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说不出话的感觉让他回想起了那天的争执。 小久依旧不认为他的做法是错误的,但当时没能清楚地跟宁作表达出心里的想法所产生的感受,和现在是一样的,这令他感到挫败和沮丧。 “元午叔叔,”小久缓慢地眨着眼,喉咙哽了哽,喃喃问出声,“小久是不是,很笨啊……” 他觉得自己真的有些笨,关键时刻不会说话,留不住人。 - 身体和精神都忙碌的一周,宁作没心思处理晒伤,严瑾心疼儿子,好几次劝他回去,宁作没听,买了药随身携带,每天抽空涂一下,护理得草率,愈合速度慢,所有事情结束后晒伤的地方才开始脱皮。 皮肤正处于敏感脆弱的时期,他身上大片大片的嫩红,看起来怪吓人。 那时候学校已经开始正常上课,为避免症状反复,严瑾替他请了假在家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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