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玉琢呛咳,咳着咳着眼泪里又积聚起了泪花。 掉眼泪似乎变成了他的本能,他低着头一边哭,一边按照护士的意思喝剩下的葡萄糖,但没能喝进去多少。 他一直在哆嗦,脸上,手上全是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谈玉琢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向护士道完谢,踉跄地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 他不想再打针,于是喝完药,在诊室里坐了半小时,等温度下去了一点,才买了药离开医院。 他没有立刻坐车回家,而是随口报了个地址,在繁华喧闹的街头没什么目的地往前走。 寒潮来袭,晚上的气温降到了零度以下,谈玉琢呼出一口白气,从没有感到那么无助过。 他很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走到天色泛白,走到双腿再也无法挪动,走到身体腐烂在路上,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走到天光大明之时。 谈玉琢走到双腿酸痛,才停下来,他身体很冷,也很累,随便选了一家便利店,买了一份热腾腾的关东煮,才回到车里。 东西吃进嘴里也没什么味道,他只是习惯性地进行着进食的行为。 咬下一颗鱼丸,谈玉琢咀嚼的动作突然停顿,他仔细辨认车内饰,确定这就是那天去接梁颂年的那辆。 谈玉琢很快地用手把车座摸遍了,却没有发现项链,他蹲下身,在车底不停地摸,终于在夹层之间摸到了卡在其中的珍珠项链。 谈玉琢小心地把项链拽出来,俯身太久,他腰都酸了。 他看着手里的项链,不知为何,自嘲地笑了。 他把项链放进外衣的口袋里,如果梁颂年真的不再管他,这条项链卖出去也能换不少钱。 他还抱有微末的希翼,只要谈雪活着一天,他就不会让治疗断一天。 回到别墅,陈春给他留了门,打手语问他:“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谈玉琢不想让她担心,装作没事的样子,“在外面玩忘记时间了。” 陈春摸了一下他的手,催促他快去洗澡。 谈玉琢走上楼,到自己房间门口,手已经把门推开了一条缝,他又把门拉上了。 他往走廊的另一边走,打开最角落的房间门。 房间里黑着灯,谈玉琢花了点时间才彻底适应黑暗,摸着墙往床的方向走。 黑暗中,可以看到床上明显隆起的幅度。 谈玉琢犹豫了几分钟,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爬上床。 他以为梁颂年已经睡熟了,但没有,他一靠到对方的背,床上隆起的幅度就变了。 梁颂年想开灯,谈玉琢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小声说:“别开灯。” 梁颂年的脸庞浸没在黑暗中,眸光沉而平静。 “我以为你睡着了。”谈玉琢躺着,他有点怵梁颂年的眼神,但此刻也顾及不到那么多。 梁颂年先是说“没有”,过了几秒,又说:“你身上很冷。” 谈玉琢便移开了些,尽量不要触碰到梁颂年的皮肤。 黑暗中,梁颂年看不太清谈玉琢的脸,却能感受到他面颊传来的柔软,过了会,他身上的温度升高了些没那么冷了。 他体温攀升的速度不正常,梁颂年握住了他的手腕,问:“怎么了?” 谈玉琢神志不太清醒,他静静地凝视着梁颂年的脸,很想落泪,“我把项链拿回来了。” “你不要不管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落跑甜心倒计时
第59章 热水 梁颂年手肘撑着床,想要坐起来,谈玉琢却以为他想要把自己推开,不太愿意地哼了几声,环抱的动作变得更用力。 “玉琢,我不会跑。”梁颂年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无奈。 谈玉琢在黑暗中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将梁颂年的脸看得更清楚些,好用来判断他是否在说谎。 可惜他看不清,只能模糊地看到梁颂年五官的轮廓。 过了一两分钟,他缓缓松开了手,等梁颂年坐起来后,他也爬起身,小心地盯着人的看了几秒,重新把人抱住。 视觉被剥夺的时候,其他感官的感觉就被无限地放大。谈玉琢闻到来自于梁颂年身上浅淡的沐浴露和木质香的味道,他突然感觉很委屈,诚实地吸了一下鼻子。 他本来只是想小声地表达一下不满,没想到吸鼻声比他想的大,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响。 梁颂年抽了张纸,捏住他的鼻子,叫他呼一下气。 谈玉琢觉得不好意思,瓮声瓮气地说:“你好狠呀,在公司里也不理我。” 梁颂年平静地说:“没有不理你。” 谈玉琢看他不像生气的样子,胆子大了些,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你也不肯和我睡一起。” “我的错。”梁颂年对这个问题倒是很坦诚。 谈玉琢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了,他脑子迷迷糊糊的,根本思考不清楚问题,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只遵循了本能,并没有过多的思考。 他不说话,梁颂年也不说话,两人一起沉默了下去。 过了少倾,梁颂年伸手,摸到他的下巴,谈玉琢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呆呆地任由他的手往上摸,摸过脸颊、鼻梁,额头。 “身上好.热。”梁颂年抬手捏住他的肩膀,“你发烧了。” 谈玉琢怕他把自己抓回医院里,连忙说,“打过针也吃过药了。” 梁颂年把床头夜灯打开,谈玉琢一时没有接受骤然亮起的光线,眼睛下意识眯起。 “脸也好红。”梁颂年看了他一会,突然问,“玉琢,你哭过了吗?” 谈玉琢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但听梁颂年这样问,应该好看不到哪里去。 “没有。”谈玉琢摸了摸鼻尖,“被风吹的。” “都怪你。”谈玉琢脸颊滚烫,贴在梁颂年的颈侧,声音又轻又小,“你不管我,我都生病了。” 梁颂年拇指摁了摁他的眼下,没有很用力,谈玉琢没有反抗,反而感觉他的手很.热,很舒服。 “先去洗个澡,等会我拿酒精给你搓一下身子。”梁颂年抱住他的膝弯,把他整个人都抱起来。 谈玉琢抱住梁颂年的脖子,现在他能看清梁颂年的脸了,眼神便一动不动地看。 梁颂年往浴缸里放热水的时候,他才不看了,低头看着浴缸里的水不言不语。 他好像也化成了水,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他一丝力气也无,从梁颂年的手臂和指缝间滑落,落入泥土里,成为千万颗没有语言的雨滴中的其中一滴。 “下午去哪里了?”梁颂年关上水,问他。 谈玉琢说去医院了,停顿了片刻后,老实地说:“还去看了妈妈。” 梁颂年转头,谈玉琢垂着眼睑,有所感般抬起来些,可能是真的烧.得太难受了,他眼眸晶亮亮的,全是湿润的水汽。 谈玉琢很害怕,默不作声地往梁颂年身上更贴近了些。 他深知自己的悲哀,即使知道与面前的人再无其他可能,可是在每个崩溃的瞬间,他也只能想到投入他的怀抱,躲起来,逃避一切。 梁颂年握住他的手,让他试了下水温,谈玉琢想要再热一点。 梁颂年重新打开热水,“你要做好准备。” 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带来的感受完全不同。 谈玉琢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他怨恨梁颂年的态度,又无法再强求,闷闷地“嗯”了一声。 水放得差不多,梁颂年拍拍他的背,让他站下地,“不要洗太久。” 谈玉琢觉得自己脸很.热,他不喜欢发烧的感觉,一到生病,他就无法妥善地应对自己的情绪问题。 如果他没有生病,今夜一定不会冲动地打开房间门,然后听梁颂年不咸不淡地说一句“做好准备”。 他站在梁颂年的两腿间,手扶在对方的膝盖上,看上去很不能照顾自己的样子。 梁颂年长久地注视他,很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谈玉琢心不在焉地应。 “我不会不管你。”梁颂年站起身,谈玉琢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向上。 梁颂年摸摸他的脸,“你婚后还没受够我的骚乱吗?” 谈玉琢心想你什么时候骚扰过我了,嘴上也很诚实地说:“我结婚后,你明明就对我不管不问了。” 如果每年定时定点的节日问候和离婚律师联系方式在梁颂年的思维里算骚扰的话,谈玉琢对他的高道德感无话可说。 梁颂年从上往下俯视着他,眼神却不让人感到压迫感,“玉琢,当初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 谈玉琢呆了少时,微微张开嘴,又闭上了。 梁颂年不急着要答案,安静地站在他面前,却又非常固执,似乎一定要他今天给他答案。 谈玉琢没有办法,他以为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因为我不能走。” “我答应会负担医药费,你假期也能回国,为什么……”梁颂年少见地停顿了一下,皱起眉,“为什么要选择周时。” “他甚至算不上一个正常人。” 谈玉琢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你也不是。” 梁颂年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蹲下身,“但我会做得比周时好。” 谈玉琢低着头,没有看他,“你不会,因为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能走。” 梁颂年看上去疑惑得可怜,谈玉琢忍无可忍:“你还不明白吗?” “因为那是我妈妈,我不能丢下生病的她,自己跑去出国。”谈玉琢声音大了些,很明显能听出嘶哑,他便又放低了声音,“不是人人都像你,什么情况都能冷静地选择最好的方案,我不行,我只想陪着妈妈。” “你可以和我说。”梁颂年说,“我并不是想强迫你。” “我什么都要说吗,这个问题不管是谁都会注意到吧?”谈玉琢努力眨眼,不想在梁颂年面前掉眼泪,“而且你当时也很吓人啊,我们都分手多久了,你突然说要把我一起带出国。” 谈玉琢能理解梁颂年的逻辑,从梁颂年和他说“试试”开始,梁颂年实际上就把他划定为了属于自己的一个物件。 谈玉琢找不出其他更能贴切形容自己在梁颂年心中地位的词,像喜欢的一件装饰品,他没有产生喜爱的机能,剩下的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占有欲。 所以即使他们分手好多年,他人生计划中必有留学一行,也有谈玉琢一行,便要把他随身携带。 可谈玉琢的情感需求通通被漠视,梁颂年以为只要安置好他的母亲,就不会有其他问题,甚至谈玉琢的拒绝在他眼里也是令他难以置信的。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谈玉琢疲累半敛下眼,“我理解你,我知道生病很难受,只能说当时时机不对。” “如果妈妈没有生病的话,我会跟着你走的。”谈玉琢视线从膝盖上移开,与梁颂年对视,“颂年,当时我真的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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