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侧方开过来的白色越野撞上车门,硬生生将张石鸣的车从车流中别开,扰乱了正有序通过红绿灯的其他车辆。 手下打着方向盘,堪堪停在了一间关了门的店铺前。 “首领!您不能下去,会有危险的!” 手下脸色大变正欲阻拦后座上的人,只是这话刚说完,就被张石鸣一枪崩了脑门。 天边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张石鸣推开车门,望着来人。 他行了一个绅士礼,语气满是扭曲的兴奋:“又见面了。” 他抬头。 “齐队长。”
第78章 (本章为姚三频视角) 战后分析报告。 ………… 我能分析出什么东西?写这玩意儿的时候我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等着护士帮我换药。 就算过去一万年我也不会忘记这几天。 非要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就是身心俱疲。 腿断了一条身上多处中弹,连箭毒蛙都半死不活地缩在泥巴地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它咽气了。 沈知忱说自信点,有可能就是咽气了。 我说它要是死了那我也没了。 你可不能死!一听这话沈知忱就嗷一嗓子扑过来,声泪俱下地拽住了我的输液管,你死了我怎么办?到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要写战后分析报告了! 我觉得该死的是他。 周重行也来了,代表渝州塔来慰问的。 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了那两个人。 我时常在想,霍临深当年收养齐汶迟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齐汶迟看起来快碎了。 物理意义上的。 D组织是块坏掉的肉,长在皮肤里,用力拔会疼,不拔掉整个人都会烂掉。 双塔的队伍前去执行清剿任务后的第五个小时,D组织找上家门了。 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卧底和炸药,爆炸在我耳边响起的时候我以为他们炸掉了我的脑子。 恍惚间我似乎回到了联盟刚成立的日子,也是这样危险且不稳定,整天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秒窜出来一个反联盟组织大吼你们都去死好啦! 沈知忱问,你脑子被他们的烟雾弹熏坏了吗? 你说话真不礼貌,我使劲眨了眨眼,烟雾弹只能熏坏眼睛。 所以,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神色复杂,你是在哭吗? 哭?笑死我怎么会哭。 好吧我就是在哭。 也许是我面无表情流泪的样子太诡异,也许是身上的伤口太吓人,护士帮我上药的手都在抖。 其实不疼。 你压着我的输液管了。 哦,沈知忱抬起那只手。 这场战斗是有点惨烈的。 渝州塔第五分队那俩小男生,精神体吵得要死,一个吱哇乱叫一个低空飞行,差点比子弹先抓破我的脸。 年轻人嘛,我能理解,一直依赖的主心骨突然消失,是个正常人都会惊慌失措。 但他们比我想的要冷静,特别是那个叫齐煦的。 听沈知忱说齐煦之所以叫齐煦不叫霍煦沈煦周煦,纯粹是因为齐汶迟姓齐。 他本来是没有名字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齐汶迟带他回归了正常人的生活。 或许又不正常,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的十七岁是抄家伙给人一枪托,一边骂一边用精神力切断其他向导和哨兵的触梢,顺带从坍塌的墙壁里把查西挖出来。 差点忘了还有查西。 他的秃鹫比齐煦的鹦鹉还吵。 被齐煦从石块里拉出来的时候这小子哇一下吐了两口血,差点被齐煦扔上担架抬走。 他抹掉嘴边的血,咳的像台坏发电机,还硬撑着说自己没事。 齐煦就盯着他看,说他要是死了自己不会帮他把尸体搬回去的。 我都要给他鼓掌说有骨气,结果被齐煦扶着血吐了半边身子看上去下一秒就会咽气的人突然笑了,然后我就看见查西转头去看齐煦。 你才不会这样做,我们可是同伴啊。 不知道是不是耳朵被炸坏了,我居然从这臭小子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得意。 你们渝州塔管这叫同伴啊? 我都不想说你们。 哦还有,霍临深放进联盟的那些类人形异变体。 他哪里来的权限从海上研究所调异变体过来?复职了? 猜对了。 电话那头的霍临深语气真挚,你终于聪明一回了吗?作为朋友我很欣慰啊。 我问他,所以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把这些坑爹的玩意儿放进来? 他说我脑子有问题。 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我承认,他的想法完全正确。 类人形异变体有点本事,D组织的黑暗向导被它们一比一复制,除了生命脆弱一点挑不出一点毛病。 天知道我看见他们那见鬼一样的表情时差点就笑了出来。 能力、性格甚至是思维,给类人形异变体足够的时间它就能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黑暗向导。 但很明显时间不够。 我之前就说了,D组织的卧底和炸药很多。 我没想到这么多。 张石鸣大概是把他组织里百分位七八十的人手都派到了联盟和双塔,此刻正集中火力试图让我们妥协。 开玩笑,我要是投降了,回头霍临深他们不得笑话我? 你还在挣扎什么? 被D组织的人用枪抵着脑门发问时,我的那条腿已经断了,稍微动一下都疼得厉害。 为什么? 这话听的我都要笑出来了。 于是我毫无顾忌,放肆地笑出声,看着对方愤怒的双眼只觉得很痛快。 被程擎和张石鸣联手算计,联盟如今只剩下了一个空壳,拼上性命去守着一个破败的组织怎么看都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蠢货,我看着他,你家没了你不守家啊? 是啊,联盟这个地方,充斥着虚伪与算计,就像是一个容纳灰尘的容器。 我是二十年前被投放的那一粒。 就算这样——我是说,尽管它已经腐烂到无可救药了,还有其他值得我守护的东西。 反正绝对不会是我那几个损友,也不是那些吵吵闹闹的后辈,更不可能是所谓的归属感。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在硬撑,但这样也比齐汶迟那小子好。 我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回来的,因为我说完那句蠢货我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就是一条腿被吊起来,浑身被绷带包的像个粽子。 我的医生弯着腰一脸慈爱地看着我说,你醒啦? 那一瞬间,他的身后缓缓冒出属于上帝的柔和光芒。 感谢医生救我一命,就是绷带缠的有点紧让我有些喘不过来气。 大概过了有两三天吧,我终于能动弹了,第一件事就是抓着护士问齐汶迟怎么样了。 她说还在ICU。 我真的该去看看耳朵了,不然怎么会听见这么不真实的消息? 直到沈知忱他们来看我,我才从他们口中拼凑出事情的大致经过。 张石鸣那人,狡猾,善于算计,手底下养了一批优质的黑暗向导,即便已提前做好了准备,派出去清剿的队伍里仍有不少哨兵。 齐汶迟也是哨兵,还是个优秀哨兵。 会被向导影响是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张石鸣都快没气了还能爬起来给齐汶迟一枪。 那一枪多准啊,差一点就打中了齐汶迟心脏。 听做手术的医生说,送过来的时候齐汶迟浑身是血,呼吸微弱的几乎感受不到,要不是和霍临深的精神连接还在,他都以为齐汶迟已经死了。 据在场的几位损友回忆,霍临深当时的表情像要吃人。 我说那肯定的,老婆没了谁还会冷静。 不是因为这个。 沈知忱大概是良心发现,在帮我削苹果。 他是想杀了自己。 我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说,他想殉情啊? 不是殉情,霍临深是后悔了。 他当时就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一直望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手术持续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沈知忱继续说,我还以为他是受刺激了,毕竟他手上还有齐汶迟的血,跟水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拖地的阿姨差点原地爆炸。 阿姨真的很勇敢。 反正我不敢用拖把打霍临深的头。 然后呢?我听的十分认真。 然后?沈知忱削完苹果,往自己嘴里送,然后霍临深就哭了。 ……你说谁哭了? 霍临深啊。 这句话带来的威力不亚于当年听到霍临深的那句“我要养他”,我至少在病床上沉思了十分钟,沈知忱都吃完三个苹果了我才接受了这个最不像事实的事实。 怎么哭的? 就是掉眼泪,一边掉一边自言自语,说什么不该让齐汶迟去北部自由活动区,又说都是自己的错,不该让齐汶迟分化成哨兵。 “他本来该是一个普通人。”霍临深声音沙哑,怔愣地看向手术室门口上方大大的“手术中”三个字。 “如果不是我的话,他就不会分化,也不会加入渝州塔。他会和其他普通的男孩子一样,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会遇见一个他喜欢的人,谈一场普通又热烈的恋爱,然后再慢慢老去。” “是我的错……我自私……我想让他喜欢我。” 眼泪控制不住地顺着脸往下淌,霍临深凌虐一样,絮絮叨叨地说自己的不是,然后又用手去擦脸。 血和眼泪糊了一脸,看上去比齐汶迟还狼狈。 至少躺在手术室的那个,送来之前已经被霍临深小心地擦干净了脸。 听完后,我沉默了很久,直到沈知忱把我的苹果吃完了,我才有所反应。 难得见到他那样子,我说,但齐汶迟肯定不会怪他。 是啊,沈知忱赞同我的话。 那孩子……怎么说呢,不知道时因为脸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又有天赋又愿意努力,为了跟上霍临深的脚步特意去提升自己,从未抱怨过一句。 齐汶迟会后悔吗?为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差点把命搭进去,为了那一句可笑的“保护世界”,甘愿留在渝州塔。 他应该不会。 活着本来就没有意义,所有的一切都是人赋予的,喜怒哀乐,权势地位,都是一个人想要努力活着的证明。 霍临深那家伙,活的太久了,连自己到底是不是活人都不知道,所幸还有齐汶迟。 那个让他的脉搏重新跳动的人。 只有人才能让人有活着的真实感。 齐汶迟想守护什么我不知道,但肯定比所谓的保护世界要多,也可能只是单纯想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真棒啊小子。 好在老天不会亏待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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