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桦最受不了江野可怜巴巴的样子了,十二岁如此,二十九岁也如此。 他不禁放软了声音道:“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要哭。” “没哭。”江野抬眼看向晏桦,证明自己真的没哭。 没哭是真的,眼底的委屈也是真的,藏都藏不住。 晏桦顿时没了火,无奈地叹气,“过来。” 晏桦坐在床前,江野没敢靠太近,只拉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 两人相对无言。 最终还是江野打破了沉默,“桥……桥哥,你头还疼吗?” 晏桦瞥了他一眼,叹气道:“你要是哭了我才真是头疼,也不知道二十九岁的小野要怎么哄。” 江野嘴角瞬间露出笑意,把椅子往床边挪了挪,带着笑喊道:“桥哥。” “嗯。” “刚才医生说让先观察下,如果不舒服我们就赶紧去医院。” “没不舒服。” “那去吃饭吗?你才睡醒。” 晏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和小野在一起这个事实冲击很大,但是也总不能现在就说分手了吧,毕竟都在一起快十年了。 他这一说分手,江野肯定马上要哭。 他可不知道怎么哄二十九岁的江野。 饭桌上江野将下午和十五岁晏桦说的事情,又完完全全和十八岁的晏桦说了一遍。 相比于十五岁的晏桦,十八岁时已经成熟了很多,虽然目光所及对很多东西都会好奇,但是却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淡淡地看向周围。 江野丝毫没有不耐烦,一件件重复解释道。 晏桦想了个关键点道:“我等会再睡醒会是多大?” 江野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可能二十岁?” “那我再去睡一觉吧。” 但是睡前面临了一个很尴尬的问题。 “你晚上都和我一起睡的吗?”晏桦看着卧室上的双人床犹豫地问道。 江野靠在门上,无奈道:“我们在一起快十年了桥桥,我们什么都做过。” 江野的言外之意,晏桦当然明白。 “你晚上要是不习惯,我可以打地铺。”江野没有勉强晏桦。 晏桦往走廊望了望,“不是有很多房间吗?” “你今天第一天出院,我担心你晚上有什么情况。” 提到晏桦的失忆,江野声音都低了许多。 江野果真准备打地铺,晏桦看着他从柜子里拿出被褥,抵着眉骨道:“算了,你上来睡吧。” 江野撑着衣柜门道:“你不介意?” “你不说我们在一起很久了吗?又不是没睡过。”晏桦提高声音试图掩盖自己的紧张。 江野将被子放回衣柜笑道:“确实睡过很多次。” 很明显两人的睡不是同一个意思。 直到江野确实躺在了身边,晏桦却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只有一阵安心。 看来真的睡过很多次,身体记忆骗不了人。 “桥桥,晚上不舒服一定要喊我。”江野话虽这样说,但其实他根本没打算睡,一直挂念着晏桦的伤。 “知道了。”晏桦闭眼躺在床上,闷声应道。 可是这具身体下午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现在晚上毫无睡意。 江野一直注意着晏桦的动作,“是哪里难受吗?桥桥。” “没有,睡不着。” 江野解释道:“你下午睡多了。” “十五岁的我?” “嗯。” 晏桦看着天花板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说你不是同性恋,没有撒谎,也不喜欢裴青鹰,还有,还有你晚上只能睡桥洞吃馒头。” “哦,没那么惨,我虽然没钱,当时后来就去建设车行当学徒了,那包吃住。师父还借我钱去换药了。” 十八岁的晏桦已经会在江野面前故作坚强了。 他不能倒下,他一倒下,小野就没有依靠了。 江野嗯了一声,他不需要晏桦坚强,晏桦疼可以大声说出来,不喜欢的事情可以不做。 晏桦只需要平安喜乐,万事皆有江野在。 “你还说你想死。”光是重复这句话,江野心痛地无以复加。 “和你一起生活后就不想了。”晏桦拍了拍江野后背安抚道,这是哄十二岁小野的方式,不知道对二十九岁的小野还管不管用。 “你和我一起生活后,我就不想死了,我只想活着,好好活着,看着你长大。” “所以别难过了,我好好的呢,都活到三十五了。” 江野往晏桦身边靠了靠,“要活更久。” “会的。”晏桦轻轻拍着江野的背脊,仍由他环抱着自己。 两人相拥而眠,但是江野睡得并不熟,所以在晏桦一动时,他马上就醒了。 “江野!”晏桦一把推开江野,起身站在床边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人。 “你这个小兔崽子,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晏桦下意识扶额,却只摸到了额头上的纱布。 “我头上的伤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跟你躺在一起?” 江野已经有经验了,坐在床上问道:“桥桥,你现在多大?” “别喊我桥桥,我不是你哥。”晏桦气急败坏地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床上的人。 这小兔崽子,前一天把他赶跑,第二天就敢跑回来,晚上还和他一起睡,不知道这是把他拐到那个鬼地方来了。 江野从床上站起,已经有了推测,“你今年二十四?” “不然呢?”晏桦下意识去摸身上的烟,但是睡衣口袋空空,什么都摸不到。 晏桦二十四岁这一年,他和江野关系最不好的几个月。 江野最痛苦的日子。 晏桦现在不想和江野说话,推开门就想要走出去。 江野哪能让晏桦出去乱跑,赶紧拉住晏桦手腕道:“桥桥,你听我解释。” “你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就会骗我,现在还不知道把我带到什么地方了。”晏桦被江野抓住手臂,难免多看了几眼,但是却发现江野相貌的变化。 不似十八岁那般青涩,反倒更添成熟稳重。 他意识到不对,停止了挣扎。 江野第三遍解释了来龙去脉,随着晏桦年龄的增长,他需要解释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了。 但是不管解释什么,都逃不开一点。 他们在一起近十年了。 “你放屁!”晏桦挣开江野的手腕道。 “你这两天一直在骂我。”江野委屈道。 “我不光骂你,我还要揍你,你又骗我。”晏桦现在脑子不清醒,前一天晚上才知道江野喜欢自己,不光如此当年还骗他。 结果一觉醒来就十一年后,他和江野居然在一起将近十年了。 骗鬼呢? 但是等推开门,却看到了正在楼下被江野喊来的陆十九。 就连陆十九相貌气质也和从前大相径庭。 “师父。”十九站在一楼抬眼喊道。 “陆十九,你过来。”晏桦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晏桦从陆十九身上找到了一盒烟,指尖夹着烟,抽了一口后极其不适,似乎很久没有抽烟了。 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确实和江野在一起了。 江野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眼巴巴看着晏桦坐在沙发另一端。 “师父,确实是真的,你在赛车场出车祸了,醒来就失忆了。”陆十九重复道。 “知道了。”晏桦撑着额头,这一天天过的。 前一天自己还义愤填膺地教育江野呢,转头就跟人家滚一张床上去了,手上还带着婚戒。 他想要取下婚戒,余光瞥见江野都要哭了的样子,还是忍了忍。 算了,惹哭了还要哄。 他看向江野招招手道:“过来。” 江野连忙往晏桦身边挪了挪,委屈兮兮地喊道:“桥桥。” 陆十九十分有眼色地说道:“师父,没事我先走了。” “走吧。”晏桦有正事要问江野。 陆十九利落地离开,晏桦问道:“我是不是再睡一觉就好了?” “我不知道。”江野不是医生,不确定晏桦的失忆发展到那一步了。 “那我去楼上睡了。”晏桦掐灭手中的烟,决定自己冷静冷静。 江野只能目送晏桦上楼。 但是晏桦哪有那么多觉可以睡,刚睡了一夜,躺床上毫无睡意,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得不面对事实。 他想了许久后,推门走了出去,江野正坐在门口抱着电脑处理业务。 和昨天晚上一样,靠在办公室门上,不敢进来,怕惹晏桦烦。 “进来。”晏桦低头说道。 江野合上电脑,跟在晏桦后面走了进去。 “你为什么骗我?”晏桦以为自己要和江野很久才能见面了,没想到隔了一夜就到十一年后了。 江野将那年暑假在长廊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晏桦嘴里含着薄荷糖许久没有说话。 “所以最后还是我去找你的?”晏桦听后问道。 “嗯。我怕你嫌我烦,不想看到我。”江野的情绪也被带回了那个让他痛苦的夏天。 晏桦靠在椅子上,抬眼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嗤笑道:“我让你滚,你就真滚那么久,挺有骨气。” “不会了,之后每次你让我滚,我都没滚。” 江野太后悔了,当时就不该走,赖在门口,让晏桦骂一顿,打一顿,出一顿气,这样他就不会把手弄伤了。 晏桦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别生我气了,桥桥。”江野半蹲在晏桦身边,用脸蹭了蹭他的膝盖。 晏桦捏住江野下巴,认真看着江野的眼睛道:“当时应该是没生气了,不然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我们怎么在一起的?”晏桦问出关键问题。 江野眼神躲闪。 “说话。”晏桦左手钳住江野下巴,让他直视自己。 那两个月是晏桦对江野最强势的时候,锋芒毕露,是江野少见的另一面。 江野思绪却联想到一些旖旎,与现在截然相反的画面。 晏桦察觉到江野眼神的变化,手中的力道加深几分,厉声提醒道:“说话。” 江野本来是半跪在晏桦膝边,因为身体的反应习惯性地两腿屈膝跪在地毯上。 卧室随处都铺着地毯,在晏桦现在坐着的躺椅上,他们来过很多次。 江野知道自己现在的反应不应该,但是他控制不住。 “别让我说第三遍。”晏桦皱眉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幽深,呼吸渐急。 “桥桥。”江野沉默许久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晏桦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了江野过于明显的反应。 他蓦然松开手,骂道:“我在和你说正事,你在想什么,江野?” 江野垂下脑袋,将头抵在晏桦膝盖处,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可是无济于事,反倒因为膝盖处的触感,让他愈发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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