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没再说什么,只是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祁硕的背,没有节律的来回抚摸着。渐渐地他感觉腰上的手抱得更紧了,吸鼻子的声音逐渐变成一阵阵的抽泣声,祁硕的眼泪夺眶而出,落在他的衣服上。 迟来的眼泪除了丢人和在北风中冻得脸疼没有任何意义。 可祁硕就是想哭,估计是终于熬到头的喜极而泣吧,总得用激动的泪水来祝贺一下他摆脱牢笼。 但又好像没多开心。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真挺神奇,毕竟这会在大马路上抱着一个男人哭祁硕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反而是一种神经放松的心安感。 今天之后,林琛对祁硕的认识又多了一分。 原来他也会哭,原来大家都不是那么的快乐。 不对,是人都会哭的。 但现在林琛依旧能感觉到祁硕在压制着情绪,这是,悲伤后的眼泪? 不像。 祁硕不是悲伤,是愤怒,是隐忍着的愤怒。 如果这些情绪全部爆发呢? 哎……想多了估计。 林琛就这么搂住祁硕,慢慢抚摸着他的背。 来往的行人不多,但也有路过的行人看见他们后回头多看两眼,俩男的下雪天站路边抱一起是挺扎眼。 但这里是大学城,大家包容度都很强,更何况,林琛一点也不在意。 祁硕感觉自己哭了好久,回过神来衣服上都已经盖了一层薄薄的雪。他放下手松开林琛时已经满脸泪痕了,声音颤抖还带着哽咽,说了句:“谢谢。” 路灯混沌的光照在祁硕的侧脸上清清冷冷,猩红的眼眶里透着的不是楚楚可怜,更像是被收敛的阴冷。 林琛低头摸了摸衣兜,又摸了摸裤兜才勉强掏出一张纸,他轻轻擦拭着祁硕的脸,“没事。我给你擦擦,万一脸冻裂了就不好整了,成大花猫了。” 祁硕破涕为笑差点喷出一个鼻涕泡,“放屁。” 林琛也被自己逗乐了,祁硕接过他手里的纸,擤了下鼻涕。 灯光下的雪花洋洋洒洒,林琛看着祁硕也想不出别的安慰的招,他捏了捏祁硕的手心,问:“喝酒吗?” “买醉啊?”祁硕的睫毛已经被冻住,说话间还带着哭腔,他摇了摇头,“饿了,想吃饭了。” “我陪你。火锅烧烤小龙虾,哪个?” “都行,是个饭就行。” “那火锅吧,暖和。” 祁硕用冰凉的衣袖抹了抹脸,使劲吸了几下鼻涕。本来眼红,冷风一吹脸也通红,像刚从高原上下来的。 林琛在附近找了家药店买了一个一次性口罩和几个创可贴。祁硕站着不动,林琛给他戴上口罩,然后撕开两个创可贴贴在祁硕手上,剩下的几个装在祁硕衣兜里。 林琛在路边拦了辆车,原本他打算带祁硕去了一家附近的火锅店。但上车后祁硕窝在后座没多久就靠在林琛肩侧睡着了,林琛由他靠着也没叫醒。
第27章 你他妈疯了 小雪在地面上化的水结了冰,司机开车挺慢,林琛临时换了家稍微远一点的火锅店,祁硕在车上又眯了二十几分钟。 在快到地方的红绿灯路口前,一个刹车晃醒了祁硕,林琛感觉到祁硕的动静后按下车窗开了一个小缝。 一股冷空气灌进车内,祁硕逐渐恢复意识,他深吸了口混浊的气,将口罩往鼻梁上提了提。 祁硕膝盖轻磕了下林琛的大腿,“还没到吗?” “快了。”林琛说。 眯了一会祁硕的状态是好多了,他往后靠了靠,直到整排脊椎骨都和座椅紧密贴合,他抱肘怀在胸前朝后仰起头。 光线昏暗遮住了他大半的身子,车子重新驶动,路边明亮的建筑灯光一闪而过,一瞬间照出那双微青下垂的眼尾。 来往的车灯让细密的雪花无处遁形,今天没晕车,下车后祁硕甩了甩打火机,火焰在冷风中嘶啦一声燃起,他蹲在路边抽起烟。 “串串香?”祁硕双手交叠在下巴前,指缝夹烟望着店门口的招牌问。 林琛抓了抓祁硕头顶的白色雪花,继而伸出手掌挡住往上飘的一缕没有形状的烟,“串串香火锅,这家老板是四川人,味道挺不错。” “行,尝尝。” 等祁硕指尖烟草燃烧殆尽时他们一块进了店,满屋子燥热的牛油味闻着就呛。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又已经是八点多了,店里没多少客人,只能听见后厨油烟机运作的声音。 祁硕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拿着菜单递给他。 祁硕大致扫了眼先要了份微辣的锅底,又点了两盘牛肉、虾滑和火锅常备的青菜,而后将菜单转向林琛,“这顿我请你,吃什么点吧。” “大方啊。”林琛接过菜单,看了两页加了一份毛肚和红糖糍粑。 上锅后,一股热浪带着辛辣从小锅里冲上来。 “调料碗去。”祁硕喊林琛。 林琛按下他,“不用,这家油碟好吃,老板待会端过来。” “油碟?”祁硕这个纯北方人脸上略显诧异。 “嗯,但非常好吃。”林琛肯定地说。 “行,我信你的口味。”祁硕脱了外套重新坐下,他今天穿着那件绿卫衣,安心坐在桌前等上菜。 林琛起身拉开衣服拉链,在服务员旁边要了两个一次性围裙。 “还是你穿粉色的好看。”祁硕看着林琛的粉衣服说,“显得有活力。” “你这绿的也还行。” 上菜后等锅开,祁硕先吃着长碟里的红糖糍粑,糍粑甜糯焦脆,上面一层黄豆粉豆香味十足,祁硕不禁扬起眉毛,“好吃。我头回吃这个。” 林琛咬了两口糍粑点头附和着:“虽然我没去四川,但他家就是给我一种很正宗的感觉。” 人在饿的时候等锅开总觉得时间格外漫长,糍粑虽好吃但祁硕满心都是鲜切的嫩牛肉。 锅里有小气泡在来回翻滚时,林琛看着祁硕这迫不及待的样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堆肉放进沸腾的红锅里,“我煮吧,你等着吃就行。” “行。” 薄牛肉片熟得很快,在锅里滚一圈变色就能吃了,祁硕捞起一大筷子牛肉在油碟里翻了几面,鲜嫩的牛肉入口后再一次惊艳到了他,“嚯!好香啊。” 不同于芝麻酱的醇香,这份油碟是咸鲜麻辣,还有点睛之笔的蒜香和一种从未尝过的油香。 “好独特,但好好吃。”祁硕鼓着腮帮子说。 “我以前也不爱吃油碟,但这家店改变了我的口味,也只有他们家油碟好吃,自己打的不是这个味,很一般。”林琛边说边煮菜,锅里熟了的肉和菜全部夹到祁硕眼前的盘子里晾着。 祁硕吃了几口后说:“你多少吃点吧,我这大晚上把你拐出来,你就搁这儿坐着。” “我有在吃。”林琛捞起涮了几秒的毛肚。 吃了一会后,祁硕无意间抬头发现林琛正盯着自己的手看,他有点别扭地把左手挪开,夹了一块糍粑边嚼边问:“林琛,你不好奇吗?” 林琛咬着嘎吱嘎吱的贡菜,说:“好奇。但你没说。” 祁硕给林琛倒了杯酸梅汤,“真能装,你那求知欲都从眼神里冒出来了。” 林琛喝了口水解辣,“还好吧,你要是想说我也乐意听。” 祁硕啧了一声,脚踩在桌边一只胳膊横放在身后的椅背上,一只手端起酸梅汤在眼前晃了晃,喝了半口看向头顶的吊灯转了转眼球。 要真重新翻起那些事儿,祁硕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倾诉或从哪说起。 他沉默了一会,而后有些自嘲地轻笑一声:“我细想了一大圈,没什么好说的,过来过去都是那一堆烂兜子事,不提也罢。”他的语气很轻松,跟刚刚那个埋在林琛怀里哭泣的人全然两个样子。 林琛也很懂事地没有多问,继续低头吃菜了。 一顿火锅吃了两个小时,吃饱饭身体也都变得暖和,他们重新穿好外套,祁硕提前起身去柜台付款。 原以为今晚下不了多大的雪,出了火锅店马路上已经积起一层厚重的白,上层刚落下的雪被风卷起在路面上横行肆虐。 祁硕紧贴着林琛小步走在路中间的盲道上,路滑他怕摔跤。 没往前走几步,旁边一家烧烤店的门被大力推开,哐的一声巨响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属实刺耳,光是听声就知道来人恨不得将门掀碎。 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男人手里撕扯着一个女人的头发从店门冲到路边,他拽着女人直直在雪地里走,女人的脚在白色路面上割出两道黑色的划痕。 他们一齐进了附近的巷口,黑暗的巷子吞噬了他们的半边。 林琛和祁硕听声回头往巷子口快走了两步,尽管这是在大街上男人没有丝毫的顾忌,大声喊骂着:“他妈刚在里面我给你脸了!谁他妈让你来的!走!回家!今晚我他妈不信打不死你这个贱人!” 女人大概知道自己回家后的命运,叫声很惨地哭着哀求:“别别!求你了,对不起!” “晚了!操!贱人!往家滚!”男人对着女人的后腰就是一脚。 挨了踢的女人来不及喊疼,趁男人离她站的远,女人看着巷口的林琛朝他方向跑来,“救命!救命!” 可没走多远就被男人掐着脖颈扯到自己旁边,“过来!有人看也不耽误我打你这个贱人!”女人的身子被他控制住亳无还手之力,她曲着腰,脸被按在路边的一辆车前。 在男人的巴掌重新要落下来时,林琛赶忙上前拦住男人的胳膊,“大哥,有话好好说呗,这大马路上的。” 男人格外听话,见林琛阻拦收手抖抖肩,神色稍微静了点对女人说:“乖。别闹了,都有人看着了。咱回家,儿子还在家呢。” 女人的眼神充满恐惧,泪流满面声线颤抖着哭喊着:“我不跟你走!不跟你走!我要去找我爸妈!” 只是轻微的反抗,男人立即冷声咬牙切齿道:“老婆!乖!” 林琛低头看着蹲在路边的女人,“人找自己爸妈也没什么。” 祁硕一动不动站在路边看着林琛在前面调和,漆黑的瞳孔越发晦暗不明。 “你这小屁孩也别他妈多管闲事。乖!回家!儿子在家等你呢!”男人失去耐心呵斥着女人,大力扯起女人的胳膊就要往前走,女人在她手下死死挣脱着,气急之下男人的巴掌再一次扬起。 巴掌起,巴掌落。 然后就是惨叫。 过往的记忆顺着时间线走到祁硕面前。 儿子还在家呢。 儿子在家等你呢。 那个孩子会在家经历什么?谁都不知道。 祁硕的拳头早已紧握,眼中怒火中烧。林琛护着女人在试图拦住男人的手,来回推搡间祁硕冲上去掰开男人的手,狠劲一脚踹在他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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