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稚雪很喜欢这个阳台,夕暮的时候,他在甲板上架出了画架。 陆弈辰坐在他身旁看公文。 虽然说是来度假休息,但陆弈辰还是得处理公文。 陆弈辰好奇问道: “你有灵感了?” 言稚雪就是死活画不出卡洛的第三副画。 难不成这会儿旅行几天后开窍了? “没有。”言稚雪道: “随便画画。” 陆弈辰挑眉, “不如画我。” “……啊?” 言稚雪微愣。 陆弈辰勾唇: “开玩笑。” 言稚雪道: “我从不画肖像。” “为什么?”陆弈辰好奇,这难道是什么艺术家的骄傲吗? 言稚雪: “……你忘了我的风格?” 言稚雪的画风一向被人吐槽阴暗扭曲,当然喜欢的人也很多,他们称这为艺术,但无论多么喜欢……反正也不会希望自己的肖想被画上去吧,看起来怪不吉利的,还有点可怕。 毕竟言稚雪笔下的人从来都只是扭曲的剪影,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言稚雪垂眸道: “我不会画人。” 陆弈辰摇头道: “我不介意,画是画人是人。” “……把你画得像个魔鬼你也不介意?” “人有千面,我心里也许同时住着魔鬼和天使呢?” 陆弈辰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人的罪如贪欲等,他怎么会分毫不沾呢? 陆弈辰也只是和言稚雪随口聊聊,说完便又继续低头办公。 言稚雪却出了神。 下一刻,他鬼使神差地在纸上打上了一个男人的轮廓。 陆弈辰办公很认真,又也许他注意到了言稚雪的视线但也没点破。 总之,言稚雪便这样默默地画着陆弈辰。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画实物肖像。 黄昏的阳光刚刚好,陆弈辰就这样翘着腿坐在他身前低头一动不动地看公文,暮色温柔地在他的白衬衫上镀了一层金黄。 言稚雪仔仔细细地描摹陆弈辰的五官。 他过耳的头发有些随意地散落,发尾被海风吹起,眼睛和身后一望无际的大海一样被光影覆盖。 眼睛是一副人像的精髓,言稚雪留到最后本想落笔,却发现他忽然溺在那双眼睛里头。 “怎么了?” 陆弈辰起身走到言稚雪身后,看见了他的作品。 陆弈辰忽然笑, “不像啊。” 言稚雪回神。 仔细一看画像,确实和陆弈辰……不太像,虽然五官和身材是照着陆弈辰画的,但气质大相径庭。 陆弈辰有些吊儿郎当,也有些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淡,只是这份冷淡与尖锐的锋芒被他很好地藏了起来。 无论如何,这都该是一个让人忌惮的人。 但在言稚雪的画里,陆弈辰就像是快要和身后的海水与天空融在一起了。 海水奔赴他而来,彩霞与红云为他配饰。 比景色还要温柔。 如果是别人看了这幅画定会觉得讶异——陆弈辰哪有这么柔和? 而如果是言稚雪的老师邓老或者言稚雪的作品粉丝来看,只会更加讶异。 一向以画风阴暗为名的言稚雪,是怎么会画出那么……浪漫的画? 虽然画家画风突变也不稀奇,也有大师偶尔乐于尝试别的画风,但对于言稚雪而言,这确实还是有些不平常。 言稚雪脸有些红,侧身挡住了画板, “所以我才说我不会画人!你别看了,我待会儿就撕了!” “别啊,我很喜欢。”陆弈辰揉了揉言稚雪的发顶,弄乱了他的头发, “把眼睛画上好送我呗。” “送你干啥……这是我的画……” 陆弈辰调侃道: “送我我给裱床头柜上。” “……” 神经。 言稚雪转头想把眼睛补上,下意识地又转回去想看陆弈辰。 一转随即吓一跳。 陆弈辰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脸凑到了言稚雪身边,他这么一转差点就要鼻尖碰鼻尖。 两人气息交融,近得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言稚雪愣了。 陆弈辰低声道: “让你看得更清。” 陆弈辰声音很小也很沉,言稚雪却只觉得一个激灵。 他在陆弈辰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你,你……”言稚雪哑声道: “我看清了,你走开。” 言稚雪心脏快速跳着,有些颤抖地把眼睛给补上。陆弈辰此刻就站在他身后弯着腰,虚虚地环着他,是一个充满了侵略性的姿势。 言稚雪花一点时间才把眼睛画好,但总算赶在夜幕正式降临前结束,否则灯光就不清晰了。 而这期间陆弈辰一直保持着姿势,极有耐心地看言稚雪画。 “好了……” 陆弈辰在言稚雪耳边道: “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言稚雪有些紧张。 这会儿夜色已经渐深,晚上的节目——烟花秀开始了。 只听见天空突然传来“砰!”一声,吓得言稚雪又一个激灵,接着便是一声接着一声,整个天空炸出了无数的烟花。 形状与颜色各异的绚烂烟花把墨色的天空都给照亮,言稚雪注意力随即被移开,他愣愣地看着天空,瞳孔是一闪一闪的。 陆弈辰压下了想把人抱进怀里的想法。 “好漂亮。”言稚雪道: “可惜只有一瞬,时间太短了。” 每朵烟花高调地升到高处,骄傲地展现出最美的一面后便有匆匆落幕。 陆弈辰认真道: “没关系,至少它最美的样子你记得。” 言稚雪转头看陆弈辰。 陆弈辰眼神更加温柔, “言稚雪。” “嗯?” “你和烟花一样,又不一样。烟花不会想让我藏起来,但你会。” 言稚雪愣住了。 陆弈辰什么意思? 他……他是在告白吗? 言稚雪脑子一片混沌,只觉得整个人紧张得呼吸都不顺畅, “为什么要藏起来?” 陆弈辰逆着光,背对着烟花看着自己道: “喜欢的东西不都会想藏起来,占为己有吗?” 言稚雪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是装作没听到,愣愣地继续看烟花。 陆弈辰也不勉强,不追问,甚至不点明,但该表达的都表达了,他会慢慢等。 他知道言稚雪需要时间和勇气。 砰—— 烟花继续绽放。 陆弈辰和言稚雪继续看,甲板上除了烟花的声音,很安静。 …… …… 两天后,船只靠岸,两人去了新的小镇景点闲逛,晚上夏雨雨便联系了言稚雪。 言稚雪窝在阳台的摇床里和夏雨雨开视频。 “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说的,要继续去调查工厂失火的案件吗?” 夏雨雨表情有些严肃, “监控都坏了,火是怎么起的都不清楚,但是我托关系揪出了一个当晚值班的守卫,守卫嘴严实,但给了钱后还是老实招供,他说他依稀看见了纵火犯,但是还没看清就被敲晕了。” 言稚雪手指一顿。 果然。 火灾是人为的。 夏雨雨摇头道: “中间花了一段时间和手段,具体的追查过程我发给你看了,但反正最后揪出来一伙人,都是些混道上的小喽喽,我直接把他们送到公安局去,他们就吓得招供了,他们说……他们是收了谢儒的钱办事的。” ……? 言稚雪愣了。 夏雨雨挠了挠头道: “我知道这很难以置信,不过我已经再三确认,确实……” “我没有不相信。”言稚雪笑了笑,打断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没有太意外。” 谢儒那个疯子,做什么都不意外。 言稚雪手攥住了衣角的布料,用力得关节都泛白。 疯子。 真的是个疯子。 “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挺奇怪,追查这些并不简单,而且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从何下手,毕竟那些人可都是道上的,可是我能感觉到有人在帮我。” “对方释放了善意,我也不敢追究,只是默默地照单全收,我寻思着应该是……陆总的人吧?” 言稚雪再次一顿。 “……应该是吧。” 不然也没谁了。 结束了通话后,刚好陆弈辰也回来了,带回了满满一袋子的面包。 “怎么了?” 陆弈辰放下袋子后察觉到言稚雪情绪不佳。 言稚雪开门见山, “你有暗中帮夏雨雨?” 陆弈辰也直接回答, “嗯。怎么了?查出结果了?” 言稚雪垂眸, “是谢儒。” “……” 陆弈辰叹了口气。 和他猜的差不多。 “为什么呢?”言稚雪百思不得其解, “他再恨我,杀了我就是,为什么会要陷害我父母?” 说实话言稚雪直到现在对他父母的情绪都很微妙。 不上不下的,伤心不起来也不至于开心。 但得知父母是因为他和谢儒的纠葛才会死,他心里很不舒服。 陆弈辰坐到言稚雪身边, “他不恨你,他是爱你爱得扭曲发病才会这么做。我猜,他其实也并没有想要置你父母于死地,他原本打的算盘是你父母破产了,想必只会更加饥渴谢家的帮助和财产,那到时候你们无权无势,你就只能和他结婚了。” 言稚雪一愣。 原来是这样么…… 大概谢儒怎么也没想到,爱财如命的言父言母会因为破产而自杀。 他大概永远无法理解出身贫穷,后又因为投资走大运一夜暴富他们的是什么心情。 言稚雪嗤笑。 让言父言母接受自己变成了他们口中低贱的穷人,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所以他们死了,谢儒反而失去了两个助力。但好在还有遗产,这个遗产条款也是谢儒哄骗言父立下的。 谢儒原本以为有遗嘱在, A城没人敢和他抢人,也算是稳操胜券了,虽然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白白背负了两条人命。 但谢儒更没想到,陆弈辰会回来并且抢走言稚雪。 谢儒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所以他才会破防得去绑架言稚雪。 言稚雪问道: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在言家破产的时候,所以我才会不着痕迹地帮夏雨雨。” 陆弈辰当时在国外被谢儒设计回不来,花了很多年才洗白了档案。 而听到言家破产的消息,陆弈辰一下就想到了谢儒的诡计,那一刻他想,多艰难都要回来。 他知道若是晚了那几天,那这辈子他回不回来也许就没区别了。 但陆弈辰想的没错,言稚雪和谢儒的拉锯战已经很多年,但若是最终还是输了,言稚雪只有一个想法:拉着谢儒和他一起完蛋。 陆弈辰道: “而且扣除夏雨雨,我这里也有了新的发现。”
37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