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将男生搭在眼皮上的一缕头发拨开,轻声问:“不难过了吗?” 沈意安摇摇头:“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有点心烦。” 他人生的每个阶段好像都会突然冒出一两个带给他严重心理阴影的变态,有时候沈意安都想每天带着口罩出门,将那张招蜂引蝶的脸遮住,兴许这样,就可以减少碰到这种人的次数。 傅榷想,沈意安这样优秀耀眼的人,追求者恐怕多到数都数不完,这其中究竟有多少人曾经做出过一些极端的举动他不得而知,但从今往后,应该不会再有了。 他捏了把男生挺翘的鼻子,柔声安慰:“别担心。” “以后你身边不会再出现这种人了。” 再有的话,下场也会很难看。 …… 不知道为什么季妄特别能睡,跟几辈子没睡过觉似的,何青屿来找沈意安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了,季妄还在洗手间刷牙,据说连午饭都没吃。 沈意安好奇地问起来时才听季妄解释,原来他追的番已经攒了一大半了,正好出来玩第二天不用去公司,一时间没忍住炫了一晚上,直接看了个通宵。 他这么说沈意安就懂了。 室友于鸣平时除了爱打游戏,也是一个资深二次元,不打游戏的时候就炫番,通宵炫更是家常便饭。 难怪季妄早上出来时眼神都烦的能杀人了,原来是刚睡着就被吵醒了。 睡了一整天的季妄有些精神萎靡,何青屿说他昼夜颠倒,精神不济很正常。 他以往在这个时候都要皮上几句,然而这回却没说话,蔫哒哒地跟在何青屿后头,他老婆走一步他就走一步,跟屁虫一样。 而沈意安推着轮椅,这样看来也属于傅榷往前挪一步他就跟着挪一步,四舍五入他也是个跟屁虫。 傅榷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几人正走在前往停车场的路上,民俗街在山脚,得开车下去。 虽然山腰和山脚听着不像有多远,但真走下去没个半小时是没法儿走到的。 季妄精神不济,傅榷腿脚不便,沈意安刚考过科二没有驾照,开车的任务便落在了何青屿头上。 他不常开车,平时上班都有司机接送,但技术不错,虽然慢了点,好歹四平八稳,几人很快便来到了山脚下。 这个点来民俗街的人还不算多,六点往后会成批成批的来人,何青屿将车停在外面的车位上,几人陆续下车。 夏日里天黑的很晚,这个点还算亮堂,但街上已经点起了灯。 整条街道充满了古城的气息,红墙绿瓦,就连摆摊的小推车也用的统一的歇山顶,摊主大多数身着汉服,与沈意安从前见过的所有网红街都不一样。 还没进去,空气中便传来了丝丝甜意,不腻人,其中还夹杂着刚出锅米饭的香气。 好像是紫米饼! 沈意安眼睛瞬间亮了个度,推着傅榷溜溜哒哒来到了那家距离他最近,也是紫米香气最浓郁的小店。 傅榷很无奈地看着他挑酱料,在一旁默默把钱付了,待到沈意安想付钱的时候,一旁的助手告诉他,钱已经被他的同伴给付过了。 一个紫米饼十块钱,皮薄馅多,挤了一层厚厚的炼乳上去,香的沈意安流口水。 他问了傅榷吃不吃,对方对这种小吃没什么兴趣,便拒绝了,没想到在一旁居然也没闲着,暗搓搓把钱给付了。 沈意安想,这应该是傅先生请客买过的最便宜的吃的了吧。 他买完紫米饼便去找季妄和何青屿汇合,结果季妄来了民俗街就不蔫了,买了全国各地美食街都会有的常驻嘉宾烤鱿鱼,买了几十串,装了两个袋子。 他分给了沈意安一袋,沈意安接过鱿鱼,还没来得及问季妄吃不吃紫米饼,对方又风驰电掣般一溜烟跑去了卖钵钵鸡的摊位门口。 沈意安:“……” 这是饿坏了啊。 鱿鱼傅榷吃了两串便不吃了,季妄小时候爹妈不怎么管他,过的比较糙,大排档能吃,米其林也能吃。 但傅榷不一样,他过的精细,又挑食,长这么大没吃过品质这么差的鱿鱼,调料味对于他这种淡口又太重,吃的味如嚼蜡,还不如不吃。 沈意安知道他的想法,盘算着晚上回去给傅榷煮碗面炒几个小菜,反正套房自带厨房。 否则就以傅榷的嘴来说,这一整条街逛完他可能都吃不到两分饱。 说起来,早上点的小馄饨傅榷也没吃完,明明他饭量是正常男人的饭量,可能还是因为不合口味吧。 不知道民俗街旁边有没有菜市场或者卖菜的店铺,回去给傅先生炒几道小菜好了,虽然作为晚饭可能有些晚,但作为夜宵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心里想着事,嚼紫米饼的动作都慢了,傅榷对这四周的景色没有太大的兴趣,注意力一直放在沈意安身上,见状还以为是吃腻了,便道:“小意,不想吃了可以给我。” 虽然他并不爱吃,但看许多年轻人谈恋爱,女生吃不完的东西男朋友都会帮忙吃掉。 傅榷以前对这种情侣之间的相处方式无甚感想,但现在… 他望了一眼沈意安吃的亮晶晶的嘴唇,觉得自己突然能get到这件情侣相处的互动了。 不过沈意安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闻言摇头:“没有不想吃啊,我只是在想事情,吃的比较慢。” 而且傅先生不是不爱吃甜食吗,给他难道是要帮他扔掉? 傅榷不经意地问:“在想什么?” 沈意安想了想,说:“在想你…” 这话出现的太突然,男人愣了愣,放在轮椅把手上的手攸地一收。 沈意安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接着那句话又道:“想你晚上没吃饭,好像对小吃也不感兴趣,我晚上回去给你做几道菜当夜宵吧,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菜市场…” 收紧的手慢慢松开,傅榷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真要说的话,也只能说是五味杂陈。 不过来这里逛街还能注意到他没怎么吃东西,想着晚上要给他做饭,也算是想他的一种吧。 傅榷道:“温泉馆的客房服务里有配备新鲜的菜,可以直接叫。” 沈意安:“是吗…那待会儿我们早点回去吧,饿久了对胃不好。” 傅榷摩挲着把手上的纹路,忍不住道:“多玩会儿吧,昨天都没出来。” 沈意安摇头:“没关系,这才第二天,后面还有很多次机会能来呢。” 比起多玩一会儿,还是傅先生的胃更重要些。 他们正你来我往的聊着天,沈意安手上的紫米饼也吃完了,他将包装袋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中,季妄便拿了满满一桶的钵钵鸡回来了。 钵钵鸡调料调的偏辣,傅榷又吃不了,何青屿也不吃,他自己买了碗豆花喝。 一大桶钵钵鸡,淋着芝麻红油,汤底鲜香,食材已经被调料浸透了,一看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这条街虽然是游客量很大,但并不做宰人的一次性生意,价格定的很公道,素菜一个价,荤菜一个价,没搞区间浮动骗人,季妄一次性拿了一大堆都没花多少钱。 他爱吃毛肚,沈意安也爱吃,一桶的钵钵鸡里有一半都是毛肚,两人边逛边吃,很快一桶便只剩签子了。 沈意安吃完最后一口虾滑球,用纸巾擦擦嘴,感叹道:“感觉川菜都好好吃啊,地球没有钵钵鸡可怎么转啊!” 等下次放假,他一定要去川渝旅游,吃上两个月,吃个够! 季妄在一旁深以为然,开始犯贱:“不能吃辣的没口福咯。” 不能吃辣的傅榷没理他,但不能吃辣的何青屿给了他一锤头。 季妄立刻怂了,遛到前面去哄人。 傅榷虽然没理他,但头一次因为口味问题有些挫败。 他是一点辣都不能吃,餐馆里的微微辣对他来说都是特辣,下了肚子会火烧火燎一整晚。 沈意安和他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对方太能吃辣了,吃火锅时红油盖了一层都敢直接下食材,就连蘸料也是小米辣不要钱的加。 隔着空气傅榷都能闻到刺鼻的辣味,而沈意安就像没事人似的,牛肉裹着红油又沾上被小米辣浸透的醋,吃下去眉头都不皱一下。 说起来除了吃火锅时可以分鸳鸯锅,平常炒菜时对方都会迁就他的口味,炒的基本都是清淡的菜色。 口味问题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应该永远没法儿像季妄刚刚那样,和沈意安吃着同一种小吃,分享彼此都喜欢的那种菜式。 从前苏鼎曾念叨过太过在意一段感情会使人敏感自卑,没想到对他这种人也适用。 他低着头心中怅然,走在他后头的沈意安也没说话,中间走走停停,除了四周热闹的氛围外,好像有些过于安静了。 傅榷刚想抬头,面前便突然伸过来了一只舀满了冰粉的勺子。 “傅先生,第一口给你吃。” 沈意安捧着一碗放满了芒果粒的冰粉,正拿着勺子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傅榷喉头一动,鬼使神差般就着那勺子将冰粉吃了。 红糖水裹着凉凉的冰粉,其中还夹杂着芒果的清香,入口很丝滑,丝毫没有那种劣质小吃的味道。 一口凉丝丝的冰粉下肚,浇熄了傅榷心中的躁意,连带着刚刚的惆怅也随之消失了。 见他吃了,也没表现出抵触,沈意安松了口气。 这家冰粉非常出名,水果用的都是现切新鲜的,冰粉是纯手搓,红糖水也调配的刚刚好,不会太甜,在这个夏天吃上一碗,解暑又满足。 而且芒果果粒和冰粉搭配着一起吃更好吃,他又开开心心舀了一勺给傅榷。 轮到沈意安吃时,傅榷原以为他会换个勺子。 但沈意安却用他刚碰触过的勺子直接送进嘴里吃了,动作自然,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那勺子是最普通的透明塑料勺,傅榷能清楚地透过勺子看到男生粉嫩的舌尖,裹挟着冰粉,而后吞进肚中。 不知为何,傅榷似乎觉得那碗冰粉更甜了,清甜的气息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不断往他这里飘。 刚被红糖水润过的喉咙再次干渴起来。 沈意安毫无所觉,他吃着冰粉,觉得这份小吃应该是今晚他吃过的所有小吃中的mvp了,解腻中的战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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