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庭樾却没看他的眼睛,淡声问:“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沈黎清心想有什么可说的,直到一拉把手才发现,车门被锁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沈黎清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因为观庭樾此刻的样子太有压迫感,他感到心跳陡然间加快。 沈黎清回过头看观庭樾时,观庭樾也正好在用一种古井无波的目光看着他,明明是和平时一样平静的眼神,可沈黎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观庭樾没理会他即将炸毛的模样,忽然抬起手轻柔地摩挲他的耳鬓与脸颊,那动作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而且还是一只养不熟的猫。 “沈黎清。”观庭樾的语气堪称温柔,哄孩子似的轻声说,“刚才是我唐突,我跟你道歉。” 沈黎清忽然有股不详的预感。 他印象中观庭樾极少露出这样毫无破绽的笑容,矜贵,优雅,叫人捉摸不透,明明是在笑,却令人感到冷。 沈黎清正纳闷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下一秒,他看着观庭樾黑沉沉的眼睛,突然想起来了。 之前在公司的会议室里,观庭樾接待那个讨厌的表舅时,就是这样的表情! 现在又对他这样笑,这小子明显憋了一肚子坏水! 沈黎清瑟缩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嗯,你那个……有话直说就行,不,不用这样。” “好。” 观庭樾的神情依旧自如,“如果你打算就这么跑了,你和周炎的赌约怎么办?” 沈黎清瞳孔一震:卧槽,怎么忘了这一茬。 他应该趁着观庭樾睡觉的时候偷拍几张照片什么的,反正别人看了照片又不知道他老马失前蹄的事情。 观庭樾看他神情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低笑了一声问:“怎么,后悔没有拍几张照片?” 沈黎清被戳破心事,依旧死鸭子嘴硬:“没有的事。我只是在想,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周炎?还是你弟。” “重要吗?”观庭樾的气息仿佛更贴近了些,凉凉地道:“重要的是,没有我,你怎么赢?还是说你故意想输,好让自己的私房照飞得满大街都是?” “说这么多。”沈黎清有种被拿捏了把柄的感觉,心里堵得很,闷闷地道:“到底有什么要求?我说了……结婚的事情不……” “跟我在一起。”观庭樾说。 “什……”沈黎清瞪大了眼睛。 “放心,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所以我从不勉强别人,你需要我在你的朋友面前假装你的伴侣,我也恰好需要一个人来替我解决些麻烦。沈黎清,这应该也算你说的各取所需吧。”观庭樾淡声说。 虽然确实是观庭樾说的那么一回事,但是说出来竟然是这种感觉。沈黎清眼皮一跳,忽然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嗯,算吧。”沈黎清眼底那点不怎么正经的笑意消失殆尽,“不过是在别人面前假装情侣而已,你需要我做什么?” “具体需要你做的事情,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观庭樾微微眯起眼睛,“至于我,也会配合你在你朋友面前演戏。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黎清腹诽道:不就是假装情侣吗,至于这么严肃吗,搞得跟谈判似的。 “没问题。”沈黎清说。 “说话算话?”观庭樾问。 “当然,我沈黎清向来说一不二,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不光是我,你也是,可别找借口反悔。” 沈黎清故作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否则我就告诉你爷爷,你上了他徒弟的儿子!” 说罢,沈黎清打开车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还背对着车窗挥了挥手。 观庭樾对他的威胁忍俊不禁,心道:那还真是…… 求之不得啊。
第25章 回旋 25. 沈黎清消极旷工了几天,好的是那位多重身份的奸商老板竟然一次也没有找过他。 坏的是他整个人如同错位的琴弦,时刻发出一种人神共愤的音律。 出奇的是,这几天竟然没有一个人找他。 从那晚意外发生之后,沈黎清好像被套了一个真空罐子,完全与世隔绝。记忆中那个整日在灯红酒绿里穿梭的沈黎清,正隔着玻璃与他对望,两个自己面面相觑,互相都在问对方:“你他娘的怎么这幅模样?” 沈黎清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他看似对一切不甚在意,其实最忌惮失败。 从小到大,他身上有无数光鲜亮丽的标签,名校毕业,才华横溢,盘靓条顺,早年跟着他爹做过的几个投资项目都赚了个满盆金钵,以至于除了他爹以外所有人都肯定他的能力。 在别人眼中,他狂妄,却也的确有狂妄的资本,不少人甚至觉得他现在无所事事不过是看破红尘享受人生。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有的华丽锦袍之下,遍生暗疮。 沈黎清穿着松垮的睡袍来到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发呆过后,鬼使神差地登录了已经弃用很久的社交账号。 那是他在国外上学时注册的社交账号,列表里如他所料,大多数同学或老师的头像都是灰的。 沈黎清将列表拉到最下面的一个单独分组,点开了分组里唯一的头像,Thorne。 他又想起了那人。湛蓝而忧郁的海水,是那人不变的底色。 沈黎清像是被无形的手推着,踌躇片刻后,翻出并开始阅读两人的聊天记录。 明明字字关于自己,却好像在审视别人的人生。 突然,电脑发出一声提示音。 沈黎清握着鼠标的手臂像被漏出的电流刺激了一般,顿时微微发麻,他低下头一看,大脑也跟着空白了几秒。 Thorne的头像突然闪烁了两下,紧接着便从一片深邃黑暗的海水变成了满目蔚蓝。 【上午好。】Thorne发来一句消息。 沈黎清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这也太巧了!? Thorne是他在国外念书时认识的一个网友,也是他遇到糟心事时唯一可以倾吐的对象,他和Thorne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他只知道Thorne也是在国外留学的华裔,性别男。 沈黎清叹了口气,回复他:【上午好,Thorne,好久不见。】 Thorne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很久没有登陆过账号,我以为你已经不再需要一个倾听者。】 沈黎清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愧疚,打字道:【抱歉。】 Thorne回复地很快:【你永远不必和我说抱歉。最近感觉如何?上一次聊天,你的状况并不太好。】 沈黎清想了想,回道:【都过去了。】 他上一次和Thorne聊天说起过自己差点被学校退学。 那个时候,沈黎清患有很严重的躁郁症,吃药已经完全不能起作用,严重影响生活。 他当时的室友养了一只每晚都会叫个不停的德牧,把他本就难以入睡的夜晚搞得一团糟,再贵的耳塞也拯救不了他的睡眠。 那段时间沈黎清简直活在地狱。 他无法和身边的人进行正常的聊天互动,所以每逢深夜都会和Thorne发牢骚。 Thorne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从不评判对错,只会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提出解决方案。 很长一段时间,沈黎清都把Thorne当做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树洞。 他曾想过,如果有天这个树洞被堵死了,那么他可能也会和这些畸形的情绪一起消失。 Thorne很久没有回复。 沈黎清还在漫无目的地浏览着二人的聊天记录,好像这里面有他被尘封的几年人生。 沈黎清边看边忍不住地想,他逃避观庭樾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原本当做博弈的一场游戏里,自己最终成了输家。 这个所谓的“输”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输”,而是打破了他的预设轨迹。一切脱离他掌控的事情,都会被他本能地抗拒。 谁能轻易接受自己好不容易放下的童年伙伴在销声匿迹了十几年后突然出现,还莫名其妙成了他满脑子都想睡上一次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又在一夜之间把他里里外外地吃干抹净了。 这么多的身份叠在一起,把沈黎清的大脑处理器直接烧干了。 也正是这一系列感受衍生出的挫败感,让沈黎清难受无比。 过了一会儿,沈黎清看着聊天界面,打字道:【Thorne,如果你回国了,有机会我们可以见一面。】 这一次Thorne回复地很快:【你会对我感到失望。】 沈黎清忍俊不禁,心道:又不是网恋奔现,见个面而已,也怕见光死吗? 【不会。】沈黎清无所谓地打字,【但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Thorne说:【可以,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 沈黎清很熟悉Thorne的说话语气,笑了笑,说:【那就等你觉得合适的时候。】 【嗯。】Thorne说。 【Thorne,有件事我还没和别人说过,就是前两天发生的事情,我被求婚了。你能想象吗?这太难以置信了。】沈黎清一边眼皮狂跳一边打字。 【为什么?】Thorne问。 【我这样的人,居然也会被人求婚,对方还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沈黎清打字道:【这段故事太复杂了。】 【如果他是个很优秀的人,你为什么要拒绝呢?】Thorne问道。 沈黎清回道:【我从没想过结婚,而且他求婚的理由非常荒唐,只是想对我负责而已。】 【如果他不只是想对你负责呢?】Thorne说。 沈黎清想了想,回道:【没有这种可能,他一直都很瞧不上我,嫌我游手好闲,还当面指责过我的生活方式,他那么完美主义的人,一定是不能接受自己一夜情,从而给人生留下污点。】 Thorne半晌才回复:【你不是污点。】 沈黎清低笑了声,回复:【我知道我很优秀,你不用总是提醒我。】 对面显示了一会儿“正在输入……”,片刻后回道:【如果你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沈黎清注视着电脑屏幕,沉默了一会儿后打字:【谢谢你,Thorne,你总是能给我提供情绪价值,也总是令人很有安全感。】 回复完Thorne后,沈黎清就关上了电脑,去厨房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在察觉到走路时后腰仍有些发酸后,他与玻璃罐里的枸杞相顾无言半晌,最终放弃了什么似的抓了一把丢进茶缸里。 沈黎清看着那一颗颗枸杞渐渐膨胀的样子,心里的气不打一出来。 这瓶枸杞是去年年底的时候他爹让沈书晚带过来的,据说还是什么在澳洲谈生意时遇到一位养生大师推荐的保健圣药,具有“十重功效”,只差能返老还童了。 当时他还嘲笑他爹上了年纪就开始沉迷保健品,小心被推销大师骗得连底裤都不剩。 沈黎清郁闷地看着一杯子的养生茶,悠悠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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